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抱着猫儿的手臂微微收紧,纵使没读过书,他也知道头发不能乱剪的,剪头发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他还听到村里的长辈讲过故事,在古代的时候,曾经有一种对罪人的刑罚就是剃掉人的头发。
瞿青的脸上淡淡的,并没有摆出凶狠的表情去强迫他们做什么,可是狗儿知道自己不能反抗,这是他带着猫儿来这个家的第一天,瞿青原本可以将猫儿赶走,但是却并没有这样做,如果能够让他和猫儿继续留下来,那么剪掉头发又算什么。
想到这点,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瞿青也微微松了口气,毕竟要是对方把头发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话,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是绝对不想亲身去体会喂虱子的感觉。
转身拿着木桶打了一捅溪水,狗儿见状想过去拎水,瞿青看了一眼他瘦弱的身形和纤细的手腕,身体微微一侧,挡住了他要拎木桶的手,开口拒绝了他,随后在看到他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惶恐不安,瞿青犹豫了一下,让他用木盆一起打半盆水回去。
狗儿闻言脸上的惶恐这才消散,随即出现了隐隐的欣喜。
瞿青明白了,这个男子会这样,是因为寄人篱下,没有依赖,所以总是处于一种无所适从的不安定状态,不停地看他人的脸色以及不断地去做更多事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小时候去别人家的时候,他也多多少少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却并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
瞿青状似不经意地用视线看了一眼十分卖力跟在他身侧落后了几步男子,余光看到他并没有听自己的只装半盆水,而是打满了一整盆,所以现在走路时,盆里的水左右摇晃洒出了不少,他身上的衣裳也被弄湿了大半,旁边小的那个几乎要用跑的才追的上,或许是身体发育不好,他又摔了几跤,瞿青注意到,他一天摔了这么多,别说哭了,就连眼泪也没有见到他掉过一滴。
难道他不会痛吗?
瞿青长舒一口气,假装累了放下木桶,随后又换了一边手拎,再走时,步子已经比刚才慢了不少。
狗儿一开始确实不太跟得上前面瞿青的脚步,盆里的水也总是洒掉,他一边自责于自己的笨手笨脚,一边半点也不敢落后,对于艰难跟着的猫儿,他不敢也没空去帮忙,也不好对猫儿说什么鼓励的话,生怕会引起瞿青的不快,毕竟猫儿……和瞿青,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他现在都拿不准,瞿青对猫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若是……若是他要赶猫儿走,他是绝不会留下来的。
狗儿正惴惴不安地想着这些的时候,见瞿青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再走,就惊奇地发现自己跟上居然也没这么困难了,而猫儿也终于不跑迈着小短腿拼命地跑才能够跟上了。
进门槛之后,瞿青徒然加快脚步,去厨房放下了木桶,然后转身出来从男子手中接过了装水的木盆,拿到手的时候,木盆的重量让他都觉得有几分吃力,顿时暗暗惊讶。
狗儿还没反应过来,酸得快要撑不住的手臂忽地就轻了,抬头怔楞地看着瞿青的背影,一时不知道他是因为急着用水,还是只是想帮帮自己?
看着瞿青进了厨房,他犹豫了一下,本想过去帮忙,可是想起即便是家里的厨房,也是不允许他进去的,因为提防着他和猫儿,一般人家的厨房也是轻易不让外人进的,想到这些,他就不敢擅自跟上去,也不敢进屋子里,就站在院子中,想着等瞿青出来给他吩咐,没吩咐前,这个家里的东西他一样也不敢乱动。
瞿青拿了水,准备好柴火后,翻找了半天,发现这里既没有什么火折子,也没有火柴,他几乎要抓耳挠腮,烦躁地恨不得此时自己手中就有个打火机。
最后还是放弃了,想着让外面的这个土著来,他的话,应该会知道要怎么点火吧。
现在他有点庆幸还好那个神秘人有给他一个土著室友了,不然他一个现代人,两眼一抹黑的来这里,要是只有自己的话,恐怕真的要抓瞎了。
瞿青走出去,看到那个男子正背对着自己,扯着胸前被弄湿的衣裳在晒太阳,而他旁边的小孩儿,明明衣裳没有湿,却学着旁边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晒着,瞿青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有趣,嘴角便不觉间微微弯起,眼中泛起些微笑意,他开口对着人的背影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两人,狗儿立刻放下衣服转身,而猫儿也警戒地躲到了狗儿身后。
看到他们紧张的样子,瞿青觉得自己对他们来说有点像进村的土匪,眼底的笑意散去,狗儿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嗫嚅地回答瞿青的问题:“我……叫花……花狗儿,家里人都叫我狗儿。”
“哦……”
瞿青心想这名字着实随意,他虽然是听说过古代穷人家会在孩子长大之前起个贱名,就是为了让孩子好养活,不过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也挺大的了,怎么还会叫这样的名字。
他并没有对这个简单又随意的名字发表什么意见,随后目光又转向了小孩儿:“他叫什么名字?”
狗儿眼中闪现惊喜的光芒,声音也高了两分,赶忙将猫儿拉到身前来介绍:“他叫猫儿,没有姓……”
因为家里人不许他将这个捡来的孩子用上自家的姓,也没有给他起过名字,所以他就自己给猫儿起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名字。
猫儿狗儿?瞿青在心底默念了一下,感叹还真是不走心,处处透露着不受重视的气息,从白天那个中年妇女的反应来看,这一大一小,在家里的地位恐怕也是十分低微的。
“我知道了,那么,狗儿,你会生火吗?”
瞿青的嗓音在狗儿的耳中不疾不徐,儒雅又亲和,一听就和咋咋呼呼,轻浮又无礼的普通庄稼人完全不一样,他不明白自己原先明明那么讨厌瞿青这个人,可是却在此时却觉得他没有一处不好。
“会的,我会的,”他忙不迭地点头,“所有的家务我都会,而且都做的很好。”
“那你来把水烧着。”
吩咐完,狗儿便进去,找到打火石,灵活地两下就把火给点着了,瞿青这才知道这里是怎么点火的,心里想等下自己一定要亲自试试。
洗干净了大锅,烧着水之后,他便出去,开始再次翻箱倒柜地寻找剪刀,可找了半天,别说剪刀了,就连小刀也没有看见一把,想到必须要剪头发,瞿青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厨房的菜刀上。
必须要剪头。
想到那些虱子,瞿青过去拿起菜刀,看了看迟钝的刀刃,便拿寻了一个碗,用碗底来磨了磨刀。
旁边蹲着给火凑柴的狗儿听到磨刀的声音,莫名有些惊悚,悄悄地抬起头打量了瞿青好几眼,而外面的猫儿,因为瞿青在里面不敢进来,所以只是在门口偷偷地往里面看,瞿青一出去他就往一边躲开,此时看着瞿青磨刀,他用一只眼睛,不解地看着那个大人的动作。
磨好了刀,瞿青去拿了一个凳子放到院子中,手中拿好了刀,见到两人眼底害怕的目光,他眼珠子一转,将自己的长发全部捏在手里,自己用刀从头发根把头发割掉了。
看到他动作的一大一小均震惊得目瞪口呆。
头发割掉后,他感觉自己头上轻了不少,不过摸着参差不齐的发,心想估计得想办法好好修一修,不然肯定难看死了。
他拿着手中被割下来的大约半米多长的一大把黑发,心想刚才可洗死他了,还浪费了不少皂角,剃了好,不然他大概也没工夫搭理这么多的头发。目光看向二人,尽量把声音放温和道:“猫儿,狗儿,你们两个,谁先来?”
狗儿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莫名地涨红了脸,然后拉着猫儿走到他面前:“我先来吧。”
瞿青点了点头,让他在椅子上坐下,考虑到要彻底消灭虱子,就不能让头发有藏虫子的机会,剃得太短也难看,他考虑了一下,决定留一个手指关节长度的头发开始剃。
狗儿感受到他的手一缕一缕地拿起了自己的头发,看着原本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一点点的远离自己,他原还以为自己会难过的,但看着瞿青认真的脸庞,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难过,反而还隐隐有种无法言说的窃喜。
他亲自为自己和猫儿剃头,他自己也剃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不会赶自己和猫儿走了?
给他剃头的时候,瞿青才注意到他的眉目间还有未散的青涩,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
“我……下个月十八……”说起这个,他微微垂了头和眼帘,其实家里的人算的都是虚岁,娘亲也经常在他耳边说他马上就是个十九岁的老哥儿了,怎么还嫁不出去,他知道自己年龄大了,一般夫家都不喜欢他这么大的,所以说的时候,他才故意说了实岁,反正……这也不算是说谎。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心虚地不敢看瞿青。
瞿青压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感叹,才十七,确实还只是个大孩子的年纪。
站在一边的猫儿好奇地看着瞿青给狗儿剃头,眼睛一眨不眨,或许是因为瞿青的动作很温柔,也一直没有对他恶言相向过,所以他的害怕便没有原先那么强烈了,甚至还偷偷地用目光去好奇地看着瞿青。
瞿青抬头间对上了猫儿的目光,便对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
猫儿刷地又把头埋到胸前。
瞿青顿时有几分苦恼,难道自己笑得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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