她也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了。
话音刚落, 比之前还要高出八度的尖利嚎叫就彻底占据了他们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
金合欢的母体已经彻底被激怒了, 她手指扣在被硬生生薅秃一块的位置不断地抓挠,直到渗出了浅绿色的树液。脖颈到脸颊上凸出了层层粗细不一的青筋, 本就灰暗可怖的面部更是惹人胆寒。形似头发的枝叶和支撑身体的肉藤俱在狂乱地舞动,一声接一声的尖叫折磨着鼓膜。
她怨怼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顾浅的脸上, 恨不得这下就把这家伙给生吞活剥了。后者只因为这过于吵闹的号叫皱起了眉,低头看看那投币式的表盘。
离刷新点数重置的时间还差五个小时四十九分。
但就刚才的“试探”而言, 用对付怪婴的属性来应对这母体也绰绰有余,只要小心别被那可以吸干血液的藤叶缠上就好。
“杀了我可爱的孩子, 还敢对我美丽的长发下毒手, ”金合欢母体恨得牙根都要咬出血来, “有本事你就别跑”
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顾浅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这就是完完全全的火上浇油了,母体更是被这轻蔑的一声笑得失去了理智。伴随着怒吼,她挥舞起骤然伸长了足有几厘米的泛着可疑亮光的指甲,直直向顾浅扑了过来。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被那挨到会有多不妙,顾浅一个虚晃, 余光同时瞥向身后。
那对情侣在经历了这么多后对危险当然也有足够敏锐的嗅觉,只可惜这站台太小, 躲都没处躲,只好尽可能地避开她们打斗可能会波及的范围。
这下就不用再有多顾忌了。
顾浅的视线转回了金合欢母体的身上, 眼看着她扑了个空后, 这就又要重新发起攻势。
那把水果刀“啪”的一声弹了出来, 与此同时,凌冽的破空声从耳边刮过。那尖利的指甲擦过顾浅的脸颊侧畔,她生生一拧身,当胸一脚正踢在母体护在胸口的手臂上。即便是有了胳膊当缓冲,这力道还是踹得她直直地向后飞去。
金合欢母体的后背重重砸向地面,以至于她好不容易再爬起身后就立马呕出来一口鲜绿的汁液。可她擦擦嘴角,抬眼再看向顾浅,禁不住浮起的却是一个快意的笑
这人类固然是及时踢向她拉开了距离,却也终究让她给缠上了。
金合欢母体后脑的三两根藤叶拉得极长,与之相反的是剩余的那些,就像是在短短数秒之间汲取了它们的全部养分似的。顾浅明白眼前的怪物为了要她的命显然是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她的额角也渗出些微的冷汗来。
一脚踹开母体的同时,她到底也是避之不及地被那几根枝条的末梢卷上了手腕,在眨眼间缠得严严实实。
这下可精彩了,她的右臂才刚刚从骨折的伤势中愈合不久,左胳膊就要沦为这见鬼“新人类”的养料。
都说是十指连心,顾浅只觉得这疼痛比当初被伊维鲁库公卿硬生生折断胳膊还刺骨,几乎感觉得到叶片下最末端的触须还在不断向内生长的触感。抬眼看见金合欢母体那得逞似的笑容,她忽的也笑了,眼底却是骤然深了些。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她一向是比谁都狠的。
下一瞬,她高抬起的刀尖竟是对准了那条被金合欢枝叶缠得严严实实的胳膊,再无半点犹豫地扎了下去
这一切甚至只发生在短短的两三秒内,别说是已然大惊失色的严拯二人,就连摔坐在几米外的金合欢母体都没反应过来她正沉浸于马上可以扎进血管外壁的兴奋,根本没预料到对方居然会果决到如斯地步。
凭着先前那股感觉,刀刃准确无误地划过了植根于血肉里的细藤。比起后者的刺痛,刀扎居然算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小刀挤进藤叶中又是一挑,顾浅亲眼瞧着被她割断的和还未来得及深埋的部分尽数松脱落地,其余的则迅速枯萎,再不用担心有什么祸患。
金合欢神情骇然,她正欲采取什么行动,顾浅已是抢先一步拽住了那几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藤枝,一把拽得母体向这边踉跄过来。
母体也没有就这么认输,她愈加恶狠狠地嚎叫着,趁着这个势态蹬住地面直冲过来,长长的指甲就要剜向顾浅的眼睛
锐利得闪着可疑光芒的指甲尖端停在了离眼球还有约莫一寸的位置。
顾浅的拳尖稳稳地打在了金合欢母体的颧骨处,与其细微的碎裂声相伴的,是静寂了那么一刹那,可转瞬便以更高的分贝响了起来的嚎叫。母体疼痛难忍地闭上了那只同样被震到的巨大眼睛,整个身体都因为冲击向后倾去,顾浅没有这么放过她的道理,揪着这家伙的肩头便向下按去
也就是在这过程中,那数十根尚还完整的藤条仍旧不死心地呼啸着向她袭来
“嚓”
已经应对过一次,顾浅这次要得心应手得多。
幸亏水果刀还锋利,她在枝叶缠上来的瞬间就手腕一翻,再度割断了那些因为透支养分过度、较之先前那根已经柔弱无力不少的藤条。这些藤叶被她刷地齐根砍断,它们的主人也被她那一下狠的给按得脸朝下往地上栽去,摔了个狗吃屎,那形似人类的骨骼都拧巴得发出了“咔吧”一声
金合欢母体一声闷哼,都说不清楚是脸更疼还是被揪秃一块又被切断其余藤叶的后脑更疼,肩头又被踩住,再无任何爬起来的可能。
她仍未死心。
眼前一道残影,顾浅惊险地赶在那玩意儿甩上来的前一秒一把接住了它,她死死地攥住那根仍在不住抽动试图挣扎的肉藤,余光扫向其余母体原本用来支撑身体的粗大藤条,突然明白该怎么处置这家伙了。
五分钟后。
在严拯二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中,顾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宣布大功告成。
“怎么样”她语气轻快地问,“要是有意见你可以提。”
嘴里被塞了个矿泉水瓶子的金合欢母体“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顾浅装模作样地用手在耳朵边上充当听筒,“啊你说清楚点,我听不见”
母体的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呜呜呜呜呜”
你他妈有本事倒是先把瓶子取了再问啊
“还是听不清啊。”
顾浅摇摇头,充满遗憾地耸耸肩,“那你就继续在上面挂着吧。”
金合欢母体“”
短暂的沉寂过后,她嘴里冒出叽里呱啦的一串来,只可惜都被塑料瓶底给堵了回去,不然那一连串国骂足以使人惊讶新人类骂人的方式居然这么接地气。
此时此刻,这母体正以五花大绑的姿势被倒吊在紧挨着天花板的消防管道上,捆的是严严实实。绑她的不是别的,正是她自个儿那肉藤般的触手。顾浅把站台上的那排座位拖过来,垫高后硬是给它们打了好几个死结,这下任金合欢母体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解得开了。
严拯搁旁边看了半天,这时候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口好奇起顾浅这么做的意图。
“这”
顾浅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她问,“那些怪物为什么把没吃完的尸体挂在管道上”
严拯一时真被问住了,他愣了半天,忽的灵光一现反应过来。他原本冷汗就浸得后背衣服透湿,这下更是被自己那可怕的猜想惊悚得只觉一阵阵发凉,“难道说”
顾浅挑眉,肯定了他的想法。
“没错。”
十有八九就是在等她来,以母体喜欢的方式把食物敬献给母体。
既然金合欢母体爱这么干,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好了。
更何况要杀死这些新人类实在是太麻烦,那些不易再次生长的藤叶是一码事,身上的伤口又是另一码事。方才搏斗时刀刃也曾划破金合欢母体的表皮,顾浅亲眼看着它就跟怪婴的一样在眨眼间愈合得完好如初,鬼知道这愈合能力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样一来,与其废那么大的劲亲手解决她,还不如保存精力以应对之后的险境,就把这家伙挂在上面自生自灭好了。
毕竟能看得出来,这母体为了弄死她已经消耗了太多力气,怎么想也是不可能再有力气能挣脱出来。
“那那那些荚果呢”
严拯谨慎地提出了这个可能性,“万一她再生出来然后让它们去弄断管子”
“放心,”顾浅冷声道,“你看她刚才那拼命的样子,要是但凡还能生得出来早支使着咬死我了。”
金合欢母体还能睁开的那只眼睛狠狠地瞪着顾浅,可她瞪得越狠,就越证明顾浅所说的确凿无误。
“不过你这也提醒我了。”顾浅突然又道。
她看也不看地往旁边地上一踩,只听得一声打嗝似的尖叫。严拯定睛一看,瞧见有个满脑袋尖刺的小身影卡在鞋跟和地面的空隙间,跟它的母体一样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弹。
她就说记得母体刚“闪亮登场”的时候有个家伙蹦蹦跳跳到了肩膀上,没想到如今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你也别想跑。”顾浅冷道。
她心思一转,抬手要来个宽口瓶子,口朝下“啪”地就把它扣在了里面。掂着瓶子转了两圈,看里头的“豆芽人”晕头转向以后才和小刀一起受尽了自己腰边配着的包里。
具体干什么她还没想好,但却冥冥中有种预感,总归是有备无患。
关起了这最后一只小怪物,顾浅也没急着走,她在原地站了会儿,久到还在场的那对小情侣茫然地对视一眼,他们才突然听到了极细微的“当啷”两声。
然后就见顾浅弯腰捡起了硬币。
上次打倒那个怪婴就没给结算,八成是因为她有一半是借助了爬山虎的力量,再基于本身已有的基础没有多大提升;这次也只给了两枚。
真够抠的。
但白送来的总比没有强。
充耳不闻金合欢母体至今被堵在嘴里而含糊不清的叫骂声,顾浅跟那两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往眼下唯一一道畅通无阻的楼梯出口走去。上了几阶台阶后,那呜呜声也弱了下去。
她回头轻轻“嘘”了一声,严拯俩人也极有眼色地收敛了脚步声,静悄悄地出了车站口。
外面的景象还和顾浅进车站前一样,黑不溜秋,连方向都分辨不得。
严拯和孙芊芊果然是在这片水泥森林的黑夜里多多少少地积累了出点经验,虽然一开始辨别方向有点困难,但后面就要顺畅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真的有幸运加成,他们一路贴着边走,除了偶尔几棵被手电筒光唤醒的植物外,倒真没再遇上过什么别的阻碍。
顾浅和他们俩谁也没戴表,就这么一直走到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那么一番危机再加上赶了老长一段路后都有点走不动了。疲惫涌上身体,孙芊芊提议干脆商量着找个地方歇息会儿,其余的等天亮再说。
严拯小心地打开一扇门,这活儿他做来已经轻车熟路了,庆幸着找到了个还算安全的庇护所。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试图判断着距离,“这里的话应该可以看到点那棵树的树冠”
往常地铁站里的小队都是在附近搜索资源,不太可能再冒多余的险去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现在不同了。
他小半个身体探出窗台,来回转了几次头后深吸一口气,确信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就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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