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尤莉是被小孩子的吵闹声唤醒的。

    她本想早点起来,但架不住前一晚实在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不过这还得感谢琥珀,如果不是他尽职尽责地抓老鼠,尤莉一定不会像现在睡得一本满足。

    没错,这座宅邸里有老鼠。

    与泽维尔分开后,琥珀便将尤莉送到一间干净雅致的房间里。尤莉向琥珀道完谢后,小男孩正要礼貌地退出房间,房顶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尤莉疑惑地抬头:“什么声音?”

    像是木板被踩踏发出的动静,是有人在楼上走动吗?

    琥珀生气地撅起嘴:“这只臭老鼠又在上面闹腾了!真讨厌!”

    “楼上有老鼠?”尤莉闻言连忙环视一圈。

    她虽然不是很怕老鼠这种动物,但也绝不想和它们共处一室。

    琥珀见状拍拍胸脯,一脸骄傲地说:“姐姐放心!这间房间没有老鼠,我已经检查过了!”

    “那就好,辛苦你啦。”尤莉放松地长呼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动静听起来不小啊……是很大的老鼠吗?

    “它可真吵!”琥珀鼓起脸颊,气呼呼地说,“不知道会打扰到姐姐睡觉吗?”

    “没关系啦,琥珀。”尤莉不在意地笑笑。

    老鼠怎么会懂得这些呢?小孩子的思维真可爱。

    “那可不行!”琥珀一把将尤莉按坐到椅子上,然后信誓旦旦地对尤莉说,“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让它吵到你的。”

    尤莉不解地眨眨眼睛:“哎?你要去抓它吗?”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不怕老鼠?真是稀奇。

    “当然。”琥珀得意一笑,小小的虎牙在灯下闪着白森森的冷光。

    “我马上就去把他处理掉。”

    ***

    尤莉从楼上走下来,刚好看到停在大厅中央的泽维尔。

    他的眼睛上依旧绑着细细的白色布条,单手托住下巴,百无聊赖地靠在轮椅上。

    琉璃和琥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所以他才很希望自己留下来吧,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尤莉小心翼翼地踱到泽维尔面前,见他没精打采的,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小姑娘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正要戳上泽维尔的脸颊,对方突然抬起手——

    “……啊!”

    泽维尔一把握住尤莉纤细的手腕,猝不及防的少女脚下不稳,“砰”的一声跌入少年的怀里。

    “疼疼疼……”尤莉的脚踝刮到了轮椅,她正要看看脚踝有没有被蹭伤,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正趴在泽维尔的身上。

    “泽维尔,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有没有压到你的腿?”少女慌忙站起来,紧张地询问泽维尔。

    “我没事。倒是你,是不是撞到哪里了?”泽维尔担忧地蹙眉。

    尤莉摇摇头,但很快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便又补充道:“我也没事。”

    被刮到的脚踝处隐隐作痛,她小心地后退一步,打算坐到一边揉一揉。

    “你肯定是撞到哪里了,是腿?还是脚?”泽维尔在空中虚虚一握,刚好抓住少女还未收回的指尖。

    “让我检查一下。”

    尤莉满脸问号:“哎?可是你的眼睛不是看不见吗……”

    泽维尔无奈地叹气。

    “我摸一下就知道了。”

    尤莉:?

    小姑娘有些难为情。

    “不用了,我就是脚踝碰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所以还是碰到了,是吗?”泽维尔打断她。

    尤莉一时语塞。

    泽维尔露出低落的神情:“莉莉,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没有呀!你一点都不可怕,相反,是很好相处的人……”尤莉急急解释。

    “那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疏远呢?”泽维尔难过地垂下脸,声音忧伤而缓慢,“因为我是残疾吗?”

    “没有!”尤莉见他陷入自怨自艾的状态,连忙安慰他。

    “我只是觉得被碰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让你担心我。”

    “我没有疏远你,更不会因为你的身体而看低你,在我眼里,你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少女恳切地诉说着真诚的话语,泽维尔听着听着,脸上渐渐浮现出欢喜的笑意。

    “那让我检查一下你被碰到的地方。”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执拗地“注视”着尤莉,尤莉没办法,只得扶着轮椅,侧过身,轻轻抬起右腿,将红肿的脚踝摆到泽维尔的膝前。

    泽维尔轻轻碰了碰。

    “喏,根本没什么吧?那我放下啦,这样有点站不稳。”尤莉立刻放下右腿,不好意思地拍拍裙角。

    但泽维尔却没有露出释然的表情,他定定地对着尤莉的方向。

    “莉莉,坐下来。”

    尤莉:“?”

    许是被少年略显严肃的表情震住了,她呆呆地坐到身后的台阶上。

    “把脚伸过来。”

    “……啊?”小姑娘的声音微微颤抖。

    虽然泽维尔看不见……但是这个动作还是有点羞耻吧?

    尤莉犹犹豫豫地不应声,泽维尔突然加重语气。

    “莉莉。”

    像是做错事心虚的小孩子一样,尤莉下意识地便伸出脚,笔直白皙的小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好孩子。”泽维尔轻笑一声,手掌托住少女纤细的脚踝。

    尤莉侧过脸,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

    泽维尔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尤莉的脚踝。指尖在娇嫩的肌肤上一点点摩挲,伴随着温柔的低语。

    “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不是,再上面一点。”尤莉咬着唇,偷偷瞥向泽维尔。

    少年的表情冷冷淡淡,动作轻柔却不僭越,让人无法心生厌恶。

    尤莉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嗯?这里好像肿的很厉害……”

    “……唔!”尤莉忍不住低呼。

    “就是这里吗?”泽维尔按了按指下肿胀的皮肤,然后放下尤莉的腿。

    “德叔。”他提高声音唤道。

    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从正门外走了进来。他眉目高深,头发梳得很整齐,一双深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尤莉。

    尤莉立刻缩成小鹌鹑。

    “少爷。”被唤作德叔的男子微微欠身。

    泽维尔指指尤莉:“我的朋友碰伤了腿,你去拿些药膏给她。”

    “好的。”德叔很快拿着一瓶小小的药膏折返回来,递给尤莉,“厚敷在红肿的部位,两三天就可以消下去。”

    “谢谢。”尤莉心怀感激地接下药膏,并在德叔的注目下听话地涂在脚踝处。

    冰冰凉凉的药膏包裹在红肿处,那种火热的痛感瞬间消散了许多。

    尤莉惊喜地站起来,走了两步。

    “感觉怎么样?”泽维尔问。

    “好多了!这个药效果真好!谢谢你,泽维尔,还有德叔!”小姑娘弯起眉眼笑得很甜,德叔也扬起欣慰的笑容,欠了欠身便退至一旁。

    泽维尔语气淡淡:“德叔是这里的管家,以后你有什么事找他就好。”

    尤莉大力地点点头,正要自告奋勇去干点活,琥珀和琉璃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少爷,我们要出去采购啦!你要买什么吗?”

    泽维尔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唔……那就带几本有意思的书吧,还有草莓。”

    “好呦!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去城区的集市,那里可热闹啦!”琉璃和琥珀分别抱住尤莉的胳膊,拽着她不松开。

    集市!尤莉也有些雀跃。她期待地望向泽维尔:“我可以去吗?”

    泽维尔浅笑:“去吧,早点回来。”

    “耶!”尤莉欢呼一声,便和双子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脚伤。

    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

    眼看着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德叔走到泽维尔的身旁,低声问:“少爷,这位小姐是?”

    泽维尔支起手肘,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我不是说了嘛,是我的朋友。”

    “是。”德叔不再说话了。

    ***

    和尤莉、双子一起出发的还有一位清瘦的年轻女性,她叫夏安,是宅邸里负责清洁工作的唯一一名佣人。

    是的,偌大的宅邸,佣人的数量却少得可怜。相比边家可以组成几支足球队的佣人,泽维尔这里,就只有双子、德叔、夏安以及一位厨娘。

    哦,还有一位园艺师,不过据说他已经辞职了。

    尤莉不由同情地看向夏安。她的工作量一定很大吧!

    读懂了尤莉的眼神,夏安笑了笑:“我一点也不辛苦啦,大家平时都会打扫卫生,所以其实我的工作量很小呢。”

    原来是这样。尤莉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看来这边的佣人虽然少,但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啊。

    夏安的车技很稳,一行人很快便抵达城区里的集市。这个集市在城区的西南位置,和尤莉之前去过的地方方向完全相反,因此她对这里完全是陌生的。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集市上的人不算多,但商贩们依旧在卖力地吆喝着。夏安一个人去附近的书店买书,尤莉则跟随双子一起采购食材。

    不知是双子太过可爱,还是尤莉的脸太有迷惑性,商贩见了她们纷纷打折,一位卖花的老奶奶还送了尤莉一大捧小苍兰。

    回程的路上,夏安一边开车,一边聊起听来的八卦。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边家的新闻?”

    尤莉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什么?”琥珀琉璃一边吃草莓一边异口同声。

    “据说边家夫妻俩,居然为了一个女仆打起来了!”夏安幸灾乐祸地说,“听说闹得人尽皆知,结果还让女仆跑了。搞得现在城里都在传,说那个女仆就是传说中的缪斯呢!”

    “缪斯?”双子齐齐歪头,“那是什么?”

    “那是……唉说了你们也不懂,吃吃吃!”夏安没好气地结束话题,继续开车。

    可怜尤莉惊得大脑都快当机了。

    没想到事情居然传得这么快,而且还把她说成什么缪斯……

    看来她得在泽维尔这里多叨扰几天了。

    尤莉正在暗下决定,车身突然猛地一顿,紧接着便熄火了。

    “啊哦,车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夏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还好前面就是教堂,我去跟他们借点东西!”

    车子刚好停在路边,不远处就有一座纯白的小教堂。教堂周围长满了湿润的青草,一群白鸽正在草地上欢快地啄米。

    “姐姐快看!是小鸟!”琥珀和琉璃兴奋地拉着尤莉跑过去,白鸽顿时扑簌着翅膀飞散开来。

    真可爱啊。

    尤莉抱着那一捧小苍兰,静静地立在一旁,微笑着注视他们。

    “咕咕!咕咕咕!”

    原本宁静和谐的一幕突然被打破。像是感知到某种召唤一样,白鸽蓦地叫了起来,纷纷飞向教堂的门口。

    双子和尤莉不由顺着白鸽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竟站了一名青年。

    身形修长的青年穿着一身神父的服装,黑色短发干净利落,五官俊朗,清亮的双眸正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手中的鸟食已经洒了一地,只剩下空空的袋子。

    尤莉也注意到了他。少女转过身,扬起唇角,露出柔软而又懵懂的浅笑。

    “……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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