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佩韦让奕和找个借口去公司。
这借口其实不怎么好找。相处得久了, 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奕和是个不爱生事的性子。莫说谢佩韦去了公司,就算谢佩韦休息在家,奕和也不会常常主动打扰。
莫名其妙地要奕和去公司,又是不怎么安全的时候,得出多大的事才符合常理
昨晚上两口子商量的时候, 奕和就很苦恼。
谢佩韦差点给他逗笑了“我叫你找个借口到公司, 是方便你自己发挥。比如你想着要给我送个文件,送个梨, 这都可以。不代表你要把自己的意图告诉别人难道你每次出门都要跟安华他们汇报原因”
“但是, 您不可能让我给您送文件, 我也不可能去公司给您送水果啊。”奕和钻不出来了。
“天气凉了, 请小和到休息室暖暖床。行不行”谢佩韦说。
奕和依然反驳“您从前或许会叫我过去。现在不会。”
他很了解谢佩韦。在谢佩韦的心目中, 包养的小情人和定过情的爱人, 二者地位可不一样。前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后者放在心中珍而重之,怎么可能轻慢
谢佩韦只好换了种说法“天气凉了,小和想着休息室或许不大温暖,想给我暖暖床”
这倒是个特别新奇的设想。奕和既然不愿意打扰谢佩韦工作,当然也不可能有这方面的想法。被谢佩韦强行拽进场景里幻想了一下, 居然还有点刺激和甜蜜。好像还真的没有在公司的休息室里
等到这会儿,谢佩韦已经去了公司, 奕和也已经敷好了安华差人买回来的跌打膏药。
就差“找借口”去公司了。
暖床这个事嘛, 倒也不必要划掉。
奕和故意一瘸一拐地下楼, 钻进厨房里,说是给谢佩韦做午饭。
老秦很惊讶“三少中午回来吃饭啊”厨房压根儿就没准备谢佩韦爱吃的菜色。
“装保温盒里,我待会儿给他送去。”奕和低着头,看着有点闷闷的。
老秦也听说了三少和少夫人“口角”的事情,哪儿还敢多嘴,连忙把奕和喜欢用的灶台和案板让出来,叫自家小助理帮着给奕和打下手。
没多会儿,家里都知道了。奕和要去公司给谢佩韦送午饭,肯定是去“求和”的。
谢幸住在底楼,闻讯来得最快。
“小叔父。”谢幸操控着轮椅滑到奕和身边,“我小叔不记仇。要不您等一等,指定下午回来就跟您说好话了。他也是不会低头,今晚肯回家就没事了。我觉得您也不必这么着急地委屈自己”
谢幸原本也不想插嘴叔父的感情问题。但是,今早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怪异。
什么抢手机推人摔跤都不像是谢佩韦做得出来的事。谢幸知道自家小叔不是温文儒雅挂,私底下手黑得很,可依着小叔的教养,怎么也不可能真的跟小叔父动手除非小叔父是个别有居心的间谍,且正准备对小叔下杀手,否则,小叔绝不可能动手。
可看着后续,小叔父也不像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反派。如果小叔是故意为之,小叔父这么急吼吼地跑过去赔罪,一来会不会太委屈自己,二来会不会坏了小叔的计划
“我给他搬好梯子,他才好下来。”奕和说。
一句话把谢幸堵得哑口无言。
人家两口子的事,吃了亏的人愿意委曲求全,谢幸还能说什么
他要是姓李,还能跟奕和掰扯两句,这不是姓谢么多劝两句显得自己跟神经病似的,说不得奕和还要怀疑他另有居心。谢幸迅速换了一张恭维脸,顺着打哈哈“那真是委屈您了。您脾气真好。小叔能跟您在一起是他的福气。哎,您这做的是什么呀”
奕和给谢佩韦做饭一直都很认真,客客气气地跟谢幸解释了两句,就戴上口罩干活。
谢幸老觉得是自家小叔不对,太欺负人了,拿个手机至于推人么又觉得奕和这么委委屈屈地讨好小叔,实在有点太卑微。奕和比他还小几岁呢。以奕和的品貌风度才华,如果降生在富裕家庭,不需要像谢家这么富贵,但凡衣食无忧,他也不会谢幸想到这里突然卡了壳。
自家小叔的身份条件,哪怕奕和出身世家,小叔要匹配奕和也是绰绰有余啊
算了算了,不想了。
谢幸怀着一点儿愧疚之心,打算帮奕和打下手。
他能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待在厨房里,代表的就是谢家的态度。
你在家里不是孤立无援,我们并不会无条件站小叔,你也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哪怕奕和跟谢佩韦并没有真的闹矛盾,感觉到谢幸的温柔和善意,奕和也觉得很开心。这些点点滴滴并非不重要。任何一丝善意都能让人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何况,谢幸还真不是五谷不分的小少爷。他两只手里有一只是义肢,也能做很多事情,不止能切菜,还能洗菜。厨房里的几个厨师都见惯不怪,奕和很惊讶“防水的呀”
谢幸也不避讳,举起自己的义肢嘿嘿笑“防呀,还能防火防电呢冬天我给你烤地瓜吃”
好的吧。奕和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当年我出事之后,小叔回来接掌家业,第一件事就是投资了一个实验室,专门研究假肢。每年都烧很多钱。后来也算是出成果了吧,又铺了好几条生产线,成本价出货。小叔说,看见我这样就特别心疼。咱们家是不缺钱,普通人家丢了胳膊丢了腿,身体和心理上都受了很多伤害,再花大价钱买好的假肢就太惨了”谢幸忍不住替自家小叔说好话。
“所以后来我们家的假肢厂是微利经营,赚的钱只允许维持工厂基本运行,年终报表出来,这年利润多了,小叔就要骂人。我说好歹把研发费用赚出来吧他说,那你觉得还有多少人买得起”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年实验室一直没有结束研究,一直都在收集数据、继续升级换代。有一次我看了实验室的财报,啧啧。这么烧下去,研发费用怎么也不可能赚得回来。”谢幸在自己假肢上按来按去,给奕和展示各种功能“我觉得照着这么研究下去,我迟早能变成钢铁侠。”
奕和就看着他假肢的食指里弹出一把小刀,哐哐把几个番茄切成小丁,眨眨眼。
“是不是很好玩”谢幸有着大男孩独有的单纯,向奕和炫耀,“我还有个外置的小刀,是我以前换下来的。你要是不嫌弃我用过,我送给你玩”
“不嫌弃。我很想要。”奕和嘴上从不倔强,这也太酷了吧“谢谢”
奕和发现更谢幸聊天特别开心,谢幸和他一样,比较细腻敏感,大约是生活环境疏散安逸,性格又相对平和,所以,跟谢幸聊天不必担心踩雷,谢幸知道自己的雷区在哪里,预判到话题不对马上就带走了。奕和也是很懂事的性格,两人温温和和地相处,都很愉快。
一顿饭做好,谢幸还帮着一起把菜一一放进保温盒。奕和出门时,谢幸安慰他“小叔会讲道理的。他如果不讲道理,你就不要理会他,先回家里来。等他会讲道理了,再和他说话。”
这绝对是豪门生存之道。一旦谢佩韦这样的人真要不讲道理,别说奕和了,同样身为豪门后裔却不能掌权的谢幸都要退避三舍,山羊能跟老虎讲道理么
奕和冲他笑一笑“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们家先生可讲道理啦
念泽恰好跟老师告别出来,看见奕和就扑了上去“爸爸爸爸去哪儿”
“爸爸去给佩韦爸爸送午饭。他今天没有饭饭吃。”奕和把餐盒随手递出去,安华恰好开车过来,接了过去。他抱着儿子挨了挨脸颊,“上午上什么课过得开心吗”
“解剖青蛙青蛙好丑。我亲了青蛙一下,它没有变成王子。”念泽遗憾地说。
谢幸忍不住插嘴“那可能是因为它是一只死青蛙。”
奕和则有点懵逼。这么小的孩子解剖青蛙是要把我娃培养成杀人狂魔吗你们还准许他亲青蛙卧槽,我刚才还rua他了
念泽很认真地反驳“我亲了它,它没有变成王子,才解剖它。”
说着,念泽摊开手,对奕和说“因为我怕它是个王子。我不能解剖王子。”
“嗯,念泽做得对。我们不能解剖王子,也不能解剖公主,国王,王后农民也不行。”奕和决定晚上要跟孩他爸聊一聊教育问题,这也太惊悚了,“宝宝,宝宝答应爸爸,巫婆也不行”
“死的可以。”念泽纠正,“等我长大了,是要解剖大体老师的。”
奕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崩溃,这个家庭幼儿园才上了几天,娃就要上天了。
“宝宝,爸爸先去给佩韦爸爸送饭。你在家乖乖。”奕和摸摸念泽脑袋,对跟在身边的阿姨说,“待会给念泽擦擦嘴。”他也知道能到念泽身边的青蛙肯定是干净的,但还是心累。
阿姨连忙说“已经擦过了。”
“小齐哥哥呢”奕和还是不放心。钓鱼计划代表着身边的保镖都不可信,除了内卫。
可是,前后两拨来的内卫见面就自成体系,有自己的安防安排,并不完全接受谢佩韦的支使。奕和也不能因为谢佩韦钓鱼,就突然拖一个内卫专门跟在念泽身边。小齐的伤还没彻底恢复,但他已经回了家,常常跟着念泽身前身后,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是在保护念泽。
“遛狗。”念泽说。
“让小齐哥哥和大摩二摩陪你玩,知道吗”奕和说。
谢幸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马上就醒悟了过来。
就说早上口角的事不像小叔的作派,果然有内情他胡乱开了个脑洞,兴致勃勃地想,小叔是不是设了圈套要对付海外来的杀手今天家里会发生枪战吗
“大摩二摩不能进屋子。”念泽很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老宅的家具都是上了年景的老物件,平时撒点水渍,老爷子都要啧啧两声,肯定不能让狗进屋祸祸,这段时间大摩二摩都养在外边院子里。谢佩韦和奕和都宠狗,给大摩二摩准备的狗屋足有二十平米,还带空调厕所。不过,习惯了家庭生活的大摩二摩颇觉委屈,经常趴在门口呜呜。
睡哪儿不重要,到处都是狗窝,主要需要铲屎的陪伴。
所以,自从小齐出院之后,每当念泽上课的时候,小齐就躺在狗屋里逗狗玩。
“我去叫齐男子回来。”谢幸保证,“你放心地去吧。”
奕和“”这话不能随便说吧
谢佩韦曾担心奕和在去公司的途中遭遇意外,意外并未发生。
到二安时,奕和吩咐司机走辅道,司机略觉奇怪。不过,司机也没有跟老板犟嘴讲道理的傲娇脾气,车就那么波澜不惊地滑入辅道,一路前行,最终安稳地停在谢氏财团大厦的地下车库里。
如果堵车不算麻烦的话,奕和这一路上没遇上任何麻烦。
他亲自拎着保温盒,走上谢佩韦的专用梯,升至谢佩韦的办公楼层。
有安华居中联络,当然不可能上演什么“豪门阔太被拦自家公司前台,霸道总裁亲迎打脸”的戏码。电梯门打开,秘书室几个秘书都站了起来,鞠躬问好。奕和反而被这阵仗惊了一下。
倒不是觉得列队欢迎太隆重,当艺人的都被粉丝围过,几个秘书还不至于形成浩浩荡荡的队伍。
主要是这齐刷刷地鞠躬有点吓人。
在舞台上表演,奕和通常都是给衣食父母鞠躬的那一个。谢观众,谢粉丝,谢同台表演的各位艺人,谢幕后付出的各位工作人员也没见过哪家的粉丝会齐刷刷站起来给艺人鞠躬吧
迎在前头的一秘走路的步距都跟尺子量过一样,三寸高跟鞋踩在长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妆容精致的脸上是亲切不冒犯、恰到好处的微笑,她动作优雅有分寸地将门推开“夫人这边请。您请进。”
奕和走了两步,才想起了自己忘记装瘸了。算了,反正也过去几个小时了,假装已经恢复了吧。
谢佩韦正在桌前签文件。
谢氏集团有一部分文件不上系统,不留电子档,储存在不联网的档案室里。
所以,谢佩韦每个星期都会安排半天时间,专门处理纸质文档。他一边熟练地签字,一边抬头瞥了奕和一眼,看着奕和提着的保温饭盒,他就知道这是什么戏码了“你不用亲自来一趟。”
谢佩韦的办公室占地颇大,奕和正在往前走,还没走到一半,被这句话给撂下了。
这时候,负责引路的一秘转身离开,沉重隔音的办公室大门轻轻合拢。
谢佩韦一秒变脸,看着奕和满眼都是温柔“做了什么好吃的你去那边坐。我把这个文件签了,洗个手就过来吃饭。”见奕和转身去找小餐桌,谢佩韦才重新低头看着文件,嘴角微微上翘,“你好像是第一次来公司给我送午饭”
奕和正在铺桌布,闻言愣了一下“那我以后多来”
谢佩韦笑道“也得你有空啊。”不等奕和又说些抱歉顾不上家庭的话,“我给你送。送去学校影响不好,你去工作的时候,我给你送个饭不碍的吧”
奕和的喜乐特别简单,只要谢佩韦对他示好,他就把前事忘了“不碍的。不过我觉得您这么忙也没必要给我送饭,我自己吃点”摆盘子的时候,看了谢佩韦一眼,声音就低了下去,带着殷切的甜蜜,“大概还是您送的好吃。”
谢佩韦说话算数,奕和才刚刚摆好饭菜,他就合上了签字笔套,去洗了手过来吃饭。
“这菜焖过,不鲜亮了。”奕和对自己带来的菜色颇为不满。
“好吃就行。”谢佩韦坐下来端上碗,才感觉到有些新奇和惊异。
他每天待在办公室的时间很长,自打回国以来,这家那家住得乱七八糟,倒是办公室一直没搬过。在这种已经极度熟悉的环境里,没吃着楼下送来的员工餐,反而吃上了小和做的菜这感觉就很新奇。
奕和也很久没有下厨亲自给做饭了,谢佩韦并不希望奕和围着灶台打转,可偶尔吃着奕和认真虔诚烹饪的菜肴,滋味也很特别。奕和给他做的饭菜,永远不会咸了淡了甜了辣了,永远刚刚好。
谢佩韦不说话只顾吃饭,奕和还是和从前一样,习惯性地留意着他的反应。
观察结果么,谢总吃得很满意
“很好吃。”谢佩韦放下碗筷,“辛苦你了。”
收拾好保温盒子,奕和将桌布也卷了起来,打算带回家清洗。
谢佩韦疼人的时候特别会你来我往。奕和给带了午饭,他就去茶水柜做了饭后茶,一人一杯,坐在沙发上聊天。奕和说起谢幸的假肢,又说念泽的教育问题,前者谢佩韦不怎么搭话,毕竟假肢已经被他搞成了公益事业,说起来倒像是自夸,不许念泽解剖青蛙就不行了。
“念泽智商比一般孩子稍微高一些。不到天才神童的地步,但肯定比一般孩子出众。孩子对世界的看法和成人不一样。我们把一切归类、解释,是个既定的想法。孩子才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我现在的想法是让他各方面都接触,对什么方向感兴趣,再朝着什么方向深入了解。”
说到这里,谢佩韦有些很隐约的得意“老师也教过音乐,乐器,他乐感很好,上手也快,这倒是很像你。不过么,念泽对音乐好像不是很感兴趣,反而是一些生物课程很吸引他。我觉得可能还是我的遗传基因占了上风”
“可生物不是垃圾专业之首吗”奕和脱口而出。
谢佩韦最心爱的专业就这么惨遭唾弃了,被喷得一愣,旋即哭笑不得“又从网上看来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所谓垃圾专业的排名是依什么标准来评定的呢”
“不好就业”奕和说完就醒悟过来了。
谢念泽这样的大少爷,他需要操心就业的事么他爸爸随时给他弄一间实验室
谢佩韦轻轻抚摩奕和的背心,说道“人活着就要吃饭,穿衣,需要有瓦遮头。睁开眼睛就是钱。选择一个更好就业,或说更好赚钱的专业,无可厚非。可咱们念泽不一样。他不用操心吃饭穿衣服的事情,就可以自由选择人生目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有时候,也不必太在乎世人的评价标准。”谢佩韦说了这么一句话。
奕和没听出这句话的刻意,自然也没什么感触,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和认同“可念泽才四岁一点点,这么小就教他解剖小动物”
“这么小的孩子其实都是很残忍的,不会对小动物产生同理心,把捉到的虫子踩死,老鼠装进瓶子里淹死都是游戏。在死亡教育和杀戮告诫上,正确科学的引导比一味地回避更好。他的生物课程已经到解剖青蛙了,那是符合他智商的课程,我认为没必要回避。”
说到这里,谢佩韦考虑了片刻,说“如果你坚持的话,这部分课程可以推迟两年。”
我们正常孩子都是初中才解剖青蛙的奕和想了想,念泽好像也不是特别“正常”,先生不是说他比普通孩子智商高那么一点点么算了吧,各退一步“那也行吧。”
两人聊着聊着就腻在了一起,谢佩韦摸着奕和的腰“去休息室”
奕和马上就惊醒了过来,看了他的口袋一眼,那钓鱼的手机还揣着呢“手机留在外边么”
谢佩韦摇摇头,将他抱起来“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外边鱼惊了,钓不起来了。”
“啊”奕和很意外,“那我们还”
“不钓鱼就不能暖床了”谢佩韦关上休息室大门,将奕和塞进被窝里,“乖乖暖床,暖不好要的。”
奕和满脑子官司,全都在“鱼被惊了”这句话上“是不是我哪里出纰漏了”
谢佩韦捧着他的脸“和你没关系。鱼是我惊的。”
午休时间过去了近一个小时,下午三点,谢佩韦才从休息室出来。
安华已经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老板。”安华没有起身,深坐在椅子里,侧身打招呼。
谢佩韦闻到了血腥味。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安华的上半身,可安华总不可能杀一个人扔在办公桌底下藏着吧他做了这么万全的准备,安华不可能这么毫无管束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我不用叫人进来吧”谢佩韦没有去坐自己的老板椅。他往外走了两步,查看安华的情况。
安华上半身看着干净整洁,下半身就太惊悚了。
有两根铁钎分别透过了他的脚掌与厚实的地毯,死死地钉在了办公室打磨光滑的地砖上。
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这时候安华的脚掌已经不淌血了,可地毯沾了许多血。
谢佩韦看得很仔细,他能确认这种穿法是很典型的齐璇靖风格。谢佩韦一直认为齐璇靖可能有一种穿刺癖好,特别热衷于把人用什么坚硬的东西固定在地板上至于说为什么不用手铐,合法一点的说法是,私自持有手铐是违法的,实际上应该是故意削弱安华的战斗力 惩戒。
如果不能确认安华就是内鬼,齐璇靖不会动用这么残酷的刑罚。
对自己人绝不会上这么残忍的规矩。
“齐哥在外边。”安华说。
谢佩韦笑了笑,说“你要见我”
“想求老板给我一个机会。”安华因失血与疼痛,脸色苍白如纸,说话时还算平静,“按齐哥的规矩,我得进油漆桶填水泥了。我想着老板还欠我一条命应该会还给我吧”
谢佩韦点点头“你救过小和。是欠你一条命。”
安华这时候才是真的松了口气,额上有冷汗大颗小颗渗出,整个人都似瘫在了椅子上。
“可这条命怎么还,什么时候还,你说了不算。”谢佩韦翻脸时毫不容情。
这句话说完,安华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谢佩韦脸上冷漠得仿佛能结冰,没有一丝温度“张京永要偷念泽。他偷念泽的目的是什么,你不会想不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安华,你跟了我几年,我哪一点儿亏待你了那是我儿子你也下得去手”
安华许久不能答话,直到休息室传来一点动静,似是有人要出来,他才突然说“老板,你向来是讲道理的人。我当初救了李奕和,这是实实在在的恩情。小少爷现在并没有被偷走,我对你的背叛也不算很彻底你看,今天我还来自首了。”
“一边是活生生的李奕和,一边是没被偷走的小少爷。你都不肯还我这条命”
“在老板的心目中,李奕和的命就这么轻贱抵不上小少爷当天所受的一点惊吓”
奕和已经从休息室里快步冲出来“你不要偷换概念”
安华看着他大受打击、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嘲笑“那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在谢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你自己不清楚你和谢念泽一起掉河里,看看老板会救谁”
“我会游泳”奕和脱口而出。
安华一愣,差点笑疯过去“对啊,你会游泳,你还能拼命去救小少爷和老板呢哈哈哈哈,真是经济实惠又懂事,哈哈哈。”
奕和气愤的并不是他嘲讽贬低自己,而是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安华。
他太信任安华了。从安华把脱力的他从水里带上岸之后,救命之恩形成了威慑,从那之后他对安华就充满了敬重与信服,安华给他的每一个建议他都会认真考虑,他把安华当作了自己的兄长朋友。
奕和曾经想过,先生和齐助理有那么深的羁绊和默契,我和安华哥也可以变成这样好的老友。
这背叛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奕和一时间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谢佩韦握住了他的手,他才从茫然与焦愤中清醒过来“先生,我们”
谢佩韦按了呼唤铃“小齐。”
一秒钟之后,办公室大门被推开,齐璇靖走了进来。
“你真的没走啊”奕和喃喃。
昨夜知道谢佩韦有一只钓鱼手机之后,奕和就猜测过,齐璇靖可能在海外,在塔国,也可能在谢佩韦身边毕竟,谢佩韦要钓鱼,没有最得心应手的土匪齐在身边,他那被害妄想症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不得天天担心钓鱼不成、反被鱼咬么
现在看见齐璇靖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奕和也没觉得自己神机妙算,他是惊呆了。
原来我对先生的了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我想着他会怎么行事,居然就算准了诶
谢佩韦已经不想跟安华谈下去了,朝齐璇靖指了指“带走。”
安华将头一仰,嘴角微微抽搐。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安华之所以来自首,是因为他听说了谢佩韦与黄念在车内的对话。
谢佩韦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犯这种打草惊蛇的愚蠢错误。会在车内公然谈及此事,就是要他来自首安华是这么想的。这个判断基于两点,一,念泽安然无恙,他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二,他知道谢佩韦念旧情。他跟了谢佩韦这么多年,还救过李奕和,谢佩韦很可能对他心软。
否则,谢佩韦为什么要故意放出风声呢这就像是古之明主故意网开一面,引他主动认错。
所以,他来了。
所以,他让齐璇靖刺穿了自己的双足。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谢佩韦这么不要脸做出一种宽赦的嘴脸,故意诈他
如果内鬼不是他,这么一诈,岂不是把内鬼放跑了
缓过来讲,安华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腾挪空间。谢佩韦既然怀疑到他,拿到证据是迟早的事,有齐璇靖在,他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必然会被清理门户。所以,他肯定会心存侥幸,接下谢佩韦的“暗示”。
可惜,他用李奕和的救命之恩换不回自己,故意讽刺李奕和不如谢念泽重要,借此挤兑谢佩韦、激怒李奕和也失败了。李奕和倒是真的很生气,可他太会拆台了每一句话都是在替谢佩韦解围。
谢佩韦既然不受挤兑,当然也不会碍于情势,把对李奕和的救命之恩还给他。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这些年总看谢佩韦对这个群体施恩,对那个群体搞公益,都忘了谢佩韦手有多黑,心有多狠。谢佩韦若是圣父白莲花,怎么可能跟心里住着一窝土匪的齐璇靖成为老友
齐璇靖走向安华,那伸手的架势,就是要拔他脚上的铁钎
“等一等。”奕和抢先阻止。千万别拔,鲜血汩汩,没多久就要不忍言了。
齐璇靖看了谢佩韦一样。
谢佩韦点头。
见齐璇靖收手站在一边,奕和才松懈下来。他额上也出了一些冷汗,看着安华满眼不解“华哥,我不懂。张家许诺给你什么能让你这样你跟了谢总这么多年,你也知道齐助理不会轻易放过叛徒,张家给你什么东西,让你这么不管不顾”
安华不说话。
“这几年你在我身边,我自问没有冒犯你的地方吧你要说我趾高气扬,对你呼来喝去,整天给你惹事情,你对我心存不忿也算了。我觉得我们相处得挺好啊。你救过我的命,这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到这里,奕和两眼有泪水落下,“念泽跟你也很亲,他喜欢安华叔叔。你是看着他长大,常常抱他,带他玩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他还那么小,他不可能有得罪你的地方吧”
“一座岛。”安华说。
奕和一愣。
其他问题上,奕和都要愣愣地研究一会儿,事关谢佩韦安危,他脑子特别快。
“不止是念泽。你还要杀先生。如果不杀了先生,杀了齐特助,你那个岛你就算有个岛也永远见不得光。所以,你和张家的目标不止是念泽,你还要杀先生”奕和怒道。
齐璇靖一把揪住安华的短发,看着他的脸,本想捶他一拳。然而,毕竟是多年老友,看着安华苍白如纸的脸色,屋子里都是他鲜血的腥味,这一拳又下不去了。
在齐璇靖心中,安华已经是个死人,看着多年情分上,死前的凌迟碎剐就算了吧。
“什么地方的岛价值多少的岛就把老板卖了”齐璇靖问。
“重要吗”安华反问。
“不管什么地方的岛,我都买不起。一辈子买不起,十辈子买不起。”
“在部队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社会不公平。我体能队列战术各个项目都拿第一,每天摸爬滚打练得身上没有一寸赘肉,我他妈人中之龙,身体素质、战斗意识都是顶尖这要搁丛林社会,我就是人类之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是大王”
“结果他妈一堆皮松肉垮体力不行脑子也不行只有家庭背景行的傻逼压在劳资头上,作威作福,随便欺负。有权了不起,有钱也了不起啊我他妈当兵几年也攒不起个老破小的首付,女朋友也跟个拆二代跑了。”
“我运气好。退伍没多久就跟了齐哥,老板你也是个慧眼识珠、对我有知遇之恩的人。我还记得那年齐哥带我来办公室,跟老板你说,这是”他举起大拇指,眼眶绯红,“年薪低于一百万,委屈他老板二话不说,就过来跟我握手,说欢迎啊。”
“这么多年,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安华这条命卖给老板,不委屈。”
“我也很想不明白的是”
说到这里,安华的情绪都涌了上来,他努力地想要控制住,却是徒劳。
泪水与哽咽一起翻涌上头,安华说话时都带着哭腔“为什么要把,我,调,走我对齐哥没有外心,没想过取代他的位置,我就老老实实当我的副手,我哪一点儿办得不好”
说着粗大的眼泪就从眼角滑落,啪啪往下掉。
他两只脚被铁钎扎穿许久,只管流汗,从未流泪。反而是谈及此事时,眼泪簌簌而下。
谢佩韦和齐璇靖都沉默无语。这明显是个误会,有了认知偏差。
在谢佩韦和齐璇靖看来,把安华调到奕和身边是提拔,可在安华眼里,把他从谢佩韦身边调离,转而去服务奕和,就是一种惩戒。谢佩韦和齐璇靖的脑回路是一样的,所以,他俩都没想过要去解释这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会想得起来要去解释
“你有委屈不满,可以跟我说。”齐璇靖是真正带团队的人,“你不好跟老板说,可以跟我说。一声不吭忍了你所谓的委屈,转头就狠下杀手,你双鱼座”
“你也可以跟我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说你直接调我”安华怒道。
“因为没有人对你不满。”谢佩韦说,“我调你到小和身边,是因为我信任欣赏你的能力,我认为当时在小齐手下的几个安保主管里,你最优秀最沉稳靠得住,事实证明,我的想法也没有错。你把小和保护得很好。”
安华整个人都镇静了。
他看着谢佩韦,又去看齐璇靖,似乎想从齐璇靖的表情里找到谢佩韦撒谎的把柄与破绽。
他找不到。
谢佩韦说的就是真话。
“老板曾对我说过,你是退伍兵,素质人品都是团队里最顶尖的,先辛苦你在奕和先生身边服务几年,和念泽少爷也多相处,培养培养感情,以后可以担任整个财团的安保总裁。”齐璇靖这句话纯属补刀。
安华突然就想起来了,那次在梁溪度假,齐璇靖找他聊天就曾提点过他,叫他跟念泽好好相处。
他当时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甚至认为齐璇靖是在告诫他,这辈子都别想回谢佩韦身边,只能等念泽长大他等得了吗扯淡的事
明明已经开始相信了,可这真相太过残酷,他根本不能接受。
“事到如今,你们说什么都可以。你要真觉得我好,你把我往李奕和身边送你不把我留在身边英雄爱美人,再喜欢也有个度吧能比得上对自己的喜欢你要真那么喜欢李奕和,你不把齐璇靖送给他”安华偏执地反驳,脖子上青筋鼓起。
这话已经没法儿谈下去了。谢佩韦挥挥手,让齐璇靖把人带走。
“你把我放到一个花钱买来泄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胎器身边,还说是欣赏我你要真的那么喜欢李奕和,你不给他办婚礼你不把他介入社交圈你不是也看不起他出身草根、是个花瓶吗当初进门就撕裤子的事儿当谁不知道呢拿一本结婚证就说是夫人了”安华说话越来越难听。
奕和纯粹是无辜躺枪,偏偏安华距离他和谢佩韦的私生活太近,突然被骂一段荤的,着实有些遭不住,耳根都红了。
“别拉他。”谢佩韦突然说。
齐璇靖已经连续捶了安华两拳,牙齿都掉出来了,这人就是破罐破摔只管撒泼。
“我带出去了。”齐璇靖不想让安华再刺激奕和。
“我说了,别拉他。你让他坐回来。”谢佩韦不是不生气,不过,有些话必须当着安华的面对奕和解释,否则,一旦把安华拖出去了,伤害却会永远留在奕和的生命里。
谢佩韦连说两遍,齐璇靖也不能对着干,只好把安华又放了回去。
安华吐出一颗牙齿,混着血水。他知道谢佩韦和齐璇靖没有撒谎,他心里已经相信了,可他不能面对这一切,也不能再面对谢佩韦和齐璇靖。只有奕和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安华混乱中就寻找了他这个软柿子,捏着拼命打
“穷人乍富,小人得志。每天只知道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安华发出冷笑,“我旧伤复发去医院就诊,打个电话请假,你马上给我打两千块钱。我缺你这两千块钱吗哈”
很显然,这两千块钱深深地刺伤了安华,让他印象太过深刻。
奕和对身边人都是一碗水端平,普通小病小痛,诸如感冒胃疼之类的,通通打两千块,更严重的病症又是另外一种规格的福利金。他认为自己虽然没有公司,员工福利总要给齐。
可惜,这两千块钱也打错了,成为安华痛恨他的原因之一。
“真知道关心底下人,你别半夜往河里蹿啊”这更是安华被刺激的压力点,“慷他人之慨,拿别人的命给你的善良做背书。你敢那么不管不顾地跳夜河,不就是仗着我们哪怕死几个兄弟也得把你平平安安背上岸你那点名声就那么重要比我们的贱命重要”
谢佩韦阻止齐璇靖动拳“别打他。”
奕和不知道谢佩韦想要做什么,他被安华骂得有些难受,却又无法反驳。
“先生,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他他不止想杀念泽,还想杀你和齐助理,我也知道他很坏,但是,先生,对不起先生,”奕和还是想起了那个湿冷脱力的夜晚,“他说得对。我那天差一点就死了,他救了我。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能不能,不要我们把他交给警察吧”
“听见了”谢佩韦问安华。
安华牙齿掉了嘴里一直在流血,他喷出口中血水“听见了。他好善良。”
这明显嘲讽的口气让齐璇靖再也忍不住了,乓乓两拳全揍安华脸上,又有几个牙齿掉了下来。
奕和被这份狂暴惊住了,想要阻止又不大敢开口。毕竟安华骂的都是他,齐璇靖替他出气,他要再说别打别打,是不是有点太不识好歹
谢佩韦扶着奕和肩膀,让他背对着安华,只专注自己“是不是很憋屈难受”
难道先生也要给我出气吗奕和摇头否认“没有。我不生气,您也别生气了。”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我更关心你心里怎么想。你是不是认同他所说的那些话”谢佩韦问。
安华说的话很多,可每一句话听上去都有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他对奕和的攻击也完全符合世人的评价。安华不尊重奕和,和所有人都一样。一个被包养的小明星,卖屁股的玩意儿,谈什么尊重
奕和是有感觉的。
不止安华,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有这种意识。只是没有人如此直撅撅地喷出来。
他跟谢佩韦结婚四年了。
没有互相表白之前,或者说,谢佩韦没有爱上他之前,他甚至也得不到谢佩韦的尊重。
所有人对他的看法都很一致。从前是德行有亏的浪荡骚货,拿了张结婚证转正,就成了个好有手段心机的野麻雀,不管他自身取得多少成绩和才华,比谢佩韦那庞大的家产相比,他始终撕不掉自己身上为钱卖身卖子宫的标签。
谁会尊重一个出卖自己的人呢他把自己当作商品卖给了谢佩韦,就别怪世人不把他当人看。
结了婚就平等了吗怎么可能平等。
远的不说,就说近日。
谢佩韦每天去公司上班,耗费大量安保资源,是他不畏危险、辛苦工作。
奕和的学业和工作都停了下来。因为他的学业和工作都不重要。不值得耗费那么多的安保资源。
他的定位就是附庸,就是不那么重要的一员。如果他和谢佩韦一起遭遇袭击,保镖只能护着一个人,他绝对是被舍弃的那个。这不仅仅是安华的看法,也是所有人的看法,包括奕和本人。
“小和,我才对你说过,不要太在乎世人的评价标准。”
“就如同那所谓垃圾专业榜单,它针对的是需要赚钱、需要就业的大部分毕业生,并不适合我们念泽。”
“世人对你我的评价也是如此。”
“他们每天都很辛苦的赚钱,渴望更多物质享受,所以就认为我很高级,我很具有价值。”
“可你和我都不缺钱呀。在不缺钱的情况下,我们才能更冷静理智地评价彼此。”
“如果单独从拥有的财富上来看,你确实不能和我匹配。这世上能和我匹配的人也就那么几百个吧。人家还大部分都结婚了,非要找个跟我财力相当的,我不得打一辈子光棍”
“何况,我的财产很大部分继承自家族。如果单纯白手起家,没有家里的各种资源扶持,嗯,应该还是比你赚得多赚得快,可我们之间的差距绝不会有今天这么大”
“再说一遍。他们喜欢用金钱财势来评价我们的关系,将你视为我的附庸,是因为他们缺钱,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赚钱,赚更多钱,眼里只有钱。”
“我们不缺钱。对吧”谢佩韦抠了奕和的手心一下。
奕和别的地方都还行,就手心怕痒,忍不住就噗哧了一下“对。”
“我们不缺钱,就不用钱财作为评价标准。那,比一比皮囊美貌我肯定是比不上你。比一比身体素质你又比我差一些,今后要努力。”
“比一比音乐才华”谢佩韦眼底带笑,奕和甚至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倾慕艳羡的光华,“高山仰止啊我觉得单从这方面论,我完全配不上你。小和是不是在扶贫”
“先生说什么呀。”奕和完全被他带走了节奏,眼底也闪着光芒,“先生唱歌秒杀大部分人。”
“还是比不上小和。对不对何况只是会唱歌,也不会作曲啊。”谢佩韦难得这么彩虹屁。他抚摸奕和的背心,安抚他,“不要为世人的评价难过。一群穷鬼,眼里只剩下钱,看不见美。”
奕和被他哄得非常开心,刚刚被安华痛骂的郁闷也消失了大半“嗯。不难过了。”
谢佩韦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低声耳语“不过呢,这群人人多势众,还喜欢呱噪,为了堵上他们的嘴,我们也还是得向世俗低头要不他们天天心里酸。”
奕和有些不解“那我们”这还能怎么办
“谢氏财团是家族企业,我不能作主分给你。星皇娱乐在我名下,全部股份都给你。”
奕和眼睛都瞪圆了,手足无措“这不好不好,我不要。”
“再举办一场世纪婚礼。一百年后都让人念念不忘那么夸张的婚礼,要不要”谢佩韦问。
奕和噎了一下。
这个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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