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 已是落日时分。
昏沉的夜幕重重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黏稠的黑暗, 廊间挂上的灯笼在黑暗中映出朦胧的橘色火光。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琵琶,休息时忽然听到障门外木质的檐廊传来脚步声与低声轻语。
我的院子在城中的最东处, 平日里除了母亲偶尔会过来,其余时候大多只有侍女里子陪在身边照顾。
我理所当然将那声音误认为母亲过来看我了,便让里子打开了障门, 正想起身迎接母亲,却未料到视线内竟出现了一道极为陌生的身影。
从门外路过的作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
那些略有些卷曲弧度的长发垂坠在肩头, 为她平白增添了几分迤逦的意味。
侧脸的轮廓精致昳丽, 艳丽的眉眼在昏暗的火光下煜煜生辉, 那些暖橘色的光影零碎地落在她的面颊与五官,便如同物语中那些美貌的姬君。
这是我所见过的, 除母亲外最美的女子。
但她与母亲是截然相反的美貌。
听到障门打开的声音,本是从门口路过的女子也顿住脚步,她稍稍侧过脸望向我我这时才发觉, 她的眼睛竟是罕见的红梅之色。
“睦月姬”
门外的侍女一见到障门打开,便慌乱地伏跪在廊上,似是在为打扰到我的练习而心生惶恐。
“没事的,”我将琵琶放在里子手中,“我只是以为,是母亲大人来了。”
门外的侍女起身后仍低着脑袋,害怕我责备般紧张地轻声解释道“这位是路过城中, 前来借宿的巫女大人。”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大家都是不喜欢我的。
哪怕我实际上从未亲自下令责罚过任何人,但因为我而受到惩罚的侍从侍女们,却从不在少数。
所以说,都是因为我
是因为我作为城主之女,却有着一具孱弱连自由行走这种小事都不能做到身躯。
而一旦我出了什么事情哪怕只是因为不慎吹风受凉,身边的侍女们也要被父亲大人责罚。
但这是不对的。
我的身体状况,和她们并没有关系。
我也曾对父亲这般解释过,告诉他大家都是好人,倘若是因为这种不相干的事情受到惩罚,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然而父亲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看向我。
他并未责骂我,甚至没有说话,但看着他的脸,以及那双眼睛,我便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了。
这对他们来说,也不公平。
造成这一切的,实际上还是我。
我无法理直气壮地劝说父亲不要在意这些,也无法帮到侍女们分毫,于是也只能保持着沉默,尽可能不让其他人靠近。
为了自己不受惩罚,侍女们小心翼翼远离我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错处。
只不过令我有些在意的是,那位巫女朝我微微颌首的矜贵模样,看起来着实不像个普通的巫女。
倒更像是那些冷漠而又傲慢的京都贵族。
曾有京中的客人们前来拜访,父亲也派人将我叫去厅中相见,那位贵族公子有着俊秀的容貌和得体的举止,可言谈间却总会不自觉透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那是发自骨子里,认为自己更为高贵的傲慢。
所以在对方吟咏着和歌向我暗示些什么的时候,我只是用手帕掩唇咳嗽了几声。
这并非故意而为,身体忽然感到不适是常有的情况,自然
咳出血来也是常有的情况。
拿开时那上面已经沾上了些许猩红的血迹,我抬起脸看了看他的脸色,眼见对方收敛了那份情深款款的作态,正了正身子移开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和我所预料的姿态,一模一样。
我并不在意那位贵族公子如何看待我,也不在意在那天之后我的名声又会如何,但母亲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却让我搬出了她的院子,独自住进了最东边的院落中。
这里本该是待客用的地方。
所以现如今这位女巫大人也出现在了这里。
我点了点头,唇角勾起礼貌的弧度,并未在意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为何要将这位巫女安排到我的院子里借宿。
总归也不过是那些原因罢了。
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只能在屋子里安坐着的我,实在让他们花费了过多的心思。
进出城主府的医师林林总总有多少,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无论是哪位医师,在见到我之后也都只会露出无能为力的神色。
只是单纯的体弱。
仅此而已。
正因为病情过于简单,所以才没有什么特别的、有效的医治方法,医师们开的药方也大多是大同小异,父亲和母亲望向我的目光,亦是愈发沉默悲伤。
毕竟他们也只有我这一个孩子。
和母亲住在一起时,我便时常见到她落泪的模样,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亦或许也有为自己的命运。
她没能生出除我之外的其他孩子。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已经无所谓的,只要
只要是健康的孩子,其他事情怎样都没有关系。
正因为我能够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所以才要从她的院子里搬出来,每每见到我的时候,对她而言也是痛苦与折磨。
哪怕她从未亲口说过。
哪怕每次面对我的时候,她都会刻意掩盖住那份悲伤,转而用温柔的笑意将我拢在怀中,偶尔还会哼唱着轻轻的歌谣。
母亲大人是爱我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但在绝大部分时候,人们心中都不会只有爱这一种念头。
或许是我沉默的时间过长了些,毕竟本以为只是点点头打个照顾她便会离开,可意料之外的是,那位巫女却迈开步子,自顾自地走进了我的房间。
而跟在她旁边的侍女也只是在她抬脚的瞬间张了张嘴,又立马闭了回去。
这必定是父亲大人或是母亲大人的意思。
不只是将我康复的希望寄托在医师身上,在我服了药却也没什么明显好转的时候,他们也曾请来寺庙中的僧侣和神社中的神官,为我进行着祈福的仪式,希望能借此增加我康复的机会。
站在我眼前的巫女大人,她的视线落在里子手中的琵琶上,眼神流转间忽然开口“我方才从院门进来时,听到了一阵极为美妙的琵琶声。”
我笑了笑,看着她在我面前坐下。
“想必那琵琶声定是睦月姬所奏。”
她说话时倒收敛了那份冷漠的矜贵模样,而是流露出清浅的笑意,与之前我所见到的那位贵族公子的笑意截然相反这是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的笑容。
“您过誉了,”我轻声答道“只是随意拨弄罢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虽然在年幼时母亲曾请过弹奏琵琶的乐师前来教我,但那位乐师却在听了我弹奏的乐曲后向母亲请辞了。
我曾以为是自己没有天赋,但母亲错愕中带着惊喜的模样却否认了我的猜测。
只是那位乐师觉得我应当请更好的乐师才对。
但这件事却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耽误了许久,以至于如今依旧只是我独自练习。
巫女闻言却并未将这个话题就此休止,而是继续问我“那首曲子有名字吗”
父亲和母亲其实为我找来了许多曲谱,但我方才弹奏的那首,却并非曲谱中的曲子,而是
“大抵是有的,”我说“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那是我拿到琵琶的时候,便能从指尖流泻出来的,自己也不知是何时学会,亦不知晓是从何处得知的曲子。
闻言巫女却眯了眯眼睛,那双红梅色的眸子似乎深沉了许多,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我说道“我曾在京都听过这首曲子。”
那么,“您知道它的名字吗”
巫女大人并未直接回答我,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许久以前曾有一位名为蝉丸的盲法师,那时也只有他通晓着无人能知的琵琶秘曲流泉和啄木。”
她的语气中满是怀念的意味。
于是我问她“您认识蝉丸法师吗”
巫女摇了摇头“我认识除他外另一个也会演奏这两首曲子的人。”
这两句话,似乎有些冲突了。
然而她说完这话,却似乎不愿意再对我多说些什么了,让我连问问她那人是谁的心思也消退下去,只开口道“那么我方才弹出的曲子”
“是流泉。”
她说。
“你手中的琵琶,是叫玄象吧。”
我微怔了一瞬,不由得有些意外,分明只是头一次见面的巫女,这时候却莫名让人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在以前的什么地方,我们也曾相识一般。
尤其是她询问我是否能为她演奏一曲时,或许是因为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请求,我竟完全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言语。
但这一次,我并未为她演奏流泉。
“是啄木。”
曲毕之后,黑发红眸的巫女注释着我,那般深沉而又耐人寻味的眼神,倒让我也无端有些迟疑起来。
甚至下意识将之前那个未能说出口的问题提了出来“您所认识的那位也会弹奏这两首秘曲的人,是谁呢”
巫女大人又不说话了,依旧用沉默的目光注视着我,房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低低的女声。
她说“是我心生倾慕之人。”
我眨了眨眼睛,“那他一定也是喜欢您吧。”
闻言巫女挑了挑眉眼,狭长的眼形加上昏暗的灯光,更让她显得过分靡艳起来。
漂亮的红唇微微张开,她的唇角也翘了起来“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要说明一下,评论区的每一条评论我其实都有认真看的,没回复是因为词穷星人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嘤
所以我也看到了说我一味悲情恋爱的那个评论了,我解释说一早就打好了大纲,是在写我想写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理解成了是我觉得改大纲很麻烦,所以有毛病也随便,反正有人看这个我绝对不同意
说我ooc还举了那么多例子我也不想反驳,反正我也知道自己确实ooc,原著无惨会真心实意喜欢什么人吗怎么可能。但是说我随便我就是真的不能同意了,虽然我就是馋无惨的身子,但我也是馋得真心实意理直气壮啊,我第一章就写明了无惨男主,那时候开文是八月份,刚补完漫画,纵观整个晋江我竟然没找到一本无惨男主也可能是我搜索不到位太菜了,我卑微落泪,所以才开文自己写的。
可以批评我写得不好写得ooc,但是怎么可以质疑我对无惨的爱,说我不认真瞎搞他,我看了好几遍漫画还能觉得他可可爱爱,怎么可能就是看他脸和鬼王身份鬼王这两个字就从来没在我文里出现过的好叭,我根本不喜欢鬼王这个称呼,我就是喜欢无惨,我好气,我太难过了,超大声哭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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