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余窈打了个喷嚏,柔弱地缩起肩。
“冷?”旁边的A校学长问,“我跟你换个座吧。”
余窈坐在窗下,旁边有一处风口。
A校学长名叫杜明礼,功底深厚,知书达理,是画室的老学生。余窈一来就发现他在画室人缘广,很多人听他的,直接跟他打好关系可以避免其他无意义社交。
“没事。”余窈裹紧衣服。
杜明礼从墙根拿起一块画板,挡在风口上,用颜料盒子卡住。
他温和有礼,乐于助人。
单身。
大概……吧?他有时候动作很暧昧。
“学长,请问你有女朋友吗?”余窈画着画着,突然问。
“没有。”
“男朋友呢?”
杜知礼苦笑一下:“A校艺术系在外面的名声已经成这样了吗……”
“学长,我能坐这里吗?后面太暗了,光感不好。”
一个甜美的女声从后面穿来,是个穿粉紫色短大衣的女生,看起来青春靓丽,娇美可人。
“好啊。”杜知礼往里让了让,跟余窈坐得更近了。
充满敌意的视线落在余窈背上。
余窈觉得这个短大衣应该不是正牌女友——正牌女友哪用找个“光感差”的理由坐到人家旁边?
但杜知礼多半不是单身。
他的蓝色保温杯是情侣款的。
包上的小黄人钥匙扣,是这边电影院做活动,买情侣票送的。
他的袋子里有几张油画,比他画的差很多。
他包里有一款约会前30分钟使用的除口气喷雾。
“学长,住宿班可以搬出去吗?我不喜欢跟人挤宿舍。”
“可以啊,附近有几个不错的宾馆……”
杜知礼详细地跟余窈介绍了一遍。
余窈认定,他是有女朋友,但又很好上手的类型。
余窈又问:“学长,我对这边路不太熟悉,你能给我画个示意图吗?”
杜知礼还没开口,旁边的女生就说:“你自己不会查地图吗?让人家画多麻烦!”
杜知礼笑了笑,跟余窈说:“这边好多巷子,弯弯绕绕的,确实不好看地图。这样吧……晚上下课后,我带你去找。”
余窈腼腆地点点头,看着画板不说话了。
晚上下课,余窈和杜知礼一起出门。
刚走下台阶,就看见一辆熟悉的墨绿色越野车。
“我们走后门。”余窈拉住杜知礼的袖子。
“这里没有后门啊?”杜知礼迷茫。
司机已经看见余窈了。
余窈跑都来不及,在杜知礼震惊的眼神中被拖上了车。
“骆总让我来接你。”司机用公正无私的声音说,“他怕你在画室住得不好。”
余窈心道,他不是怕我在画室乱来吗?
越野车没有开回别墅,而是一路往东,开去了高新开发区。这里全是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却没有多少闲逛的行人,大型工业园接连闪过,在一个十字路口转盘后,余窈看见了视线难以容纳的庞然建筑——是骆氏的集团总部。
“到了。”司机进去之后,还兜转了几分钟,找到停车位。
停车位上写着“001”,是骆北延专用。
旁边“002”-“009”,七辆都是集团旗下的自产定制车,在市面上堪称独一无二。“010”往后的则是各种奢华名车,排满了整个停车场,有公车,也有高管私车。停车场下层则基本都是私车,千万百万级多如牛毛。
司机领着余窈到电梯口。
总部楼层高,平时上下班高峰时,电梯会很挤。所以有个专门的电梯,可以直达总裁办公室,平时只有骆北延和秘书室的人用。
现在骆北延晚上刚结束工作,秘书陆续去副楼休息了。
电梯“叮”地响一声,他就知道是余窈到了。
电梯门打开,外面灯光刺目,余窈忍不住捂着眼适应了几秒。她感觉到骆北延高大挺拔的轮廓投下阴影,将她的身体笼罩,凌厉又有压迫感的视线让她躲闪不开。
她走出电梯,环视一周。
外面是高高的天花板,眩目的水晶灯,刺眼的红地毯,还有循环往复、挂满名画的玻璃走道。办公区掩映在精巧的艺术品背后,空旷又肃冷的气质让这里看起来不像商区,更像一个博物馆。
“画画开心吗?”骆北延冷冷问道。
余窈略有畏缩:“……画画是不会带来快乐的。”
“谈恋爱就会?”
余窈一惊:“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骆北延闭眼按了按太阳穴。
余窈抬起头悄悄看他。
他五官得天独厚,剑眉狭目,身材比例完美,一身黑蓝色西装用简洁清晰的线条修饰出毫不掩饰的掌控力。在这样的灯光华彩之下,他不必戴冠,就是活生生的帝王。
余窈心跳漏了一拍,低头不语。
骆北延低沉道:“我已经把那个什么住宿班退了,我加班的这几天,你就在我办公室住着。”
他微顿。
“然后把寒假作业做了。”
一句“寒假作业”把余窈拉回现实的冰窟。
“大学没有寒假作业。”她强撑着说。
骆北延冷笑道:“那你四级还考不考了?没有我来布。”
他把余窈带回办公室,休息间有床,健身房能洗澡。总部有员工食堂,也有能做饭的地方,基本生活不成问题。
把余窈接过来之前,骆北延还问了下秘书:“集团现在能带孩子上班?”
秘书大惊失色,以为他在说工作纪律问题。
他连忙解释:“骆总,这是老太太留下的规矩。寒暑假或者特殊时期,总部员工如有不便之处,我们会允许他们带孩子来上班。只要不影响自己和他人的正常工作就行。”
“能带来上班是吧?”骆北延确认道。
“对、对的……”
于是骆北延把余窈弄来了。
余窈问他要WiFi密码,他说:“你断网几天吧。”
余窈说要看电视,他说:“这不是电视,这是开远程会议用的屏幕。”
余窈要玩电脑,他说:“这台电脑使用集团内网,你可以玩蜘蛛纸牌、扫雷、空当接龙……”
余窈说:“我要自杀了。”
“我建议你看看我买的辅导书再考虑自杀也不迟。”
他居然还买了四级辅导书。
余窈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被子沉重厚实,她深吸一口气,嗅到了淡淡的古龙水清香。
这是骆北延平时午睡的床。
气味像云雾般包裹着她的身体,沉浸在她的呼吸里。
余窈又撑起身子,四下看了看。房间以浅灰和白色为主,平淡严肃,让人深觉冷寂。除了这张床,还有一张很大的沙发。
她跑出去问骆北延:“你睡沙发吗?”
骆北延翻着今天讨论的方案,漫不经心道:“你想睡也可以。”
“我睡吧。”余窈眼睛往房里一瞥,沙发靠门,床在最里面,“你这么高,睡沙发不舒服,我睡着正好。”
“我睡外面,秘书室还有个休息间。”骆北延微微抬眼,“别打歪主意。”
这都想的什么,他能跟她睡一间吗!?
算盘打得可真好。
余窈睡不着,坐到他办公室沙发上:“你们也太不人道了,一连加七天班,家都不让回。”
“因为这次的问题需要各地区负责人一起解决。地区负责人又常年在国外,凑到一起不容易,远程会议能解决的问题也很有限,所以才安排集中加班。”
“哦……”
骆北延被她盯得不自在:“你就不能看看书吗?”
“我好累。”余窈老实说道。
骆北延翻出一个旧笔记本给她:“拿去看看剧打游戏。”
余窈慢吞吞地说:“算了,我还是看书吧。”
她说要看书,骆北延就不吵她了。
说来奇怪,余窈虽然学习差,但是也没有过度娱乐。她平时在家也不追剧不打游戏不刷时事趣闻,笔记本买了基本是用来修图和收发邮件。她每天低着个头,也很少跟朋友聊天。
这么一想,“没朋友”这点更加奇怪。
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她一天到晚闷声不吭,骆北延自然不知道她的社交生活。过了段时间,他们偶尔说点话,余窈也没提起过自己的“朋友”。到后来,骆北延直接问她在学校有什么朋友吗,她说“没有”。
“正常人不会没有朋友吧?”骆北延曾经这么问余窈。
“你不也没有?”余窈反唇相讥。
骆北延平时除了公务应酬之外,没有别的聚会,大部分时候回家都很准时。
余窈印象中的成功商业人士不是这样的。
他们应该前呼后拥,有一个特定的顶流圈子,每天谈论赚了几个亿、收购哪个企业、买了哪里的海景房、睡了多少嫩模。
“我不认为这些是必要的。”骆北延也曾经平淡地解释。
“那我也不认为这是必要的。”余窈立即说。
骆北延勉强被说服了。
于是“朋友”的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现在,深夜,骆北延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还是觉得余窈不对劲。他虽然平时没什么社交,但从小交心的朋友还是有的。余窈一看就没有,因为她从来没联系过。没有短信电话,没有明信片,没有信。
余帘儿也是这样的。
她们两个好像一直都生活在封闭的世界里。
骆北延认真思考,深入分析。
余窈对他不轨应该是因为她太喜欢姐姐了,接受不了姐姐把独属于她的爱,分享给另一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出轨了,姐姐自然就会失望,她的爱就会全部都回到余窈身上了。
这么一想,余窈还挺可怜的。
可怜归可怜,骆北延自信不会让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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