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熙凤(6)

    王熙凤正拿着手里的符箓满心欢喜呢,就见着贾琏一脸沉思的走了进来。

    “平儿带着她们都先出去吧,我和你们奶奶有事商量。”贾琏在王熙凤歪着的卧榻跟前椅子上坐下,一边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一边吩咐平儿。

    待平儿应声带着一干丫鬟退下,贾琏才扭头跟王熙凤说了打听来的事。

    “刚见到赵嬷嬷了,只问出来我母亲出自前太傅张家。是太上皇当年亲封的内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太傅,就是追封为义忠亲王的那位。我母亲乃外公嫡幼女,上面只有三个嫡亲兄长,并无姊妹,所以在家颇受宠爱。只跟咱们府上林家姑妈一个样。

    听说外公当初并不想跟咱们勋贵人家结亲,还是祖父仗着体面亲自向太上皇求的赐婚圣旨。母亲才十里红妆嫁进咱们家。

    当年不光外公入了内阁并加封太傅,我那三个舅舅也都先后中了进士并入朝为官。后来只因当年义忠亲王坏了事,张家被牵连到了。听说圣上一怒之下把外公贬到南疆,并三个舅舅也都贬官到了苦寒之地。”

    听到这些,凤姐儿已经惊呆了。实在没想到,自家婆婆出身如此清贵!正兀自惊叹呢,又听贾琏说:“赵嬷嬷只说子太上皇退位,圣上登基以来多有施恩,外公和大舅舅已经奉旨回京了。如今外公年老身上没有官职了。大舅舅年前已任通政使司了。”

    王熙凤又是一愣,张家底蕴果然深厚。才一起复就是正三品的官。想那二老爷,这么多年的从五品员外郎都没挪窝。可是这么显赫的亲家怎么没有走动呢。正琢磨着呢,又听贾琏说道:“我问嬷嬷怎么府里跟外家没有联系,嬷嬷只说她一个后买来的奶嬷嬷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再问什么,便都不肯说了。”

    “嬷嬷不说,要么就真的不知道缘故,要么就是不敢说。这个可以先放放。”王熙凤一边琢磨一边跟贾琏道:“依二爷看咱们应该先找大老爷还是先跟爷的外家联系?按说这个事情理应直接找老爷商议的,可只怕老爷真的为了什么缘故不叫咱们跟外家联系。”

    “这个咱们还真得好好合计合计,外公那边我先好好打听打听再做打算。至于大老爷那边,还真不知道会怎么个反应呢。还是等咱们把事情都理清楚了再去找老爷吧。”贾琏沉吟半天说道,“咱们要真正找个退路,我这舅家就必须得认!”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府里诸事,贾琏也同意王熙凤暂时先不接手管家。

    诸事议定,小丫头使用茶盘捧了一盖碗建莲红枣汤并一碗面茶,平儿又捧过几碟子点心。贾琏只用了碗面茶并两块点心,也不歇晌午觉,又忙忙的出去了。

    王熙凤只端着红枣汤的盖碗,一边出神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忽然把盖碗放下,高声把平儿叫了进来。

    “奶奶,可有什么吩咐!”平儿一边掀帘子往屋里走,一边嘴上应道。

    “我这养病养了这么些天,也不见好。又惊动老太太太太们挂念,我着实于心不安。如今得了几样新糕点方子,到尚能入口。一会儿你安排厨房去做,过了歇晌儿的时辰你再亲自去送到老太太并大太太、二太太处,替我去请安。只说我产后失于调养,又受了惊。着实要调养一阵子。”顿了顿,又叫平儿附耳过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顿。又往平儿手里塞了个小纸包。

    看着平儿唬的变了颜色,又低声说:“你且放心,只悄悄的放枕头里就好。绝对不是害人的。你只想想,大老爷在,府里还有一等将军的爵位。但凡大老爷不在了,先不说爵位只剩下个三等将军,只说这爵位能不能给咱们二爷还不一定呢!”

    平儿脸都白了,“奶奶何出此言!”

    “好了,别多嘴,快去吧。你只亲自交给那院子的嫣红,不要再经别人的手。回头我再细细的跟你说。你只叫那嫣红想想她那兄弟,多的别提一个字!”说完又叫平儿从妆匣里拿出一对赤金缠丝镶红宝石的手镯用小匣子装了,叫给大太太送过去。

    平儿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当下也不敢多想,回过神来赶快把纸包掖到袖子里。拿了小匣子,就下去安排去了。

    看着平儿着实吓了一跳,但王熙凤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了平儿的。自上次跟平儿说了那些话后,这个丫头露出的口风,是想要留在自己身边。那样的话,可以给她在自己嫁妆铺子庄子里寻个老实肯干的年轻管事,好好□□□□,两口子就能当大用了。若是安排好了,岂不知这又是一条退路。

    王熙凤这边径自筹谋不提,贾琏已经抱着张老夫人的腿哭诉了。说来也巧,贾琏本来是想多打探打探舅舅家是什么情形,再上门来拜访。只想着到张府附近想碰碰运气,还真看见回家路上的张大人的轿子。也不知怎么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扑过去哭开了。

    张大人待弄清了眼前这个上来就跪下哭着喊舅舅的年轻后生就是小妹留下唯一的骨血时,心情也是复杂的。本来不想理会,可是看着那双跟小妹一样的桃花眼,到底还是叫贾琏进了府里。

    终于见到张老太傅,和太夫人,贾琏立时抱着太夫人大腿哭了起来。张老夫人也是一声儿,一生肉的哭道,“我的儿,看见你就想起我那苦命的闺女。当年家里出了事,一家子奉旨出京。正忙忙的收拾行李呢,就听见你大哥瑚哥儿落水去了,你母亲听见家里和你大哥的事情受惊之下难产去了的消息。可是你母亲和你大哥去的不明不白啊,不然怎么前脚你母亲他们刚没,后脚她那些陪嫁和伺候的下人就都不见了。咱们知道你母亲大哥的事情出的不明不白,可是圣意难违,咱们一家子只能匆匆忙忙的出京了。”

    听见老太太这么说,贾琏一下子愣住了。只呆愣愣的道:“孙儿从小只知道,我大哥自己顽皮才落水去了,而亲生母亲生下我,产后失于调养才一病去了的。”

    “放屁!你那大哥自小聪明伶俐,深的老国公的欢心。那可是嫡长孙,丫鬟婆子和小厮安排了无数。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跑到后花园子偏还落水没了。你母亲怀着你,本就即将临盆。偏偏咱们家刚出了事,你大哥就又出事,你母亲听到消息哪里受得住,可不立时没了半条性命!双重打击下才难产去了。这都是咱们当年临行前费劲心思才打听出来,这定是看咱们糟了难,你母亲还即将临产,才有人趁机朝你大哥下了黑手,刺激的你母亲难产。只可怜我那无辜的女儿和外孙啊!”老太太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一旁张老大人听她这么口无遮拦就出声道:“禁声!到底没有证据,我们只是猜测休要胡说八道。还是先问问外孙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吧。”老太太也强忍住悲戚,只看着贾琏。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贾琏一时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听说是母亲没了,老太太怕我没人教养,只把我抱到跟前抚养。从小我只记得跟着珠大哥哥一起由二叔二婶教养。小时候每每看到二太太带着珠大哥哥一起去王家,我也吵着要去自己外家,后来也不记得怎么回事,就再没提过这事了。”贾琏说道这里,就跪下磕头道:“是孙儿不孝,长到如今当了爹才想起来找寻自己的外祖。”

    “听说你们府上你父亲另开了大门单独住在东院的,你那叔叔婶婶到时住在荣国府正院。倒是难为那小子还能为了你的小命忍道如今。想来你那好叔叔也没怎么教导你吧。”一旁张大人开口道。

    贾琏又是一惊,呐呐的道:“我们老爷是一直住在东院,只每日醉心于古玩字画,并不理事。家里现在只由外甥帮着二叔打理。我因自小读书没有天分,老太太二太太也一直跟我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用跟那些寒门小户的一般寒窗苦读。所以只将将把字认全了。”

    “简直胡说!”张大舅舅怒道,“你乃荣国府长房嫡孙,你大哥哥没了,你就是那府里正经的继承人。哪个正经继承人会当大管家一样的培养使唤!当年老国公若不是想着让你们家由武转文让子孙后代科举出身,又怎么会亲自向太上皇求旨把你母亲赐婚给你那不成器的爹!你且看看你二叔他们那亲儿子贾珠,怎么就知道寒窗苦读,一心科考上进。”

    看着张大舅舅气的不轻,张老太太就说:“我那女儿只剩下你这一点子血脉,我们那里能不挂心。当年我们临走之前,我们不得自由出不得门,你舅舅便打发人去荣国府祭奠你母亲,并看看你,可恨他们连门都没叫进。谁知他们真的狠心把你养废了。”

    “好了,如今琏儿还年轻。既然跟咱们相认了,我跟他舅舅好好□□□□也还来得及。”张老太傅在一旁安慰着老夫人,又跟贾琏说:“咱们相认的事情就先不要让你们府里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总要查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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