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愈盛。
雾散云开, 高楼之下车水马龙声不断。
因为起得早, 两人折腾完一个清晨，还有时间洗澡收拾。
“你属狗的吗怎么咬成这样”
余窈在盥洗室发出惊叫。
骆北延看她侧着头, 把头发撩去一边，查看颈侧被吮出的紫红色痕迹。
他怕余窈看出来他晚上偷偷咬过, 所以刚才又咬了几个。现在这些吻痕连成片, 看起来跟皮肤过敏似的, 确实有点严重。
“涂点药吧”骆北延打了个电话给前台。
很快, 酒店送来药膏和几条丝巾。
余窈把脖子遮上，骆北延带着她出门。
昨天他们说好要去灵宝山看看。
b市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不少, 余窈来这里之后还没怎么逛过。灵宝山是b市旅游打卡必到景点，秋天满山红叶, 更是网红拍照胜地。山上灵宝寺香火旺盛，游人摩肩接踵，素斋也贵得出奇。
今天虽然是休息日, 但不在旅游旺季, 山上人不多。
“如果我们被拍到，会上热搜吗”余窈走在山道上问骆北延。
“为什么会上热搜”骆北延有点不明白。
公众对他这类产业关注度又不高。就好比, 谁都知道手机的品牌, 但是没几个人知道里面的精密零件是从哪儿来的。
余窈搜了一圈，发现骆北延确实上过热搜。
关键词安全事故和996。
“你查什么”骆北延瞟见她输入“绯闻”两个字，赶紧抢她手机, “不许看”
余窈躲去树后, 查完有点失望。
“什么都没有,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没有吗”骆北延自己没搜过，估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直接被法务部门律师函警告了。
“应该有的吗”余窈狐疑地盯着他。
“本来就没有”骆北延声音不由抬高几分。
“那就是你公关掉了。”
余窈又不信。
骆北延恨得牙痒痒“有绯闻你信绯闻，没有绯闻就是公关掉了，你左右都是不信，查它干嘛”
“你不是克死好几任前女友吗什么都查不到，不是被公关掉了是什么”
骆北延立即安静下来。
“哦，这个”他语气放缓，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你直接问我吧。”
余窈也不问他。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灵宝寺吸引过去了。
这里完全没有远看时的佛性。
大殿中光线不好，佛像宝相不显，而且香炉烟熏火燎的，气味很冲。蒲团前许多人排着队下跪，功德箱旁边挂着二维码，可以扫码捐香火钱。
余窈往里面扫了88块钱，再从旁边领三根香。
一根香一个心愿。
“希望姐姐早日康复。”
“希望我能过四级。”
“希望”她回头瞥了眼在旁边等待的骆北延，“希望好人能有好报。”
许完愿她又觉得自己傻了。
骆北延要钱有钱，要事业有事业，要家人有家人，女人想要也不缺。他的人生早早走上了巅峰，根本用不着她浪费一根香祝愿。
她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
她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骆北延把她从蒲团上扶起来。
“没什么。”余窈恹恹地甩开他。
“你要去抽签吗”骆北延又追上去。
“不抽，我不信。”
“那你刚才还拿香许愿”骆北延看她脸色不善，立即改口，“我们中午吃点什么”
余窈想吃点肉，所以两人回酒店吃饭。
下山路上，骆北延还指着功德碑给她看，骆老太太的大名“骆明华”就写在上面。
“这么说，你们都是跟老太太姓”余窈终于来了精神。
“嗯，爷爷过得早，奶奶给她几个孩子都改姓骆了。”
“骆薇她们几个也是跟妈妈姓，这算传统吗”
骆北延摇头“姑父是入赘我们家的，孩子都跟姑姑姓。”
回酒店后，余窈在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张票，说是回礼。
骆北延有点受宠若惊“是什么东西”
余窈突然忸怩起来“这个是我们学院学生画展的票，你有空可以去瞄一眼，没空就算了。”
最后一句说得特别轻描淡写。
骆北延把票拿起来，半天都看不进去上面的字，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震耳欲聋。票角都被他捏出毛边了，他突然想到，余窈其实挺喜欢回礼的。
他送的东西大多是闲置了。
没有闲置的，余窈用了，一般会给个回礼。
她给他画过不少画，还送过亲手撰写的好男孩防骗指南，今天又给了一张画展门票。
一想到会有回礼，骆北延的购物欲开始飙升。
他打开下周的日程表，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准备排除万难去看一看画展。
但是在情感道路上，他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下周突然来了个政府订单。
非常机密，非常重要，他必须亲自到会。
会议时间跟画展冲突了。
当天，骆北延权衡良久，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学生画展在教学楼一楼展厅举行，展出的作品有书画和雕塑，水平参差不齐。因为原作者肯定要来，然后通常会带上一大票亲友，所以看画展的人还不少。
余窈等到画展开始，也没见骆北延的人影，于是准备走了。
但是出门的时候，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那张画面前排队的人特别多，可能有十个，远远超过了正常应该有的水平。这些参观者轮流上前，说一些让人听了很尴尬的溢美之词。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啊”
“中国的莫奈，b校的梵高”
“炒房不如炒画，现在五百块，死后五个亿”
旁边的普通路人也在逐渐聚集，想看看学生画展到底出了个什么绝世佳作。
余窈赶紧从自己画前溜走，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骆北延。
骆北延正在开会，直接挂断了。
余窈再打过去。
骆北延只能出门接电话。
“喂”
他刚接起来就听见余窈高亢到破音的质问。
“骆北延你是不是请水军来看画展了”
“怎么能说是水军呢”骆北延有点不悦，“我怕我去不了，你的画没人看，就找了人代我看。”
骆北延在学校论坛上收购了一批门票，然后请专业代吹彩虹屁的人拿票去画展，让他们在余窈的画面前排队一下午。他们每人带一支录音笔，根据吹彩虹屁的数量和质量结算工资。
试问，整个画展，谁的亲友团能这么上心
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骆北延除了不能亲自去，其他地方都比别人尽力。
但余窈还是愤怒地挂了他的电话。
骆北延有点莫名其妙，只能回去继续开会。
晚上回酒店，余窈全身弥漫着低气压，一声不吭，有点吓人。
“下次我一定亲自去。”骆北延对于爽约这件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次是因为有不可抗力，我本来都提前调好日程了真的。”
余窈还是不说话。
“那个说现在五百块，死后五个亿的家伙，已经被我拉黑了。你的画不可能只值五百块。”骆北延掏了会儿包，拿出钢笔给余窈写一张支票，“至少值五千。”
他觉得再高就太假了。
余窈也不接支票。
骆北延看着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余窈自己开口了。
“你今天忙不忙”
“不忙只是时间冲突了。”骆北延微微叹气。
余窈听出他还是很想亲自去看看的。
她突然卸下了那股子怒气。
“那明年画展再给你票。”她揪着衣服上的线头说，“你自己来就好，不来就把票扔了，也别找人代看。”
“好吧。”
余窈转身回房间。
骆北延总觉得自己这时候要做点什么，但又不确定要做什么。
在考虑清楚之前，他就拉住了余窈。
他说“你姐姐前男友”
余窈挣开他跑掉了。
骆北延想撕了自己这张嘴。
他本来要说点什么缓解氛围，结果一开口居然是“你姐姐前男友”。肯定是因为他这段时间想事故想多了
骆北延看着余窈紧闭的房门，心里直叹气。
他现在就可以给余窈的好感度做个数学模型。
逼问她姐姐前男友结果把她逼上床，好感度100。
收下回礼又爽约，好感度500。
爽约完了逼问她姐姐前男友，好感度1000。
除非再有一窝黄蜂从天而降，否则他近期应该没机会跟余窈亲密接触了。
余窈比他还头疼。
现在她的“绝世佳作”都登上校报了。
以前从来没有人在学生画展上请过水军，所以根本没人往这方面想。院系外的都觉得这届出了个特别牛逼的大神，院系内的都会想办法找点理由来夸，找不出就索性diss大众审美。
每天一堆人发邮件到她的学邮，最后她只能把消息提醒关了。
连远在a校的某学长都发来问候。
“听说你的画死后价值五个亿”
余窈干脆利落地把他拉黑了。
因为被骚扰得厉害，她四级考试又没过。
这次直接是零分。
“为什么四级能考零分”骆北延比起愤怒，更多的是迷惑，“你随便蒙都能对四分之一啊。”
“200分以下就是零分。”余窈没好气地说。
骆北延无言以对“你这分数怎么还呈负增长的”
“那你是要把我抛售了吗”
“不是”骆北延勉强微笑，“我相信补一补还是可以起来的，明年继续努力。”
其实他心里在后悔怎么没给余窈选个小语种学。
学个阿拉伯语、韩语之类的，至少对比没有这么惨烈。
而且他不会阿拉伯语、韩语。
所以不用亲自教。
他也不是嫌弃余窈水平差。
只是他平时接触的人平均学历都太高了，导致他适应不了这样的落差。
余窈瞪着成绩单说“我以后六级怎么办啊”
骆北延惊醒。
对啊
还有六级
“调专业去学小语种吧。”他立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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