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薛家进京以来, 薛老爷也不当误,不顾薛姨妈如何的伤心不舍和薛蟠的撒泼耍赖,直接叫人把薛蟠绑了送进军营。又特特的奉上厚礼给贾家和王家, 只拜托他们能跟军中故旧打好招呼, 让好好调教调教自家儿子同时希望也能暗中关照一二。又拖了宫里的关系, 特意给宝钗寻来一位宫里的教养嬷嬷以备日后参选。
回来只跟薛姨妈说“我如今身体都不知道还能支撑几年, 待我没了以后, 蟠儿那性子定是守不住家业的。所以我才趁着还能动弹, 舍去大半家业, 改换门庭给儿子换个出路。再说还有王家贾家暗中照顾, 只要蟠儿能在军中立住脚跟,哪怕以后我不在了, 你和宝钗也能有个依靠。”
薛姨妈听了这话, 自是伤心垂泪。薛老爷见了又安慰道“我如今已经不用整日里操心那些产业了,自会好好保养自己。只盼着能努力活到将来蟠儿娶亲,宝钗嫁人。”薛姨妈也知道自家老爷这样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了,便只能狠下心肠不再想着把儿子叫回来。每日里只专心照顾自家老爷,偶尔抽空带着女儿到荣国府跟自己姐姐相聚。
刚过了立冬便下了两场大雪, 这一日天光放晴,宁国府中花园里梅花盛开。尤氏和秦氏婆媳在请示了贾敬后, 按照往年惯例在会芳园办了宴席邀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赏花。还特意给贾敏和薛姨妈下也了帖子,叫一起过来热闹一下。
婆媳两个用过早膳后, 就坐车亲自到荣国府接了贾母等一众女眷过来。因着不久前的大雪, 怕路上不好走单独给贾母备了软轿, 其余众人跟在后面一齐进了园子。
正如诗中所云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一路银装素裹,待进了园子东南的一处轩榭,抬眼向窗外看去一片红梅在雪中盛放,艳若红霞,一股暗香阵阵袭来沁人心脾。
就着窗外傲雪寒梅众人先茶后酒,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一时宝玉觉得困倦,想要歇午觉。贾母便着秦氏亲自带着宝玉下去安置。
待宝玉歇晌回来,只见得他两颊绯红神色扭捏。直到晚饭时,也是胡乱塞了两口就忙忙的回自己屋子了。王熙凤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一动,就跟贾母说“我瞧着宝兄弟今儿一天进食都不香,刚都没吃几口。我看今儿这道豆腐皮的包子还不赖,不如拿一碟子送到宝兄弟屋里给袭人收好,叫他万一晚上喊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贾母听了就跟众人道“怪道都夸她是个好的,就单疼小叔子小姑子的心就难得。难为你惦记着你宝兄弟。”转头又叫鸳鸯拿了一盘豆腐皮包子另外又加一盘枣泥山药糕叫快送过去。
鸳鸯领命拿了东西就出去了。众人正继续说笑,忽听一声惊叫从宝玉屋子传来。贾母王夫人都怕有什么事故,便忙忙的赶了过去。李纨因着宝玉到底是小叔子,便带着三春并黛玉宝钗几个姑娘留在屋里没跟过去。
一进屋就看见点心撒了一地,鸳鸯涨红了脸正低着头要往出走。贾母忙问何事,鸳鸯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王夫人见此也顾不得什么,自己往里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袭人正一边慌乱的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掀开帐子下地就要跪下。而宝玉只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夫人顿时怒火中烧。扬手一个巴掌就打到袭人脸上,口里骂道“我的宝玉才多大,你怎么敢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这帮丫头勾搭坏了。”
“好了,多大点子事,别再吓到我的宝玉。”贾母看她当场就要发作,赶紧开口拦道。又扭头叫麝月晴雯过来服侍宝玉,就带着众人出去了。
特意留下来陪贾母用完善的贾敏和薛姨妈见出了这事儿,怕王夫人脸上挂不住,略坐了坐就告辞带着女儿家去了。心里还想着之前都当宝玉还小又是自家孩子,也没想着避讳的事,如今看来还是得注意一下了,毕竟自家女儿的名声要紧。
其余众人也告退了,待只剩下贾母和王夫人两个,王夫人才开口道“老太太,那个丫头留不得了。平日里看着她还老实,长的也是不出挑,咱们这才放心把宝玉交给她照料的。谁知还是个心大的,我宝玉才几岁,就叫她勾着干这事。”
听她又提这个,贾母开口道“既然如今宝玉出了精,也算知道了人事长大了。你也说了,那丫头长的不出挑,干脆就叫她在宝玉房里服侍吧。就凭宝玉平日里的性子,我估计也新鲜不了几日。不然现在你把她撵出去了,剩下那些颜色好的不是更防不住。如今有这么个人替你看着宝玉,还能省了你的心。”
说完又叫人传袭人进来,先是敲打了一遍,又说了今后就把她放在宝玉屋里算是通房丫头,还说每月从自己这单出二两银子叫她好好服侍。最后又警告一番,说宝玉还小,要是敢再勾引的叫他坏了身子定不轻饶云云。
王夫人这会儿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这么安排最好。便也默认了袭人的存在。
那袭人刚刚初次跟宝玉偷尝云雨之事,就被逮了个正着。真是又羞又怕,整个人都瘫软了。本来以为自己这回得不了好,就怕被打顿板子发卖了。谁知竟然叫老太太太太给过了明路,成了宝玉正经房里人。立时感激涕零,一个劲的磕头表忠心。
在众人刻意回避和贾母的压制下,这件事很快就在荣国府过水无痕,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只是贾敏和薛姨妈带着女儿上门的次数少了,每次都是独自登门。实在推辞不过的时候,才带着女儿并一堆嬷嬷丫鬟的一齐过来,要是有宝玉在场只略坐坐就借口走了。
贾母是一直想撮合宝玉和自己外孙女黛玉的,只希望两个玉儿能在一起才合了她老人家的心意。因着两人都还小,倒也没提出来。只想着两个孩子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时候能互相处出情分再开口提亲事也容易一些。所以经常找各种借口,叫贾敏带着孩子过来。
可是黛玉作为一个二品大员的嫡长女,林如海贾敏夫妻压根就没考虑把她配给宝玉这个从五品官员的嫡次子。哪怕这是贾敏娘家侄子,还有个在宫里当常在的姐姐,也因为贾敏从出阁前就不喜王夫人人品,就没想过这事。
之前因为自己多年没回娘家,见了娘家人自是亲近。几个孩子确实都小,也没在意过男女大防。经过这一遭,哪里能再不注意。
而且如今的黛玉,身体健康又父母双全。自从贾敏再次有孕,她就全部心思都放到替母亲分忧照看弟弟林墨玉上了。每天不是想着怎么教导弟弟读什么书识几个字,就是操心着弟弟的衣食住行。跟梦里那孤标傲世、敏感多思完全成了两个样子。每常跟随母亲到外祖家做客,也是因为兄弟姐妹都在孩提之间,往往一处打闹说笑,并无亲疏远近之别。如今贾敏刻意不带她往荣国府去了,她也只是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叫贾敏岔开话头也没往心里去,转头就带着弟弟花园子里放风筝去了。
那薛宝钗也是正一门心思的待选呢,哪里能叫名声有一点影响。所以自那以后薛姨妈每次都是自己到荣国府赴约,也不带着她来了。
如此几次过后,贾母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知道自己再怎么心疼孙子,再怎么当他是个小孩子,也改不了如今他都有房里人的事实了。实在无法勉强,也只得罢了。又想着自己院子里毕竟还有三个孙女,就叫王熙凤收拾出来了跟荣庆堂南边仅隔着个穿堂的一个二进的院子,准备着天暖和了就把宝玉挪出去。
宝玉本来被人撞破私事着实不好意思了一阵,如今听说要有自己的院子了,就又活跃了起来。天天缠着贾母盘算着要这个弄那个的。王熙凤只觉得自己一天得开八遍库房,给这位小爷找东西。可是还不能抱怨什么,只敢在私下里跟平儿念叨两句带着块破石头就真成了天王老子了,这库房里的东西怕是都搬进了他那院子也不够。
这一日正忙碌着,忽然听见有人传话说外头来了一个老婆子带着一个小童,说是王家的什么亲戚,要进府来给太太请安的。听了这信儿,凤姐儿立刻就知道是谁了。本来想直接叫请进来的,可一想自己现在应该不认识那个刘姥姥的。就吩咐了先把人请进客院安排茶水点心,等问明白了二太太再做安排。自己转身提脚往梨香院去了。
跟王夫人问明了缘故,王熙凤就说“既然曾经连过宗,倒也算的上是咱们王家的亲戚。如今人又上门来了,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太太先不用操心,我自出去支应就好。免得别人说咱们嫌贫爱富不认亲人。”王夫人也没多想,直接就叫凤姐儿看着打发了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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