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上弦之一的黑死牟, 最初的名字其实不是黑死牟。
当他仍是人类的时候, 他曾有过一个叫继国严胜的名字。而在那个时候, 他也还有着一个名为继国缘一的弟弟。
作为双生子的严胜和缘一,从出生起便被决定了不同的命运。
哥哥严胜是唯一的继承人, 他所接受的从来都是最好的教育,虽然父亲总会用严厉的语气教导他,但严胜也从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是要继承继国家的人。
但弟弟缘一却不同,因为额头上生来便有着红色的斑纹, 甚至在出生时便差点被丢弃, 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执意要留下他, 所以缘一才会被养在小小的、只有三叠的房间里。
父亲从不会去看望他, 也从不在意自己所舍弃的另一个孩子现如今是何等模样,幼年时的严胜却时常会去探望缘一并非是因为喜欢。
虽然是双生子, 但严胜对缘一的感情, 只有怜悯与恶心。
在最初看着缘一总是黏在母亲身边的样子时,严胜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可怜,所以时常会瞒着父亲去缘一那个只有三叠大小的房间玩,为了不让父亲发现自己给了缘一东西, 所以严胜为他制作了一根笛子。
但未过多时, 这样的心思却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感情所取代了。
他对那个人自己的弟弟继国缘一, 产生了名为憎恨的心情。
因为一切都和严胜见到想到的,完全不一样。
严胜头一次从缘一口中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露出笑容的时,心底里冒出来的情绪只有恶心。
明明只是个黏在母亲身边的胆小鬼, 却说着要成为世上第二的武士,这样的言语、说出这话时的笑容,无不令严胜心生厌恶。
但事实却告诉严胜,缘一所拥有的天赋,远比他要强大许多。
只是第一次握刀便击败了教习严胜的师父,甚至一度令父亲产生了更换继承人的念头,当严胜开始思考起自己被换掉后会怎样时,缘一却主动离开了家中。
因为母亲死掉了。
而缘一早就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他一直都知晓母亲身体不适,黏在母亲身边其实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为左半身被病痛纠缠的母亲减轻负担他从不是黏在母亲身边撒娇。
意识到这一点的严胜,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与缘一之间的差距,分明是双生子的二人,从一开始就有着云泥之别。
但这样的差距却和严胜最初所想的截然不同,缘一才是真正的天才,是被神所眷顾的孩子,他所拥有的是任何人也无法触及的境界,所看到的也是任何人都无法看到的世界。
缘一才是真正的“云”,是如同太阳般耀眼灼目的存在。
而严胜却曾对这样的存在心生怜悯。
明明应该被怜悯的,是他自己才对。
莫大的讽刺蚕食着理智,令严胜久久难以自拔,但随着缘一离开后时间的流逝,这份感情也逐渐开始消退了。
直到那个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率领部下外出时的严胜遇到了恶鬼的袭击,而救下他的,是已经有十多年未曾见面的缘一。
这时候的缘一也早已长大成人,他的剑术也已经出神入化,和孩提时那种打闹般的感觉完全不同,只是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握刀的模样,严胜便仿佛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一刻严胜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他离开了家中,加入了缘一所在的鬼杀队,他本以为这样便可以改变什么,但对缘一的嫉妒却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缘一掌握着其他人都不会的呼吸法,但他却缘一将自己的剑术和呼吸法倾囊相授,只可惜猎鬼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够达到他的境界严胜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人的出现。
某一天被缘一带回鬼杀队的少女,有着苍白的脸色和孱弱的身躯。
说实话,严胜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仿佛能够看到她的未来在母亲即将病逝的那段时间里,母亲的脸上也正如这般满是病容。
但这个少女却能够使用呼吸法。
明明是连吹破葫芦这种呼吸法的基本训练都做不到的人,却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呼吸法,严胜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在此前甚至连呼吸法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在刚接触的那一天,她便学会了水之呼吸。
因为鬼杀队中没人能掌握缘一的日之呼吸,所以根据他们自身的特性,缘一为他们改良了呼吸法,因而衍生出了许多不同的呼吸法。
她所掌握的水之呼吸也是其中之一。
单是这样其实并非什么值得人注目的大事,毕竟严胜本就不是会轻易对他人产生兴趣的类型,但是
主公让一个在此前甚至从未握过刀剑的人成为了“柱”。
严胜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正如他难以接受身为柱的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缘一的境界,可鬼杀队中的其他人却没有质疑主公的决定,因为主公的身体,已经临近极限了。
不论是出于何等原因,其他人也不想反驳他从未做过的堪称“任性”的决定。
这样的认知令严胜也倏然绷紧了心弦,但那个少女的表现,却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比之曾经的水柱没有丝毫逊色,甚至能轻易使用出其他人精心磨炼的剑术,在她的身体里所寄居的名为“天赋”的存在,几乎令人联想到了缘一。
但她总归是比不上缘一的。严胜想。
意识到这点时他却忽然怔住了,明明自己从来都只是厌恶着缘一,但在听到其他人说出新的水柱似乎也有着缘一那般卓绝的天赋时,他却下意识冒出了反驳的念头。
只是,这样的话,从未说出口过。
严胜看着她和缘一之间的关系愈发亲近,很难说心底里究竟是什么念头,明明不该在意这些,但是
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落在他们身上。
她和缘一在某些地方,过于相似了。
不论是时常被人提及的过人的天赋,还是那张时常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以及永远给人以在注视着远方的什么东西的眼神,都令人觉得出奇的相似。
但她是比不上缘一的。严胜想。
于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严胜刻意找了理由与她进行比试,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亲眼看着那个少女停下了水之呼吸,在脸色倏然变得更加苍白的瞬间,另一种呼吸法在她的身体里开始运转。
是严胜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日之呼吸。
在鬼杀队中,出现了第二个能够使用日之呼吸的人。
这样的认知倏然间令严胜心底里的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已经断裂的木刀,视线里顿时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像是终于夺回了控制身体的权利,但视线内看到的,却是缘一在和她进行交谈的模样。
无法按捺的某种心悸感侵袭了大脑,甚至令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这种感受比之当初知晓缘一的天赋时更加强烈,几乎令严胜无法站住脚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继续和他们一起待在鬼杀队中的,因为就在那之后的不久,他偶然间又听到了什么。
他隐约听到那个少女对缘一说“婚约春节过后”
只是远远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着那两个并肩而坐的背影,严胜甚至开始颤抖起来,强烈的愤怒在看到缘一将自己的耳饰摘下,并戴在她的耳垂上时,倏然攀升到了顶峰。
他再也无法遏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猛然掉转脑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但心底里却仍在浮现着那个少女所说的话缘一在与她许下约定吗
过了春节便履行婚约的约定
这样的想法令严胜辗转难眠,甚至每每见到她时都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情,那对刺眼的花札耳饰在她的耳垂下晃动着,便像是巨大的石锤般压碎了严胜的理智。
尤其是她的额角也出现了斑纹。
严胜出现斑纹的时间其实比她更早,他的脸上所浮现出来的,也是与缘一相似的斑纹,但这样的认知却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其他的什么人打破了。
因为在她的脸上所浮现出来的斑纹,几乎与缘一一模一样。
严胜只觉得耳边在不断地响起轰鸣,难以言明的东西彻底吞噬了名为继国严胜的男人,所以他变成了黑死牟。
在遇到那个鬼之始祖,名为鬼舞辻无惨的男人时,他接受了他的邀请,变成了与他一样的鬼。
后来他又遇到了那个名叫源睦月的少女,很难说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对她说出“你会成为强大的鬼。”这种话的。
这时候在黑死牟心中所盘踞着的,是足以被称之为“恶意”的念头。
他是希望源睦月变成鬼的,这样的话就可以证明,她根本一点也不像缘一了。
哪怕她戴着缘一的花札耳饰,使用着缘一的日之呼吸,但只要她成为了鬼,那就绝对不再是和缘一一样的存在了。
所以听到她用仿佛是同意了一般的语气轻柔地说出想要见鬼舞辻无惨的时候,黑死牟的情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高兴的,所以他将她带来了鬼舞辻无惨的居所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黑死牟甚至开始想象起她变成鬼的模样,但他最后所见到的,却是她的尸体源睦月死了。
她没有接受鬼舞辻无惨的血,就这样作为人类,死掉了。
也正是在那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与缘一最相似的人,从来都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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