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一楼大厅内, 此刻的氛围有些隐隐的焦灼。现在已经进入秋季, 但雍地处在江南一带,秋老虎凶猛, 还是热得很。
别墅里开着空调,张荣发肥胖的脸上却汗如雨下。他的面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招呼着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各位天师们。
一位挽着发髻, 穿着朴素道袍的女人呷了一口放在面前的茶。她虽然容貌普通,却动作优雅, 气质出尘, 像是个方外之人。然而等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出口的话就很世俗了“张先生, 你把我们都叫到这儿来, 又让我们在这儿等了这么半天, 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你耽误的时间够我接多少单, 赚多少钱吗”
张荣发连忙赔笑道“李坤道别生气,别生气。各位先生放心, 张某耽误各位先生的时间, 都会在酬劳中给各位补偿的。”
他这么一说, 在场众人沉凝的面色都好了些。大家虽然干着与鬼神打交道的生计, 但还是活在世俗中的凡人, 总是要钱吃穿的,更别说天师这一行还属于高危职业,不多谋求点钱财都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之前大家等待良久都心有不满,只是碍于脸皮不好直接提出来罢了。现在有人当这个出头椽子, 帮他们夺来了这个利益,他们自然很高心。
眼见女人面上的薄怒消退,露出满意的神色,张荣发这才安下心,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汗。
然而他还是放心得太早。坐在那坤道对面的眼镜男此刻镜面上的白光一闪,他的面相生得很和气,此刻也是笑眯眯的,问出来的话却有些锐利“张先生如此大方,也是我等的幸运。只是陈某想不明白,张先生都已经把江南一带最德高望重的杨长老请过来了,又为何到现在还迟迟不肯让我们相看难道是位比杨老祖还厉害的人物吗”
眼镜男说到最后,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各位天师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了上座。
坐在沙发正中心,一位花白胡子,面上沟壑纵横,神情肃穆,看起来就不好接近的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天师界,由于各个天师的传承和派别不同,其实是很忌讳同一个主人家同时请好几位天师过来相看的。就像李坤道和眼镜男两个人,李坤道来自耳生道观,生活习惯遵从清规戒律,师承道教诸多流派中的所谓最正统古老的一脉,轻易不与人算命,更不提倡算命。
而眼镜男出身天师世家,门风开放。他本人出过国,留过学,还把西方神秘学那一套和家门传承结合起来,搞了个中西合璧。
这两人要是被请在一起做法,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不但是驱魔祛邪的时候各种法器乱飞,还有两人一言不合打斗起来的场面估计也会很精彩。
总而言之,现在天师界中流派诸多,彼此不服。同行见面,分外眼红。也就是张荣发这次给的钱实在是多,这才让客厅中的战争从明面转为暗地。
不过天师界还有一个没有摆在台面上的忌讳,那就是王不见王。就像东北一带的大天师一般不轻易接西南一带的单子,就是不想和当地的大天师撞上。
这位杨老祖就是江南一带最有权威的大天师了。但即便是他来了,张荣发也迟迟没有立刻就开始相看的意思。这就说明对方还请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这一点,让杨老祖的心里十分不痛快。请了他不够,还要请别人,这说明张荣发这人不信任他,根本就看不起他的能力杨德昌感到自己的权威遭到质疑,心中恼火,却暂时隐忍不发,就是想看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究竟请的是何方神圣。
张荣发额上冷汗都下来了,却也只能赔笑。他正想说点什么来安抚一下这位杨老祖的情绪,裤兜里的手机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了。张荣发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己派出去接人的助理,连忙接了起来。
在场的诸位天师只见这肥胖的中年男人接起手机,嘟囔了几句“来了”,“诶我马上到”之类的话后,就连忙起身冲着他们鞠了一躬,表示歉意,然后就挺着硕大的肚子往门外奔去了。脸上那急切的神情简直毫不遮掩。
一位瘦得干瘪,尖嘴猴腮的男人见此场景,酸溜溜道“也不知请了谁,这么大阵仗。”
这猴腮男虽然有点名气,但还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天师。他是被张荣发的助理引起来的,这会儿见对方亲自出去接人,心里有些嫉妒,这才酸了两句。
他说这话,本来是想大家伙跟着他一起说道说道,却没想在场无人应声。毕竟现在坐在沙发上的这些天师们,也只有杨老祖一人是被张荣发亲自引进门的,其他人都是被对方身边不同级别的助理带进来的。
猴腮男自讨了个没趣,只能讪讪住了嘴。
秦重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张荣发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雍地今日天晴,这会儿又是正午,太阳大得很,照得张荣发满脑门的汗。他一心等着京城来的秦老祖,却见那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了两个年轻人。
一人走在后面,提着个小箱子。一人走在前方,明明闭着眼睛,却行动无碍,眉心间一道鲜红的剑纹。他手腕上戴着个黑色的铁环,手上拿了一幅卷轴,在这热天里穿着身黑色的唐装,竟然一点汗也没出,通身的清贵气。
张荣发都看呆了,和身旁的助理对视了一眼,连忙迎上前去,忍不住对那闭着眼睛的人发问道“这位可是秦老祖”
虽然接到消息,来的人是对方。但眼前这人也实在太年轻了,不是说那位秦老祖都有九十多岁了吗
秦重锦脚步不停“是的。”
对方的音色低沉,声线冷淡,在这热天里就像一块冰,生生把张荣发冻得抖了一下。他不敢再多言,只能跟在对方的后面。
秦重锦一进这栋豪宅的庭院内,就望着正中央的水池道“三阳聚财阵”
张荣发连忙满脸堆笑道“秦老祖好眼好厉害这是我专门找人设计的,说是能保佑我财源滚滚来。”
苏钥提着自己的工具箱跟在秦重锦身后,听了对方的话才注意到庭院正中央的水池。这水池挺大,往里望去,还能看到几尾红得发黑的鱼尾,应该是养的锦鲤。
而在这水池周围距离几米的地方,栽种着三棵桃树。这三颗桃树早已过了花期,桃子似乎都已经被摘得差不多了,长得高大粗壮。
三棵桃树之间的连线刚好呈等边三角形状,成三足鼎立之势,包围着中央的水池。这就是聚财阵中的上等阵法,三阳聚财阵。
秦重锦听了张荣发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往前走着。张荣发接不上话,只能讪讪地住了嘴。
苏钥却是东看看,西看看。他这是第一次以天师的身份前来相看,经验不足,不是秦重锦提醒,他根本就注意不到这些阵法。现在苏钥再看这座庭院,就发现其中的门道还挺多的。
许多细小的地方,哪怕是一捧草,一座假山,都是按照阵法精心排列的。而这些阵法,无一例外都是聚财阵。
苏钥心内不禁想要吐槽,这位张先生是有多爱财,才能这么请人设计。但是常言道,物极必反,过犹不及。这么多聚财阵放在一起,如果这座房子期间发生了一点变动,或者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地方,只怕这些都会成为隐患。
不过他看了一眼张荣发,就知道对方当初请人设计的时候,肯定是没听设计者的意见的。苏钥虽然不像秦重锦那样有天眼,却能观人身上的善恶业。
他一眼就看到这位张先生身上恶业缠绕,连灵魂都有些微微发黑。只怕对方腰缠万贯,赚得不是干净钱,而且为了赚钱,估计都不在乎这些可能的后果。
客厅中的人伸长脖子,等待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张荣发带人回来了。他们连忙看过去,就见来人十分年轻,而且竟然闭着眼睛,眉心间还有一道鲜红的纹路。
秦重锦自然知道有许多人在打量自己,但是他神色毫无动容,坦然地接受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不常出山,多在京城活动。他一般去的人家里都是大富大贵到不可言说的地步,因此极少有人见过天师界鼎鼎有名的秦老祖的相貌。但即便是这样,秦重锦面对这么多人,也毫无紧张的神色。
那猴腮男第一个沉不住气“这是盲人盲人天师可不多见啊,有名气的更是没几个。就是有名气的那几个,又有哪一个哪里比得上杨老祖”
他在这边碎碎念,杨德昌的脸色可不怎样好看。到头来这人就请了个奶娃娃还是说这奶娃娃身上另藏玄机
杨德昌的眼睛隐晦地看了一眼对方戴着黑色铁环的手和手里的卷轴。他站起身,柱了拄拐杖,威严道“老朽杨德昌,这位小友是”
“秦重锦。”秦重锦简洁地答道。
真皮沙发方向的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没有听错吧秦重锦那不是这世上唯一开了天眼,常年不出山的秦老祖吗对方不是都已经九十多岁一个老头子了吗
杨德昌拐杖差点没拿住。对方的年龄比他还大,他刚刚喊了秦重锦什么小友
待在画卷里的穆采抱着死活要跟着他来的小桃树,透过秦重锦专门给他开的天窗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主角攻不愧是主角攻。
声名远扬的大天师一出场,单从气质和容貌就比别人出色好几个度,震碎了一群小天师们的下巴
秦重锦不放心把穆采一个人留在家里,更重要的是,他想和穆采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因此他就劝说对方和自己一起到雍地来。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费尽口舌的准备,却没想到刚起了个头,对方就很自然地答应了。秦重锦心里高兴,立刻就开始着手准备携带采采的事宜。
穆采身为艳鬼,穿着奇装异服,不好直接在外露面。秦重锦就细心地往画卷的庭院里添加了几个软绵绵的垫子,方便穆采更好地坐着。魂体无法正常吃喝,他就又往里面加了一只小猫咪,免得穆采路上无聊,可以逗弄小奶猫。
他还为画卷开了天窗,方便穆采观察外面的世界。秦重锦甚至还给自己戴上了和采采同款的黑色铁环,这样对方还能和自己直接对话聊天。
可惜采采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秦重锦想到这里,心情变差了不少。他直接问身旁的张荣发,声线冷淡“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荣发费尽千辛万苦才将这位秦老祖请回来,自然一点不敢怠慢。他也顾不上一旁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天师们,连忙说“最近家里的东西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移动位置,问了保姆和家里人,都说没动。而且我那妻子和女儿总说时常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妈之前身体好好的,前几天突然就说肚子疼,现在肚子涨得老大,去医院都没用。”
张荣发说得满头是汗,又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汗,还自言自语道“最近真是太热了,一直在不停地流汗,不过倒是瘦了些。”
穆采透过天窗看到那肥头大耳的男人手中的帕子一角上绣了个小小的爱心。
秦重锦听完对方说的话,没什么表情,继续道“先去看看令堂。”
张荣发连忙道“好的好的,老祖随我来。”
他这一下几乎把其他的天师全都忽略了。但是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意见,都跟在秦重锦的身后一起上了楼。
一群人上了铺着红毯的楼梯,跟在张荣发的身后,穿过幽深的走廊,还没走到目标的房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怒骂
“你个废物东西水这么烫是想烫死我吗你个恶毒的女人,我明天就让荣发休了你,让你跟你那个赔钱货一起去睡大街”
随即,门上传来沉闷的重物撞击的声响,还有杯盏被砸碎的声音。张荣发跑过去打开门,一个瘦小的,形容枯槁的女人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张荣发粗鲁地把她一推,怒斥道“你怎么照顾我妈的我供你吃供你喝,儿子生不出来就算了,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女人跌在地上,张荣发却看也不看地跑进了房间。里面传来震破天花板的嚎叫“荣发我的儿那个死女人又想害死我,你把她赶出去赶出去”
伴随着这一声的响起,一个杯盏从房间内飞了出来,方向直指地上的女人。
刚才除了张荣发跑过去以外,其余的人都离房门还有好一段距离,根本救援不及。眼看这个杯盏就要砸到爬都爬不起来的女人脑袋上,给她本就瘦弱不堪的身体再添一道伤痕,秦重锦手中的画卷忽然一亮。
一道红色的身影眨眼之间就到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本来已经放弃逃开,本能地用瘦骨嶙峋的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有些迟钝地抬起头,就见一位红衣美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这人一头泼墨似的长发散下来,一双眼眸美得惊心动魄,亮如天上星辰。他一只手捏住了抛来的杯盏,看向自己的脸上嫣红的嘴角扬起,眉眼弯弯,有如春风拂面,温柔得让人想哭。
女人望着他,一时连自己身处何方,又是怎样的境遇都记不得了。所有的声音都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全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她简直是无知无觉就沉沦在这个笑容里,忘记了一切。
他就像一束光,在此刻照亮了她整个灰暗的世界。
一只细白的手递到自己的面前来,空灵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没事了,来,我扶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秦重锦我的老婆英雄救美了,我现在很担心他被以身相许该怎么办
助理先生,那位已经是四十多岁,形容枯槁的妈妈级别人物了,您能不能不要乱吃飞醋
秦重锦神色凝重可是我已经九十多岁了,还是想吃几百岁的嫩草。
助理
来自胆小鹿鹿的声明文中一切玄学相关知识大半都是我瞎编,因为鹿鹿一般都是晚上写文,害怕查这些资料,越查越觉得背后凉qq
小天使们圣诞节过得怎么样鸭,鹿鹿虽然没有加更,但是有努力粗长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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