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雅人心里大致也有了数,几人继续往山上而去。
越往山上而去,山上的气氛就显得更为阴森诡谲了起来,偶尔林间有几只乌鸦发出嘎嘎的凄厉叫声,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种地方听到乌鸦的叫声,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呢。”
太宰治抬头看了看天空,却天空的色彩也是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迷雾所遮掩,完全看不出来是上午时分。
顺着指引而上的金色流光,雅人三人一路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处,蜿蜒而下的河水已经呈现出了几分浑浊的色彩,不再是清澈见底,稍微走近一些,便能闻到一股强烈的异味。
“前面又出现了一座鸟居。——这次是,红色的。”
修罗为蓝,饿鬼为红,畜牲为黄。
将这三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就会形成‘地狱’的‘黑’——踏过最后一道鸟居,那里将会是黄泉比良坂的入口!*
雅人想到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记载,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些家伙们想要召唤的,看来可不是一般的神明,搞不好,会是那位……黄泉污秽之女神,伊邪那美命。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召唤这位神明?若是这位神明现世的话……那可是比八岐大蛇降世更要可怕的事情!
“你说人虎他还活着吗?”江户川乱步冷不丁问道。
“应该还活着,”雅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不怎么确定地回答道,“和正常祭祀不同,选择邪神祭祀的最佳时间,应该是逢魔之时——那时候天地间阴气最重,和‘那个世界’之间的联系最为浓厚,也会让成功率大大提升。”
所以他们还有时间,赶在开始之前破坏祭祀。
“小雅人对这些事情似乎很清楚的样子呢。”太宰治用着那双足以看穿一切的鸢色眼瞳注视着雅人,声音轻柔地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这些人想要祭祀、召唤的,到底是哪位神明了吧?”
“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见到神社和祭坛之前,我也不敢保证。”雅人缓缓摇了摇头。
他并不觉得,那位大人是那么容易会被召唤出来的对象——就算是召唤了出来,根本没有人能够掌控那位大人的力量吧?
“接下来的路程,可能会不太好走了。”雅人遥遥地往山上看了一眼。
他们已经到了半山腰,距离最后只差一座鸟居的距离,想必那些人并不会轻易放他们到达目的地,搅乱他们的计划的。
雅人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他们在往上走了没一会儿,就三三两两遇到了正在巡逻的守卫。
他们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将整个身体都包裹地严严实实,脸上带着有着诡异花纹的黑色面具,只留出来了眼睛的位置,看起来阴森森的。
“后面的守卫会越来越多,不如我们……”
躲在茂密的树丛后,太宰治以自己为示范做了一个扭断脖子的动作,这个动作个人做来怎么样都是困难度极高的,可是放在太宰治的身上竟然轻而易举,除了因为奇怪的姿势也让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虽然时机似乎有点不对,但是雅人居然被他这个动作逗得露出了笑意。
一边的江户川乱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拒绝太宰治的建议。
在这些涉及到怪力乱神的事件中,他的异能力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他之所以跟上来,是有些好奇于太宰治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宰治虽然平时热衷于作死找死,但是这种完全是领域之外的范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感兴趣。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打倒这群人,扒掉他们身上的衣服呢?”太宰治摊了摊手,一副有些无能为力的样子。
就刚刚这么一段时间里,他们已经看到不下十个人在此地巡逻了,而且是每次都是三个人一小组,想要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达成目的实在是有些难度。
“这个可以交给我。”雅人说道。
他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塞在怀里的百鬼绘卷,犹豫了一下,掩饰性地掏出来了一张符咒。
他随随便便地在符咒上画了两笔,嘴中念念有词地念出一道咒语。
只见一个不过是手掌大小的、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容貌比起橱窗里摆着的娃娃还要精致,她的身后有着一对小小的透明的翅膀,一下一下地忽闪着,闪烁着漂亮的粉色荧光。
突然被雅人召唤出来,粉色头发的少女似乎有些意外,她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虽然没有言语,却足以表达出她内心的喜悦之意,兴高采烈地围着雅人的肩头转了一圈。
晴明大人竟然召唤我了!好开心!
“反枕,可以让他们悄无声息地睡过去吗?”因为担心被巡逻的人注意到,雅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询问道。
少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轻巧地点了点头。
她展开翅膀朝着巡逻的人那边飞了过去,她的身形极小,很难被常人注意到,还未等那些人察觉,她已经蹁跹着飞到了那些人的头顶,然后翅膀上的粉色荧光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接触到这些荧光的守卫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呵欠,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睡意便瞬间席卷所有人,纷纷垂下脑袋睡了过去。
完成任务的反枕扇着翅膀飞了回来,雅人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多谢你,反枕。”
反枕双手捧脸,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钻回了百鬼绘卷中。
晴明大人竟然摸她的头了!呜呜呜,开心地要哭出来了!
她要回去好好地跟绘卷里的其他妖怪炫耀一下才行!
有了反枕的帮助,三人轻而易举地换上了守卫的衣服,不出意外的,他们并没有在这些人的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可以辨别出身份的标志性印记,看来早就做好了相关的准备。
等雅人将被扒光了的三人藏到树丛下,并用隐蔽咒掩饰好之后,其他被施法睡过去的人也纷纷转醒了。刚刚短暂的状况并没有让他们产生警觉,只是有些迷惑地互相对视了一下,怀疑自己可能是过于劳累了,便纷纷继续巡逻了起来。
换上了守卫的装束,雅人三人继续往山上而去,所幸衣物非常宽大,白泽变成猫之后体型很小,藏在袍子宽敞的袖子里基本上完全看不出来。
有了这身装备,接下来的道路倒是顺通了不少,路上遇到了不少相同衣物的人,他们之间都很少交谈,只是互相点头示意,雅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点什么头,只好装傻跟着一起,也有惊无险地糊弄了过去。
“喂,你们三个,过来一下。”就在他们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最后一道黄色鸟居的时候,一个粗犷傲慢的声音突然在一边的小路间响起。
雅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的确是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人。”他完全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的人,不过看他姿态傲慢,想来比巡逻的守卫身份尊贵一些,称呼大人总是没错的。“有什么事?”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跟在他的身后,目光低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引人注意。
“来搬一下祭祀用的东西。”那个人颐指气使地说道,似乎对雅人的称呼很是受用,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混蛋,人手这么少,根本不够用啊!”
雅人飞快地扫视了他一眼。
这人的装束和守卫并无不同,只是在左胸前以红线锈了一个诡异的眼睛的图案,雅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哪个阴阳师世家是采用这样的家徽的,探究这些人背后身份的想法再次不了了之。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跟着这人的背后往小路走去。
知道祭祀用品是什么的话,他就可以确认这些人到底想要召唤的是什么东西了。
走了没一会儿,一座规模并不是很大的神社出现在面前。
神社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了,迈过有些陈旧的门槛,将斑驳的内里展现在雅人的面前。
这里面光线很暗,幸好四周都点着烛火,昏黄的烛火闪烁、跳跃着,在雕刻着各种壁画的墙面上映射出扭曲的影子。
在神社的正中,是一座高大的石像,石像俨然是以女性的形象雕刻的,她的脚下蜿蜒着一片曼珠沙华,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极为华丽的服饰,而这些也无法掩饰她身上的诡谲之处。
她用一只完好的手拿着一柄头骨制成的手杖,另一只手却是只有骨架没有血肉,抓着一把多齿的梳子。
肩头凌乱披散着的头发被雕刻成了长着狰狞肉瘤的触手,在没有被衣物与头发掩盖住的地方,一颗一颗狰狞的肉虫盘踞在她的身体上,仿佛是依靠着她的血肉所生存的。
她的头颅也是一颗骷髅,空洞洞的眼眶中闪烁着幽紫的鬼火,雅人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猛地窜到全身,连忙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这所神社中所供奉的雕像,的确是黄泉污秽之女神,伊邪那美命。
但是,在雅人看到神像之下摆放着的祭品的时候,眉头却不由得皱了起来。
祭品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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