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先生, 还真有番子的船追上来了,咱们要不要打一打”
偏师刚刚出发没多久,后面就有敌人尾随, 这可让不少人兴奋莫名。“鬼书生”的名头果真不是盖的, 随便动动手指就让敌人现了形啊。
然而看着那几条船, 宁负脸上的神色却更冷了“不必理会, 这几条船还是诱饵,加快速度前往东宁”
他说的斩钉截铁,旁人反倒不敢言语了, 立刻挂了满帆朝岸边行去。不过这命令还是颇得人心的, 毕竟被吊了许久的胃口, 好不容易能上岸劫掠了, 谁还在乎伏兵啊。炮舰跟着就跟着吧,只要没有大碍,还是先抢个痛快才是正经。
果真如宁负所料, 那几艘船只是远远跟着, 始终没有上前的意思, 等船队真靠近了海岸, 他们反而掉头走了。
“这鬼书生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知多少人暗自咋舌, 许黑派来的心腹却有些犹豫“宁先生,咱们不是去打赤贼的老巢吗, 怎么反倒成了攻打县城”
当初离开时, 宁负可是跟大当家说的好好的, 谁料到了地方就变卦了。虽说这家伙向来说一出是一出, 但是打仗还是要有章法的, 放着那么敌人的城池不打, 万一被截断后路可怎么办
宁负却冷哼一声“若是赤贼派了伏兵, 还能按计划行事,现在海岸边连一条船都没有,兵力肯定集中在城里,想要攻陷哪是那么容易的相反,赤贼在东宁县城里有作坊,有银行,不知置了多少产业,唯有抢掠一番,才能让他们吃痛。”
这话的确有些道理,不过那小头目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万一被人堵在岸上”
见他神色,宁负道“若是放心不下,就由我亲自带队上岸,你留在船上围住敌营即可。若是援兵出城,你就带人攻城,若是敌船来袭,先与其周旋一二,等我带兵回援。”
这话让那小头目放心了不少,想了想,他点头应道“既然先生都如此说了,小的自当听令。只是此战还是为了诱敌,不可太过放纵手下。”
他可是知道这群人上了岸是个什么德行,宁负虽说凶名在外,又是二当家,但终归是个文弱书生,万一下面人杀红了眼,也未必能管的住。
“放心,我自有打算。”宁负抬眼看向远处,神色淡然,似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见他如此坦然,那小头目也放下了心,招呼着众人准备登岸,却没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讥讽冷笑。
敌人来袭了,打的还不是东林镇,而是绕路往县城去了这消息传到营中时,可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怎么回事他们都来了那么多船,为什么不打咱们,反倒舍近求远”钟大亮这次分到了守营的任务,原本还以为长鲸帮不会分兵来攻,谁料前面都打成那样了,对方突然来袭,实在是防不胜防。
“田先生,咱们要出兵吗”另一个头领林海也赶忙问道,城里可是有作坊的,那才是三家基业,要是守不住可如何是好
田昱并不算擅长军事,但是他比旁人更清楚,东宁最关键的是什么。不是作坊,不是钱粮,而是城中这些妇孺、子弟。
若是东林镇有失,不论前面打的如何,都是不可接受的损失。而现在,敌人来了,他就要以这个城池为第一要务。
“敌人突然到来,势必是前线出了变数,如今之计还是要固守城池。县城里有咱们派去的人,还有官军协防,听到消息,赵头领势必也会出兵拦阻,不必咱们分心。”田昱高声道,“命令所有兵士戒备,要提防海上的战船和炮击的可能,胜负在此一举。”
虽然双腿有残疾,但是田先生可是帮主心腹,更是一手建立东林镇之人,所有头领、兵士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没有贸然出兵,也没有惊慌失措,众人按照原定计划行动起来。
眼见敌军大营巍峨不动,那些上岸的贼寇却不在乎,反倒暗自庆幸。都是烧杀抢掠,谁愿意挑个铁板去啃还是打油水更足,兵力更弱的县城才是。而且宁先生都说了,要造出声势,逼迫那些大户服软,所以他们可以一路烧杀,驱赶那些泥腿子做填沟壑的苦力,这不是明摆着给兄弟们好处吗
没有任何迟疑,这些海盗一上岸,就跟蝗虫一样漫卷开来。个别没尚未撤离的大户可就惨了,庄园起火,哭号震天,倒有几分当年海寇肆虐的模样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宁县,曹县令差点没吓出个好歹。不是说只会在海上打吗不是说长鲸帮现在有了官身,不会随便劫掠乡里吗怎么没打赤旗帮的大营,反倒往这边来了
那瘸子是不是诓他的他还没过够好日子呢,怎么能死在这里
一把抓住慌了神的县尊大人,羊师爷满头大汗,连声道“东翁,东翁咱们可是要守城的,还有卫所相助,绝不能弃城而逃啊”
直接被师爷叫破心事,曹县令泪都快下来了“贼人都打过来了,这要是不走,万一被堵住可怎么好”
“东翁,这时候可不能犯糊涂啊这城墙虽然没多高,但总能挡一挡敌兵的,出了城反倒没有依靠了。再说长鲸贼都开始屠戮大户了,正是东翁登高一呼,聚集一心的时候他们那些大户破了城难道还有好果子吃而且前面打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这群贼人就是穷途末路了呢”羊师爷是真不敢放手,旁人跑了也就算了,他们临阵脱逃,导致城门大开,作坊被抢,到时怎么跟那女魔头交代那才是万事皆休,连朝廷都要问责啊。
被人死死拽着,曹县令好歹回了神,哆哆嗦嗦问道“当真能守住”
“能”羊师爷一咬牙,大声叫道,“说不定胜负就在咱们呢,多守一天就是一天的功劳,到时候可都是荣华富贵啊东翁”
“荣华富贵”四字,总算让曹县令有了点心气儿,咬了咬后槽牙,他道“快,快把张千户和城中那些好汉请来,本官要死守县城,绝不言退”
当然,话是这么说,真到了危急关头,该退还是要退的,只盼赤旗帮派来的那些人能扛得住吧。
有了县令身先士卒,还真鼓舞了城中的士气,当敌人真打到城下的时候,城头也是旌旗招展,兵士林立。
长鲸帮的人照常冲了一波,发现不好攻下,就有人找到了宁负,搓着手道“宁先生,这县城里也有守军啊,咱们没带攻城的家伙,现造恐怕来不及,能不能先在打一打四下的作坊大户,鼓起士气”
这是放纵兵士,让他们四下劫掠,等抢够了,恐怕更没心思攻城。然而如此不妥的建议,宁负却点了头“这次上岸,就是给弟兄们松快一番,能搅乱东宁便可。你们只管打,闹的越大越好。”
听到这话,那领兵的高兴极了,立刻告知了手下。没了约束,这群人更是宛若恶狼,开始搜刮县城周遭的村镇,一时间东林境内哀声四起,乱成一团。
然而这乱糟糟的场面,却没让宁负动摇分毫,他只是乘着抢来的马车,缓缓跟在后面,冷眼旁观。
“杀啊啊啊”
两船狠狠撞在一处,杀声盖过了天地间的一切。孙五恶狠狠捅出了手中的长矛,用力一挑,把踩在跳板上的敌人甩了出去。
落水声接连不休,就像是往锅里下饺子一般,然而海面可不是汤锅,船挨得这么近,跌下去兴许就要送命。
一条窄窄的木板,此刻已经成了阴阳两隔的界限,冲上去,砍瓜切菜,冲不上,下海喂鱼。
面对密密麻麻,不断冲来的敌人,孙五一刻也不敢停手,没人敢的,他们这条船两面被围,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旦这一条线守不住,甲板就要沦陷了
他们快扛不住了敌人怎么如此多,如此凶猛除了他们这些老兵,中军已经没有多少船了,整个船队都开始分散,再过两天恐怕都要被敌军拆开吞掉了。
然而他不愿意退,因为帮主说过,胜负就在这两日,撑住了就是生,撑不住就是死。
他是信帮主的,也信帮中的大小头目,可是他们说的援兵,到底何时会来
正杀的满眼通红,一阵刺耳的锣声,突然传遍了海上,那些杀喊不休的海盗们似乎察觉了什么,竟然不约而同的开始收缩。没了强敌,没了杀敌的重压,孙五撑着矛,站在原地狠狠喘着气。
长鲸贼退兵了为什么
然而下一刻,他身边有人喊了起来“是官船是官军来了”
他们可是跟官军打过仗的,更杀了不知多少朝廷将兵,然而此刻看到官船,不少人愣了片刻后,突然齐齐欢呼出声。帮主没说慌,他们的援兵到了
孙五猛然抬头,看到了远方那些挂着水师大旗的战船,他扔掉了那染血的矛,也举高双手,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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