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次发现裂痕下的深渊
“等等”
听到这里时,沈畔不由得打断了赵芝于, “霍准的眼睛明明就是翠绿色的”
“是啊。”赵芝于放下手中的香烟此时它已经燃尽了不知为何, 她露出一抹苦笑, “十岁的霍准, 就拥有那双阴冷的眼睛了。”
阴冷
沈畔不解的说“霍准的眼睛, 是他最好看最明亮的部分。”
赵芝于笑道“那是因为你观察他的眼睛时, 他也注视着你。霍准的眼睛是不会对你泄露任何负面情绪的。而你, 沈畔, 你本身就是个足够明亮的人。”
正如漆黑湖水倒映着星星, 月亮倒映着太阳,深渊倒映着天空。
沈畔张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她想到自己所做的事,觉得赵芝于局长根本什么都不了解这样扭曲, 病态, 将爱人囚禁的自己怎么可能是明亮的呢
明明就是无可救药的深渊吧。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眼睛。”赵芝于敲敲桌子,拉回了话题,“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沈畔,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和背景。关于霍准眼睛的变化,这就涉及到背景, 也是我后来帮助当年的霍准调查的部分”
“霍准, 和他的同胞妹妹霍亚, 本就诞生于扭曲之中。用通俗的话来说”赵芝于指指太阳穴, “他们,一出生就坏掉了。无药可救,无路可退。”
禁外国会,藏污纳垢,积累着a国上百年历史里的淤泥。这段历史里有枪械的转移,权力的更迭,但更多的是古老而残忍的旧制度的苟延残喘。
为什么a国明明是个势力强盛的国家,却存在着所谓的“黑暗世界”,甚至政府机关还与其达成了稳定的平衡为什么禁外国会作为a国最大的领土,却没有任何法律约束力为什么首都作为a国的中心,却失去了政治功能,就连偶尔派遣的政府高层都被黑暗世界的魔王折磨至精神分裂最关键的是,为什么a国政府,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制约黑暗势力
很简单。
因为黑暗世界里名为魔王的存在,本就是他们自己创造的,维护制度的兵器。
魔王,是这个国家的恶果。
时间可以追溯至上上个世纪a国诞生之初,而名为“特权阶层”的人员逐渐形成一条链。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贵族”。
这帮贵族在挥霍着看似无尽的国力时,同样需要面对战争,吞并,稳定民心等等问题。所以,他们制定了“法律”与围绕“法律”建立的一系列机构,却发现所谓的执法机构根本没有任何效率。
当然,在那个年代,任何制度与机构的建立都需要长时间的进化改善的。但因为种种原因,这批政客们并没有找寻完善的措施,而是踏上了一条不需要付费,不需要审判,不需要投入大量精力的邪道他们,创造了刑讯师。
战争情报也好,平民争执也好,财产纷争也好任何需要“法律”解决的东西,都可以被丢进漆黑的囚室,经过刑讯师的处理后得到他们满意的结果这结果自然不可能代表真相。
随着时代的发展,刑讯师的刑讯自然指的不是单纯的肉体折磨。他们需要在受讯者脑子里获得的东西越来越多,要求越来越高,操作越来越精密而复杂毕竟,只是单纯的折磨一个人的话,有着利齿的猛兽随便撕咬就能完成任务。
刑讯师们接受专门的训练,他们逐渐丧失了痛觉,每一代承受精神毒素的程度都在加深。
他们开始执行超越“执法”以外的任务,譬如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脑子里套出他遗产的具体藏匿地点,将一个健全的本应继承王储的年轻男人活生生逼疯,打开誓死不从的革命者的嘴也是多亏了刑讯师的存在,a国就在一个刑法制度极不完善的畸形状态下,强盛的发展着。
这是有隐患的。因为刑讯师,他们也是人。
明明是人类的一员,刑讯师的一生都奉献在漆黑的囚室里,他们毕生钻研的就是如何从里到外折磨自己的同类,所接触的一切都是血腥至极,人性的最黑暗面,各种各样的动物般的丑态他们置身于炼狱。
甚至,为了保证刑讯的“高效率”与“创造性”,他们都不可能被洗脑成那种没有自己思维的死士。刑讯师需要思考,需要想象,需要切实体会每个人的幸福,再制定能把这份幸福完全击碎的手段措施他们需要感受。感受受讯者的痛苦,感受如何在下一次刑讯中给他们带来更深的痛苦。
愈加优秀的刑讯师,愈能体会他人的痛苦或者说,他们的共情能力愈强。这样的他们,每一次派去折磨任务对象,就像在活生生折磨着自己本身。
所以,越优秀的刑讯师,越容易走向疯狂,丧失人类的身份与底线。等待他们的只有三条路折磨死自己,折磨疯自己,参加某支革命军然后死于同胞的折磨。
要么成为疯子,要么成为尸体。
毕竟,他们也只是脆弱的人而已。
这样一个特殊的,悖论般的职业,自然是走向了灭亡。
渐渐的,享受着刑讯师所带来的安逸的贵族们,惊慌失措的发现这个“刑讯”制度在瓦解。他们所依赖的刑讯师精英们,正一个个的疯狂,然后死去。
有些人幡然醒悟,他们开始重新整理“法律”,试图将畸形的a国拉回正道。这份努力很微小,努力的过程十分艰辛,但今日a国的法律条文与警察等等存在,都要归功于这些人的努力。
但是,总有些人不甘心。这些人只有一小撮,但他们代表了那个时代最腐朽的,最渴望躺在特权温床上的贵族即掌握最多金钱与权力的败类。
这一小撮人,瞒着努力引导国家走向正道的人,继续改进“刑讯师制度”。
在他们看来,这个职业的崩溃,是因为刑讯师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只要想办法让他们强大一点,庇护了他们几百年的刑讯总能延续下去的。
怎么才能让他们强大呢嗯,先去观察那些疯掉的刑讯师好了这一观察,他们欣喜若狂。
原以为疯狂后的刑讯师只能沦为弃子,但这些疯子们反而在种种精神施压与刑讯下适应良好。这批疯子抛弃了人的底线,肆意妄为的恪守自己的本职施加刑讯并以此为乐。
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击倒的人是谁精神病人。
于是败类们喜滋滋的继续执行刑讯师制度,就在他们认为没有问题了,可以告诉所有人不需要再经营那劳什子新制度了第一个疯狂的刑讯师,将刀尖对准了败类们,一路杀上了地面,然后在见到太阳后边哭边笑,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控制的人是谁还是精神病人。
刑讯师本应是a国的兵器,但这兵器如果失控,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败类们只好又开始研究“如何控制疯子”。而这个课题是无解的,最终他们抓耳挠腮,创立了一个扭曲至极的政策。
首先他们杀掉了所有不可控的疯子,让活着的,可控的刑讯师互相通婚,保证他们之间都留下了亲缘关系,并在一代代的传承中巩固这些关系。
下一代愈来愈疯狂,愈来愈残缺,又拥有着越来越致命的软肋他们的亲人。被那些疯子视为“救赎”的亲人。或者说,疯子们将彼此视为救赎。
这样的传承过了很久,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但刑讯师的价值太珍贵了,他们所带来的便利太诱人了,无论是a国高层的哪一代都会出现败类将这个传承强制延续下去糟糕的是,这样的败类随着真正法律制度的完善越来越多。
最终,在疯狂,折磨,虚假救赎,近亲结婚,自我凌虐的一系列恶果后,只剩下了一位半疯的刑讯师。她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拥有一双翠绿的眼眸。
最后一位刑讯师,她没有痛觉,没有味觉,不惧怕任何神经性毒素,生命的一切都奉献给漆黑的囚室,向着彻底疯狂的道路不断前行。
她是霍准与霍亚的母亲。
在女人快要彻底沦为疯子时,她仍未诞下后代。事实上,因为所接触的世界太过黑暗,女人厌恶一切肢体接触,将近四十还是个处女。
赵芝于停下了叙述,她注视着对面脸色惨白的沈畔,叹了一口气。
“后面的事,太过扭曲,也太过残忍沈畔,我知不知道我是否有权力告诉你。我想,霍准是不会希望你知道的。”
沈畔的态度十分坚定,尽管刚刚那段“故事背景”里包涵的黑暗委实让她直犯恶心,但沈畔清楚瞒着霍准,从别的渠道知道这些事的机会,只有一次。
“告诉我全部。”她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我一定要知道霍准的全部。过去也好,曾经也好,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赵芝于局长闭闭眼睛“那帮败类们,他们找到一批当时最可怕的死囚犯,与女人轮番发生了关系。双方都被强迫的关系。”
女人诞下了两个孩子,黑眼睛的是哥哥,绿眼睛的是妹妹。
败类们高兴极了。这是从一到三的延续,不是吗一对双胞胎,这真是棒极了他们可以囚禁无害的黑眼睛哥哥,再控制绿眼睛的妹妹为自己做事当然,根据遗传学的测试,绿眼睛的那个才是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基因,有望成为优秀刑讯师的存在;黑眼睛的那个只是一个好控制的普通人罢了。
当时只是不足两天大的婴儿,具体的精神测试什么的可以等他们长大再做嘛。
但败类们没有等到双胞胎长大。
就在他们出生的第三天,从昏迷中醒来的女人发疯了,她一边啼哭着一边点燃了产房,活生生烧死了自己,也试图烧死那对双胞胎。
这是魔鬼的血脉。
这是她的遗言。
于是,自诞生时就携带着疯狂与扭曲的双子,流落到了囚室以外的世界。
他们是专为炼狱打造的兵器,他们出生起就与常人的幸福无缘。
他们,起初便无药可救。
沈畔轻声重复“但霍准不是背负扭曲的那个,不是吗他出生时是黑眼睛。”
赵芝于道“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九岁的霍准是黑眼睛。
九岁的霍亚是绿眼睛。
但又有谁敢肯定,眼睛的颜色不会因为重大物理打击,或者精神打击而变化这只是个简单的显隐性问题,霍亚是显性,而霍准他是隐性。
50的几率,就让败类们重新寻回这对双胞胎时,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其实除了眼睛颜色,霍亚没有继承任何扭曲的,超于常人的天赋她拥有嗅觉与痛觉,爱哭鼻子,害怕蛇毒,性格开朗,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
这样的霍亚,被当做恶魔掳走,接着败类们将她投入本应训练恶魔的试炼场。一对精挑细选后的家庭,母亲是个酗酒的抑郁症,父亲是个恋童癖这样的背景,能够最大的激发一个恶魔的潜力,不是吗这是他们为新的小刑讯师准备的,第一份礼物。
而身为普通的孤儿,霍亚渴望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投入那个主动找上门来领养自己的“父母”怀里,笑着对哥哥道别。
而作为“人类”的霍准,他被抛弃了。被败类们与他的亲妹妹一同抛弃在孤儿院里,继续练习温柔的微笑。
我将来会回来看你的,我保证。
好的,我会等你回来。
十岁的霍准是绿眼睛。
十岁的霍亚躺在坟墓里,没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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