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修毕)
塞雷布斯去了达奈斯家。
出了这样的事情, 达奈斯家大门紧闭, 不放人进去。
塞雷布斯敲了门,一个奴隶把门打开一条缝,警惕地向外看,发现他是个小孩子, 神情才缓和了一点, 问他:“你是谁,有什么事?”
塞雷布斯说了名字,说:“我与达奈斯在一起上学,阿里斯提德说他吓坏了,让我来看看他。”
奴隶说:“你等等, 我去问问主人看让不让你进来。”门又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奴隶来打开门, 放塞雷布斯和他的奴隶进去,之后又紧紧锁上门, 让奴隶在中庭里等着, 对他说:“跟我来。”
塞雷布斯跟随他穿过厅堂, 上楼梯到了二楼, 进入一间小室内。
这应当是达奈斯的房间, 到处放着石子、弹弓、铁环等儿童玩具。虽然光线一样昏暗, 但能看到摆着罩着精致床罩的卧榻、桌椅衣柜,墙上还挂着造型别致的青铜橄榄油灯,比一般雅典人家奢华多了。
衣柜似乎原本应该是靠墙放置的, 被挪开了, 达奈斯就缩在墙角。他妈妈把他抱在怀里, 抚摸着他不停地安慰道:“宝贝,宝贝,不会有事的。那诅咒不会应验,你爸爸和爷爷他们会想办法解决……”
塞雷布斯走进去,他妈妈说:“宝贝,你看谁来了,谁来看你?”
达奈斯没有反应。
塞雷布斯说:“达奈斯,我来看看你。”
达奈斯仍然一动不动。
他妈妈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塞雷布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宽慰宽慰儿子。塞雷布斯顿了下,问:“夫人,能让我和达奈斯单独说说话吗?”
达奈斯反射性地抓紧了妈妈,他妈妈有些防备地笑着问:“怎么,你们还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吗?”
塞雷布斯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不会答应,说:“不。我只是想告诉达奈斯,城里的祭司们正在商量着净秽,应该会没事的。”
达奈斯的妈妈早就知道这件事,这是城邦里出现渎神事件后必有的应对之举,刚才她已经用这个安慰过儿子了,但没有用。但她还是装着很高兴的样子说:“对,净秽之后肯定就没事了。达奈斯,你看塞雷布斯就不害怕!”
达奈斯还是不抬头,但过了一会儿,闷闷地问道:“真的吗?”
塞雷布斯与他妈妈对视一眼,说:“我相信会的。我并没有伤害过他,我不相信那诅咒能怎样。”
达奈斯激动地扭过头来,说:“我也没有——没有杀他!我只是恶作剧捉弄了他一下,杀掉他的不是我!他妈妈的诅咒也不会应验对吗?”
塞雷布斯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感觉他说的应该是真话。说:“如果那样的话,我觉得不会。”
他走过去坐在两把挨着的椅子其中的一把上,用下巴点了点另外一把,说,“你能跟我说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奈斯迟疑了一下,离开妈妈的怀抱,走过去坐下,说:“那天晚上……”
他特别详细地描述了那晚他怎么带着人出去玩,在哪里遇见的哈律斯,怎样把哈律斯关进了废宅,并且第一次承认自己确实打了哈律斯,但是对着神明发誓并没有打他的头,打的并不重。
“真的,塞雷布斯,请你相信我。我们离开时他还拍着门大叫呢,声音可大了!不信我可以把那天跟一起捉弄他的奴隶叫来让你问!”
塞雷布斯反复并打乱顺序追问了他一些小细节,他的回答都没有出入。接触这么久,塞雷布斯对达奈斯有所了解,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性格自私恶劣的小孩,以他的智商编不出这么逻辑严密的谎话。哈律斯的死应当确实与他无关。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又问:“那会是哈律斯想从那里逃出来,自己摔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达奈斯就还要为哈律斯的死负大部分责任。
达奈斯打了个哆嗦,说:“不,一定不会是那样的,我父亲说他是被杀掉的!”这是他最害怕的、不愿意想到的一种可能。
达奈斯的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床榻上,插话道:“不,那个男孩不是摔死的。我丈夫说,他是被人用石头砸死的。他们找到了那块石头。”
达奈斯还是第一次得知这些细节,听到“摔死”、“砸死”这些可怕的词汇,又打了一个寒战。
塞雷布斯问:“夫人,你知道哈律斯怎么被发现出事了吗?”
是谁找到了他的尸体?怎么找到的?
本来这些问题应该去问哈律斯的妈妈,可惜问不了了。
达奈斯的妈妈说:“据说是亚莉克希亚半夜发现儿子不见了,到处找,一直找到天亮,有人告诉她体育场附近看见过他——和达奈斯在一起,才在废宅里找到的。”
塞雷布斯问:“那个目击者是谁?”
达奈斯的妈妈语气有些深意地回答:“是弥隆斯。你也许不认识他,但他以前是哈律斯外公的追随者中非常受信任的人。现在很不得志。”
达奈斯有些听不懂,只听懂了这个人看见他和哈律斯在一起,奇怪地说:“我认识弥隆斯,可是我……遇见哈律斯后,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啊?”
塞雷布斯若有所思,说:“但是我记得哈律斯的妈妈说过没人愿意帮她作证。这个弥隆斯也不愿意?”
达奈斯的妈妈说:“他不愿意,据说是因为认为作证也没用。但这些天他一直陪着亚莉克希亚。”
塞雷布斯觉得这个证人有点奇怪,又问达奈斯:“你遇见哈律斯时,什么时候了?”
这个问题他刚刚已经问过好几遍了,但达奈斯还是认真地回答:“已经很晚了,月亮已经升到了正天空中上,人的影子只剩下了一点点。我和奴隶们在外面玩了很久,就要回去睡觉了。”
塞雷布斯问:“哈律斯是一个人?”
达奈斯道:“是的。”
塞雷布斯疑惑道:“那么晚了,他一个人去竞技场附近做什么?”
这些公民的孩子可不像他,家境再普通出门一般也是有奴隶伴随的,何况是在深夜。哈律斯独自出现在那里是非常奇怪的。
这个问题也是应该由哈律斯的母亲来回答的,如今没法问了。
达奈斯的妈妈说:“也许他家的奴隶会知道原因。”一个家庭里的秘密通常是瞒不过奴隶们的,他们常常知道的比主人还多。
塞雷布斯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向主人告别。达奈斯的妈妈见儿子的情绪稳定多了,很感谢他,热情地挽留他,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他拒绝了。
临走前达奈斯期期艾艾地问他:“塞雷布斯,哈律斯不是我杀掉的,他妈妈的诅咒就不会应验了是吗?”
塞雷布斯说:“我认为是的。”
达奈斯露出一个仿佛被救赎了的笑容。
出了达奈斯家门,塞雷布斯想去找哈律斯家的奴隶,但不知道哈律斯家在哪里。想找个人问问,但看看天色已晚,先回家了。
他到家之后,发现家里有个意外的客人,是克山西普斯。
虽然人心惶惶的,但梅加娜还是很周到地招待了克山西普斯。塞雷布斯到家时,他正津津有味地在吃一个大石榴。
塞雷布斯有点惊讶地问:“克山西普斯,你怎么在这里?”
克山西普斯瞪了他一眼,说:“你突然不去上学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天天来你家里找你!”
塞雷布斯更加奇怪了,看了梅加娜一眼说:“难道梅加娜没告诉你我去做什么了?”
克山西普斯理直气壮地说:“她是说了,但她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而且你离开这些天出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想来告诉你。”他露出一些恐惧的神情,说,“哈律斯死了,听说是达奈斯把他杀掉了!”
“……”塞雷布斯说,“你只是要告诉我这个?”
克山西普斯见他一点吃惊的表示都没有,瞪大眼睛说:“你已经知道啦?你难道不害怕吗?而且不止因为这个。今天修西斯不知道为什么宣布从明天开始五天不上课,文法学校也一样。梅加娜说你回来了,我就想等着你,和你一起玩一会儿。”
塞雷布斯心想看来消息还没有传到小孩们的耳朵里。不过那种事情让他们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只会引起他们的恐慌,是不该让他们知道。
克山西普斯凑近他,神秘地问:“你说,达奈斯为什么要杀掉哈律斯?他会受到惩罚吗?”
塞雷布斯说:“不一定是达奈斯杀的人。”
克山西普斯坚信不疑,说:“不是他会是谁?一定是他,他平时就爱欺负哈律斯!他真是太坏了!”
塞雷布斯不知怎么替达奈斯辩解。如果找不到真凶,看来他要一直背负杀人犯的污名了。塞雷布斯不希望如此。他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有些行径几乎可以说是恶毒,但也不应该为别人的罪行付出代价。
克山西普斯说:“我听说他爷爷是克里斯提尼,所以很有可能不会受到惩罚呢。哈律斯真是太可怜了。我们所有人都说好了,以后再也不理会达奈斯了。塞雷布斯,你以后也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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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轮到达奈斯品尝被排挤和霸凌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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