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大陆广袤辽阔,太上宫作为七门四家之一,地处大陆东部昆仑绝脉附近,那座以肉眼望不到边际,直入云霄,巍峨磅礴的昆仑顶,即是太上宫之所在。
有多远呢?邵存非日夜不停,驾驭噬魂兽日行万里,也要七八天的路程,这也是在他修为全盛时期。
自然,若是入了地藏境,那修为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只需两三日即可到达,不过修炼一途,困难重重,强夺乾坤造化,每进一步,都要经历不同的历练,如邵存非此般,修炼如呼吸喝水般简单的,不是没有,但着实少见。
陈小竹驾驶云舟,看了一眼坐在云舟甲板之上,脑后束起的墨发轻扬,丝毫不惧空中罡风只管闭目养神的邵存非,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少年,就是挽月师姐的孩子么,没有想到竟然都这么大了,更没有想到,那个可怜孱弱缩在襁褓中艰难呼吸的小婴儿,竟然小小年纪就有了八阶修为。
当真是天地无常,人各有命。
“师叔,让我来驭行云舟吧。”
一个身穿太上宫弟子白衣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对陈小竹提议道,陈师叔看向小邵的眼神好可怕,好冰冷,万一小师叔一个想不开决定“舟毁人亡”,那该如何是好。
陈小竹微垂眼眸,声音清冷:“无妨。”
说完,也不管青年,又死死地盯着邵存非的后背,脑海中反复演练着那招浮光斩的弱点,思索着自己该如何躲过去。
青年看了看陈小竹,又看了看小邵,缩着脖子躲回了舱里,要不他怎么佩服小邵兄弟呢,被陈小师叔如此寒冷刺骨的眼神盯着,还能面不改色,一如往常,当真是不凡啊。
“不凡”的邵存非睁开双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竟然惹上一个修炼狂魔,还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修炼狂魔。
不过他没有心思和陈小竹纠缠,年节将至,下界城镇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红色景象,他们不理解为何他如此心急回家,可邵存非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不知是因为没有和家人过年,还是因为担心年年。
按理来说村里已经没有危险,但那布设诡阵之人一天不除,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年年,快将楹联贴到外面去。”
陈柔招呼徐年年,她手里拎着小竹篮,里面装着红纸和剪刀,前两日答应了村东的李嫂子,和她一起剪窗花,再不去就该迟了。
“放心吧,邵姨。”
徐年年摆手让邵姨不要管,她在厨房熬着浆糊,三百亭新奇地倚在门口观望。
看他游手好闲的样子徐年年“啧”了一声,招手让他过来,三百亭挪着步子走过去,这丫头一叫他准没好事。
徐年年:“看到那边的糖没有?”
三百亭点点头。
“看到那筐山楂没有?”
三百亭又点点头。
徐年年嫣然一笑:“每年小邵哥在的时候,都会趁这时候给村里的小孩儿做糖葫芦吃,虽然不是什么习俗必须之事,但这么久也成了习惯,你这么闲,不如先去把山楂穿串,再去把糖浆熬了,记住,可千万不能糊,糖色要清澈微黄透亮,挂糖要均匀清薄,亭兄办事我放心。”
说完,犹豫地看了眼呆住的三百亭,“……亭兄,可能做好吗?”
三百亭不想点头,但这区区小事,他办不到,面子往哪儿搁?
看着三百亭任劳任怨,拎着山楂穿串去了,徐年年满意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了小邵哥,轻叹口气,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
这糖葫芦,还是小时候小邵哥为了哄她,给她做的。
那时候没什么零嘴儿吃,她也心疼邵姨一个柔弱女子要养两个孩子,也从来没说过要吃什么,要玩儿什么。她那么大一个人,自制力还是有的,但无论她看中什么,邵姨和小邵哥就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总会给她带回来。
村里的孩子最喜欢大人从镇上带回来的零食,那时候邵姨拖着病弱的身子去镇上卖药买药,回来总会给她和小邵哥买些好吃的。
小时候的小邵哥还不是那么受同龄人欢迎,村里孩子多少有些排外,小邵哥又和他们格格不入,小孩子就很容易欺负人。
邵姨从镇上给她带回来的糖葫芦,她没舍得吃,只等小邵哥回来一起吃,就有那看小邵哥不顺眼,连带着看她不顺眼的臭小子三两个结伴堵住她,要抢她手中的东西。
那时候她瘦的跟只猴儿似的,又黑又瘦,营养不良头发发黄,睁着两只大眼睛有些气闷,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小孩儿欺负的一天。
那几个臭小子抢走她手中的糖葫芦吃了个干净,她气急就想上去打他们,她那个小胳膊小腿,哪里比得过皮实抗揍的小子们。
被摔在地上灰头土脸,身上的花衣裳都被摔脏了,正惨兮兮泪汪汪的时候,小邵哥扔下手中湿漉漉的鱼篓就向她冲过来。
她不是没见过小男孩儿打架,但从来没见过像小邵哥那样,一个人把几个大孩子全都打翻在地,那几个小子一个个,都比小邵哥大了一头多,却被小邵哥狠狠压在地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可以不喜欢我,但若是再叫我看到你们欺负我妹妹,我就揍死你们,听见没有?!”
那几个臭小子惯常喜欢几个聚在一起欺负人,没想到外来的邵二柱平常和和气气,被欺负被骂也不还手,竟然力气那么大,还像是有武功似的,他们几个还没看清就被打翻在地上,当中个头最大的小子,捂着被揍得酸疼的肚子,表情惊愕。
就有那听声而来的大人,过来却看见几人面面相觑地对峙。
徐年年抹着眼泪抓住小邵哥的手,一大一小,靠在一起,看上去万分可怜,小邵哥身上虽然毫无伤痕,但腿边的徐年年倒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地上的糖葫芦串子,这场景谁看见了都知道是这对兄妹受了欺负。
大人气急败坏地通知那帮小子的爹娘,臭小子们有苦难言,只道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扒拉着衣服,却见疼的嗷嗷叫的地方一点青紫都没有。
又看徐年年眼泪汪汪,小邵哥面色苍白,手里提着沾了灰的小鱼篓,大人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个拎着不长记性的臭小子脖颈回家教训去了。
虽然那帮家伙被教训徐年年很开心,但自己的糖葫芦没了啊……
小邵哥看她闷闷不乐,把她抱起来,手里拎着鱼篓,慢悠悠地回家,“妹妹,没关系,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好不好?”
徐年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那么大一人,还要小邵哥来哄,想了想,又开心起来,计划着自己去做糖葫芦,不光能吃,还能卖呢。
后来,她如愿地吃到了小邵哥的糖葫芦,陈柔虽然奇怪,但小邵哥要干什么她从来不问。
却没想到,臭小子们带着自家的零嘴儿过来赔礼道歉,小邵哥爽朗一笑,把糖葫芦分给大家吃。好多人热闹地聚在院子里,看上去对小邵哥很是友好。
当时徐年年不懂,后来懂了只觉得有趣。小男孩儿对武力值的崇拜,和小邵哥心胸宽广,不仗着自己厉害就欺负人,反而处处隐忍的行为,在大人的提点下,反而获得了臭小子们的尊重。
那个最大的孩子,就是莫铁根。
后来,每一年,小邵哥都会在过年的时候给小孩子做糖葫芦吃,每个人也带着自己的零嘴儿过来,大家一起分食。同龄人渐渐长大,也不再馋嘴,但小邵哥却习惯性的,给年幼的小娃娃做来吃,因此村子里的小孩儿,对二柱大哥哥很是熟稔亲切。
徐年年想着,将浆糊盛到碗中,右手端着,跑到了邵姨的房中,准备将她写好的楹联拿出去贴到门口,这种事,每年都是她和小邵哥一起干的,这次他却不在。
努力忽略掉心里的愁绪,她推开房门,大红色的底纸上的字迹秀丽却极具风骨,徐年年端详了一番,她的字是邵姨教的,这么多年,也不过学到了五六分,感慨一番后,她刚要向外走去,余光却忽然发现,那床铺之上,似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光亮。
她慢慢走过去,床铺整洁干净,枕头旁边,一枚墨色玉珏发出金光,光芒却十分微弱,时断时续。
那玉珏造型精巧,边缘柔和,却很容易看出是一枚玉珏的一部分,徐年年知道,这是小邵哥的父亲留给邵姨的东西,她不止一次看到过邵姨默默地在烛光下,看着这块玉珏,睹物思人,愁肠百结。
但它从未发出过光亮。
难不成,是小邵哥的父亲有了消息?她惊喜地拿起墨玉就要去找邵姨,却在下一秒,玉珏的金光骤然消失,再也不见。
手心中的墨玉不似凡品,却死气沉沉,再也不发光亮。
这……是怎么回事?
茫茫无际之处,黑沉的天空中不见一点亮色,浓浓翻滚的乌云似是要压向地面,一墨衣男子站立在悬崖之巅,衣袂翻飞,邪气凌然。
男子左手掐算,反手祭出本命法器囚荒塔立于掌心,小塔周身金光茫茫,逐渐越变越大,将空中厚重的乌云破开一道金色光门。
朔月之日,灵虚之时,这归墟,总算有了法门了。
邵景真衣袍一甩,直冲金色光门而去。
徒留一道黑色身影湮没在金色光芒之中。隐没在浓稠夜色中的巨龙睁开双眼,竖瞳血红,在苍茫的黑夜中煞为狰狞。
妄想炼化归墟的□□凡胎,入了这里,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声轰隆的龙息,巨龙复又闭上双眼,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开,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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