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是谁?

    “别扯了,拿把剪刀。”谢锦宁道。

    最终,红笺只好用剪刀将谢锦宁被李麒拽在手中的半片衣袖剪下来。

    李麒被阿狮送回定南王府之后,就醒了过来。

    气得要死,在定南王府给他准备的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

    对阿狮气哼哼道:“你去和阿宁说,我生气了,怎么也哄不好的那种!”

    阿狮表情不变,把桌子上的一个雕着兰花纹的红木箱子推向他。

    “这是郡主为你准备的。”

    又把一封烫金的帖子郑重递给他。

    李麒打开红木箱子,翻看了两下,怔住了。

    里面装的都是他念叨了很久的东西。

    一套精巧的针灸用的金针和一些珍贵的市场上买不到的医书圣典。

    其中有一些竟是失传的珍本、孤本。

    甚至连药王的手书笔记,都有一摞。

    李麒久久没有说话,他搜集了很久,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难找。

    “阿宁她……”

    “这几年,郡主一直在托人搜集医书典籍,她每年最大的开销,都在这上面了。”阿狮道。

    李麒手抖了抖,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埋下头,掩饰般打开旁边那封烫金贴。

    这一看,他一下子愣住了。

    竟然是一封来自太医院前首席御医张济的亲笔“邀请函”,邀请他下月初五,前往盛京学宫医阁参加他的选徒仪式。

    “这是?”李麒诧异道,“张大家亲自邀请我参加选徒仪式,只要参加这个仪式,就有可能被张大家选中收为关门弟子,传授衣钵……”

    “这,这……这是真的吗?我……我……我真被邀请了?”李麒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又懵,拿着那烫金邀请函反复地看,还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自己不是做梦。

    张济在太医院就职三十年之久,专攻疑难杂症,颇有名气,被誉为大胤医家第一人,致仕之后,就留在盛京学宫医阁做客卿长老,许多医者慕名拜师,都求而不得。

    阿狮道:“世子只要记得,下月初五,一定要到医阁参加张大家的选徒仪式,不用担心落选,那个仪式,本就是为世子你举行的。”

    虽然谢锦宁叮嘱过阿狮不要说出来,但阿狮还是忍不住说了。

    谢锦宁想让李麒认为是自己足够优秀才被张济选中,但阿狮私心不想谢锦宁为李麒做了那么多,李麒却一无所知。

    “啊啊啊……”李麒简直像是被十万两黄金砸中,短暂地愣住了,接着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兴地就差手舞足蹈了,又有点不敢相信地道:

    “阿狮,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阿狮严肃看着他道:“世子看阿狮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那就是真的了,我真的要成为张济的徒弟了……”

    李麒脸上的表情晕乎乎的,如坠梦幻。

    天哪,只敢在梦里想想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了他头上吗?他真的这么幸运,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吗?

    晕了好一会儿李麒才接受了这个令人惊喜的事实,兀自乐呵呵傻笑起来。

    从小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那个狠心的爹气病,药石无医郁郁而终之后,他的内心就埋下了执念。

    对医术的执念。

    再也不想看到自己在乎的人,一天一天的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任何办法,直至最后被迫接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凌迟。

    他要学医,学最高明的救人之术,他想要有一天,他在乎的人,再次被病痛纠缠时,他能够将他们,从阎王手中抢回来。

    他想要让这世间,少一些生离死别,少一些骨肉分离。

    “娘亲,你听到了吗?张大家愿意收我为徒了,我可以好好学习医术,救像你一样被病痛折磨的人了……”李麒笑着含泪道。

    蓦地,他想起了什么。

    “阿狮,我和张大家从未有过接触,他为什么会想到收我为徒?”

    “张大家不可能认识我!更不可能给我写亲笔邀请函,虽然我单方面仰慕他、想和他学习医术已久……”

    “是阿宁对不对?是阿宁帮我做了什么,张大家才肯收我为徒对不对?”李麒反应过来,急切的问。

    他有些羞愧,只顾着惊喜,现在才想到这个邀请函的来历,既然是阿狮给他的,肯定就是阿宁帮他做了什么,弄来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除非有人将馅儿饼做好了,刻意砸到他头上。

    而这世界上会为他做馅饼的人,除了阿宁再没有别个了。

    阿狮淡淡道:“在来盛京城的前两个月,郡主一直在亲自主持试验一样药剂配方,反复试验两个月,日以继夜,废寝忘食,才在到盛京城之前,把那个方剂弄了出来,郡主将那个配方给了张济,作为交换,张济收你为徒。”

    ……

    李麒愣住了,手中的烫金邀请帖跌落在地。

    “阿宁,她……她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帮我做了那么多……”

    阿狮继续道:“郡主怕她不在时,你被长平侯欺负,请王爷出面,收你为义子,并让你从此住在定南王府,把定南王府当自己的家。”

    阿狮半天没听到李麒动静,转头一看。

    发现李麒的眼睛被水光淹没。

    “帮我和阿宁,说一声谢谢!”李麒笑着道,却泪流满面。

    此生有幸,得遇阿宁!

    ※※※

    三天后,阿狮骑马赶上了谢锦宁一行人。

    十天后。

    谢锦宁的三驾马车,在阿豹他们熟练的驾驭下,顺利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齐城。

    红笺拉开绣着折枝连锦图案的锦帘,往马车外看。

    巍峨的城墙,守卫森严的城门下,两个身着铁甲、手执长矛的肥壮兵士,正对一个背着麻袋的老翁推推搡搡,凶神恶煞地吼着“快点”!

    那老翁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红笺立时对这座城印象不好了。

    “郡主,这里是齐王封地,虽然齐王不在这里,可他府中的几位郡王还在,我们就这样进城,真的安全吗?”红笺问。

    谢锦宁吹了口碧绿的茶汤,道:“有阿狮阿虎他们在,这天下,没有能留得住我们的地方。”

    人多打不过的情况有可能发生,但跑路的话,还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齐王身为藩王,本应该待在封地齐城,无诏不得入京。

    但他仗着自己如今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在四年前年底进京面圣之后,就赖在盛京城不走,这几年在盛京异常活跃,多方走动,拉拢了不少朝堂势力。

    至于封地齐城,齐王直接将几个不受宠的儿子,丢了过来,当代替他就藩了。

    谢锦宁之所以要进齐城,是因为齐城有一位誉满天下的地理学家,著有《七国书——地理志》,谢锦宁想向那位地理学家请教,她梦中的那个四面被断壁环绕的天坑地形,是在哪里。

    进城的时候,出了点小波折。

    城门守兵看他们马车华丽,拉车的马膘肥体壮,居然要收他们一行十五人,每人一两银子。

    “前面的那位老爷爷进城,明明只收了三个铜板。”红笺不忿道。

    那两个肥壮的城门守兵表情不善道:“那是刚才,现在涨价了。”

    “你!”红笺气结。

    “给他。”谢锦宁坐在马车中没有露面,淡淡道。

    “哼!”红笺气呼呼将一小锭银子丢过去。

    那两个人接过,贼眉鼠眼的眼睛立时亮了,争着拿牙齿去咬银子。

    马车驶进城,远远还听到那两个人还后面高声大笑:“发了发了,这样的肥羊,多来几只我们日子才好过。”

    “这都什么人,这个地方简直乌烟瘴气。”红笺气道。

    谢锦宁微微一笑。

    从一座城看一个人,齐王也就这样了。

    还想当皇帝,做梦呢。

    当了估计也离亡国不远了。

    ※※※

    齐城分两个极端。

    城东是富人区,各路达官贵人的府宅,极尽奢靡,门外用绫罗绸缎包裹树木,门楼用十金一寸的沉水木做成,门口汉白玉狮子的眼睛上,竟然镶嵌偌大的宝石或南珠,专门派人日夜看守。

    城东的秦楼楚馆,更是日夜笙歌不息,醉生梦死。

    而城西,则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后半句。

    走在路上,十步之内,能遇到好几个乞丐。

    那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孩子,用固执的眼神盯着走过的每一个行人,固执地盯着人们吃东西的样子,固执地盯着人们剔牙齿的动作。

    连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淌过来的十二卫,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都觉得有些难受。

    走过城西之后,谢锦宁买下了所过之处的所有包子铺、烧饼铺的所有包子和烧饼。

    让他们送去城西。

    “郡主心肠真好。”红笺星星眼。

    “举手之劳,不算什么。”谢锦宁道。这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托人打听郦大家的住处。”

    围绕着整座城转了一转,看了一下齐城的民生情况之后,谢锦宁最终还是选择在城东富人区的一家客栈租了个院子歇息下来,出门在外,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安顿好马车和行李,一行人步行去这附近颇有名的一家酒楼吃晚饭。

    夕阳西下,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两侧酒家,饭馆,客栈,绣庄,杂货铺等鳞次栉比,一片热闹喧哗。

    谢锦宁抬眼四顾,只见前面四面通风的茶馆内,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说的却是十年前定南王在怒龙崖大败大魏王弟魏无咎的故事。

    台下士绅官吏服饰不一,人人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齐齐鼓掌喝彩。

    谢锦宁不由微笑起来,看来哪怕是齐王,也没法阻止他封地的子民对父王的崇拜。

    “大胤传奇”,不是说说而已的。

    这时,脖子上的轮回珠传来凉意。

    谢锦宁若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头戴紫金冠的锦衣少年,隔着街道和行人,与她的视线对上。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中有泪。

    那目光,似乎包含千言万语,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那么悲伤,那么庆幸。

    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流泪了多久。

    “???他是谁?”谢锦宁问。

    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吗?人家边看着她边哭。

    “他是齐王的第四子姬宸,婢生子,从前不得齐王喜欢,在齐王府没什么存在感。”阿雀道。

    齐王府作为定南王府的死对头,荣幸地得到了阿雀在情报方面的特别关注。

    哪怕齐王府中的一只阿猫阿狗,阿雀都会将他们的情报收集得清清楚楚。

    “齐王第四子?真奇怪,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奇怪的还不止这个少年的眼神,还有脖子上的轮回珠。

    轮回珠从前,只会发热,这是第一次,轮回珠在发凉。

    那眉目清俊的锦衣少年隔着街道,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每走近一步,谢锦宁脖子上的轮回珠就更凉一分。

    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个少年,有些邪乎。”阿雀低声道。

    “从前,齐王府里,有头有脸的奴仆都敢欺凌他,去年冬月他不知怎么的,在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像变了个人,齐王府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倒了霉。之后,他迅速在齐王府站稳了脚跟,收服了齐王府的总管为他所用,齐王也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齐王其他儿子,都是不得齐王看重,发配到齐城来的,唯独姬宸,是在今年初春,自己要求过来的。”

    “今年初春丝绸不是涨价得厉害吗?据说姬宸像是提前知道丝绸要涨价一样,提早在齐城收购了好几船丝绸,赚了几十万两白银。”阿雀道。

    谢锦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随着那个少年的走近,他的面容在谢锦宁眼中越来越清晰。

    乌发黑眸,眉目清透,面容清俊,眼尾一点红痣,宛如一滴眼泪。

    看着那滴泪痣,谢锦宁不知怎么的,心里冒出一股悲凉、难过甚至绝望的情绪。

    整个人不能控制地发抖。

    谢锦宁捂住胸前那几乎冻僵了她脖子的轮回珠。

    这不是属于她的情绪,绝对不是。

    这个少年,能牵动这个身体的情绪,而不是她的情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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