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和其他的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我心目中如此。
我对阿顺说“比他更加温柔、更加和善也更加容易亲近的人确实有很多, 就像阿顺说的那样, 辰藏哥哥的性格就比他要好上许多, 但是喜欢这种事情, 是不能单单用这些东西来衡量的。 ”
闻言阿顺露出了懵懂的神色, 显然对她而言这种话过于深奥了。
但有些意想不到的是, 在思考了片刻之后, 阿顺歪了歪脑袋看着我“所以喜欢一个人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吗哪怕他一点也不好,也能成为睦月姐姐最喜欢的人吗”
她说到后面,直接皱起了眉头, 显然还是在记仇毕竟当时阿顺和无惨见面的时候, 他在她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也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点也不好了”。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等阿顺长大之后就会明白了。”
听到这话, 阿顺撇了撇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可是长大还要好久啊如果要长到睦月姐姐这么大”
她一边说着,摊开手掌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算着自己和我相差了多少岁。
看到这番举动,我忽然有些感慨, “长到我这么大”
也还是不够的。
对于其他人、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我的生命也可以算得上过于短暂了。
不过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本就如此,被天灾带走的生命每年都不计其数。
但是, “阿顺会长得比我更大的。”我对她说“会长到比我更加成熟的年纪, 然后遇到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与他产生恋情、结为夫妻,和他真正地天长地久下去。”
阿顺认真地听着,睁大了眼睛反问我“天长地久是什么”
我轻声说“就是一直一直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不会分离, 直到两个人都变成头发花白的老人,再回忆着过去那些互相陪伴的时光,在幸福中一起前往极乐。”
闻言阿顺露出了不解,属于孩子的敏锐,听出了我话语中的言不由衷,于是询问我“那睦月姐姐不可以和清直哥哥天长地久吗”
我沉默下来了。
这样的问题
这并非是我的意愿所能决定的问题了,正如无惨问我是否有这样的想法时,我便已经清楚哪怕我说了想,说了愿意,说了想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改变不了宿命的结局。
我和他之间所隔的,是无法克服的天命。
我们所要面临的,是我的身体愈发恶化、根本无法继续陪伴在他身边的未来。
或许是我沉默了时间太长了,阿顺又叫了我一声,见我将视线重新放在她身上,年幼的女孩认真地询问我“睦月姐姐的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哪怕她的家人都没有告诉她实情,这个孩子依旧看到了我身上的病气是与真正健康的普通人格格不入的虚弱之感。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回答道“等到了应该好起来的那天,大概就能够好起来了吧。”
只是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长谷川大人一家离开的时候,顾及到我的身体不大适合出门,也就拒绝了我去门口送他们的提议。
说着要去为我把今天的药汁端来的侍女,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正当我百无聊赖地拿起了放在枕边的诗集,想要随手翻阅一下的时候,却有人拉开了障门。
端着食案进来的无惨,将食案放在了我身旁的矮桌上,而后端起食案上的药碗,递到了我的手中。
他的动作十分仔细,似是怕那碗壁可能会烫到我的手,他还刻意将两只手捧着那个碗,自己感受了一下碗壁的温度,确认没什么大问题才送到了我的面前。
只要看到他,嘴角便会无意识地扬起,这也是我不经意间才发现的事情正如现在。
我从他手中接过碗,看了看碗中黑乎乎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的药汁,不知为何,正想喝药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我并不害怕苦涩、也不厌恶这种难闻的味道,在此前喝药的时候从不会有任何迟疑。于我而言,喝药不过是极为普通而又正常的事情,加之又很清楚医师们常叮嘱着“要趁热喝下才更加有效”,便更不会拖延。
可是当无惨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我时,我却忽然想再等一等。
我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因为忽然有种感觉必须要现在就说。
我抬起脸,将视线从药汁移向他的眼睛,望着那双红梅色的眸子,我问他“能再给我读读诗吗”
闻言无惨垂下眼睑,倾身拿起了盖在我膝上的诗集,随意翻开了一页,用轻柔而又缓慢的节奏低低地念着那些我早已熟记于心的诗句。
听着他的声音,我慢慢地把碗中的药汁全部喝完了。
而当我放下药碗时,才发现虽然念诗的声音一直都在持续着,但那双红梅色的眸子却早已从纸张上移开,落在了我的身上,用那般专注而又沉默的视线沉沉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亲眼看着我将这碗药喝下,于他而言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
一如我重视着他、重视他的一举一动和他所有的想法他对我的感情亦是如此。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未过片刻,我却发现了什么他这时候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
面色苍白的少年没有说话,同样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抿紧,下拉的嘴角平添了几分阴郁感虽说平时的大部分时候也是如此,但这时候无惨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却像是在无言地诉说着什么一般,让我不由得想要开口和他说说话,问问他这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
我的身体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分明以往喝过药之后从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并非是药汁的苦涩所带来的呛人和反胃,而是一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游走着、难以忍耐的疼痛和无法言喻的窒息之感。
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扼住,和以往那种克制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会有腥甜的血液从喉腔里翻涌而上的正常反应完全不一样。
更不似偶感风寒时会出现的头脑昏沉、浑身发烫无力的感觉。而是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正在被什么东西侵蚀的体验。
那是有什么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在血液中翻涌叫嚣着,仿佛要钻出皮肤一般的暴虐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手中的药碗早在不知何时便掉落下去了,也顾不上究竟是掉在了寝具上还是榻榻米上,因为此刻的我甚至连自己的身体坐起来的动作都无法维持,更不要提去关注些其他的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
从喉咙里挤出的几个字眼之后,便再无法说出半句言语,我费力地抬起脸,想要看看身边的那个人,却发现他的脸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我觉得有些遗憾,然而这份遗憾却被突如其来的更加剧烈的疼痛所覆盖。
扭曲而又狰狞的疼痛所带来的是痉挛一般的抽搐,无法克制也无法缓解,这番模样必定是极为狼狈且难看的,我不受控制地蜷缩起了身体,却发觉意识似乎也在像视线一样愈发模糊起来。
我会死吗
脑海中只留下了这样的疑惑。
但这个清晰的疑惑很快又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冲散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般从未有过的疼痛之感究竟从何而来是因为那碗药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无惨这个时候,仍在看着我吗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答案便也跟着它一同涌现出来。
不要看我。
我不希望他再看着这样的我。
就在这时,似乎有什么人将我抱了起来,带着凉意的手掌将我拥入怀中,冰冷的触感带走了部分的疼痛,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不要害怕。”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是将我拥在怀中的无惨。
视线内已经看不清楚脸的人将我拥在怀中,冰冷纤长的手指覆在我的脸上,他为我梳理着散乱在脸上的长发,在我的额头和眉眼落在冰冷的吻。
“不要害怕”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究竟是在对我说,还是也在对自己说着不要害怕。
我忽然有些难过了。
然而我却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身体还是感情所带来的情绪,仿佛要将皮肤撕裂一般的痛觉再次侵袭了整具身体,这是此前从未有过哪怕是病情最为严重的时候,也无法与之比拟的疼痛。
我大抵是在落泪的吧。
因为脸上有湿漉漉的感觉,带走了面颊本就不多的热意,而这份凉意却短暂地换来了片刻明晰的视觉。
我看到了他的脸是极为熟悉的脸。
这份熟悉并非仅仅来源于这几年短暂的相处,而是更加久远与悠长的过去与未来的时光,是从那些时间的夹缝中渗透出来的,带着被岁月侵染之后的沉淀与深邃。
在更早之前或者更晚之后的时间里,我们一定也是曾经见过的。
我曾听闻过一种说法在人即将死去的时候,脑海中会闪现出所有的记忆,无论是那些原本以为早就忘记的东西,还是自以为一点也不重要的存在,全部都能在短暂的瞬间涌现出来。
所以我看到了许多此前从未想起过的景象。
这并非是先祖也并非是他人的记忆,而是属于我自己的,来自不知道何时的自己的记忆。
江户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居然有人会愿意给我投浅水呜呜呜呜呜,谢谢大宝贝狂亲手足无措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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