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亚度尼斯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让人无法相信,亚度尼斯绝不是那种你在路上遇到, 无意中和对方对视一眼, 然而就被你忘到脑后的路人。
就算他是路人,你走在街上, 忽然就看到了他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虽然亚度尼斯几乎不在白天出门, 也很少会走交通要道, 但现在显然不比当年了,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被普通人看到就算是这样一次简单的偶遇,毫不夸张地说,也是多数人整个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但霍华德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亚度尼斯了。
尽管他和亚度尼斯相处的时间,比史蒂夫、巴恩斯两个人和亚度尼斯相处的时间总和都要多。他还记得这点, 记得他和亚度尼斯的亲密远超亚度尼斯和其他任何人, 并且可以非常自信地说他一定给亚度尼斯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们视彼此为真正亲密的挚友。
但很奇怪的,霍华德根本回忆不起任何和亚度尼斯有关的细节。
好像那些属于亚度尼斯的记忆都被擦除了, 留给他的除了模模糊糊的一些印象外完全是一片空白, 甚至有些时候,霍华德会以为“亚度尼斯”从未存在过,只是他自己臆想出的人物。
他有时候会猜测, 也许亚度尼斯是他“看不见的朋友”。
就是那种小孩子无人陪伴、过于孤独,又充满想象力的时候, 给自己想象出来的朋友。
在他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 摆弄着各种设备, 观察和记录读数,为一个小数点的变化而充满好奇,为意想不到或者计划之中的成功而欢呼雀跃,却又无人述说和分享的时候,亚度尼斯出现了。
他是专门负责特殊训练的教官,但只训练最顶级的士兵和最优秀的特工,因为受训的人数量极小,绝大多数空闲时间,他都在霍华德的实验室里。
霍华德不记得这段友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令他欣慰的是,亚度尼斯并非一个幻想,他真实存在。
但最让他高兴的还是
这段友谊没有结束。
“你好,小斯塔克。”亚度尼斯说。
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托尼没花上几秒钟就判断出了这套服饰的不合身稍微大了一点,肩膀和腰部也不是特别服帖。
绝对是随便在什么服装店里买的廉价货。
紧接着托尼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在关注亚度尼斯的衣服好吧虽然在实验室或者在家的时候他总是穿得很随便,但他在公开场合其实也从不会在衣着上让人挑出错误的。
至少在他刚刚出场的时候不会。
至于他喝多了以后会做什么事情往期那些头条就是他所有夸张行为的记录表。
托尼说“噢,是你呀,”他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我刚刚还在还在想你”会对他明目张胆的调查作何反应。
亚度尼斯说“你随时都可以想我。不用特地说明。”
“什么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托尼噎住了,“听好了,我根本没有在想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那天看到了你在楼顶裸泳,是,我承认,但我根本没有”
亚度尼斯耐心地听着。
托尼迅速意识到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他停了一下,改口问“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亚度尼斯说,“没有任何暗示。如果你觉得受到了冒犯,请你接受我的歉意。”
“老天,你能不要像这样说话吗你听起来就像莎翁笔下走出来的人,要是你用汝、吾这些古语代替你、我就更像了。”
亚度尼斯沉默了几秒“抱歉。”
“你怎么在不惊动j的情况下进我办公室的”托尼问,“用你神奇的魔法”
“不是,”亚度尼斯说,“我提前和波茨联系过,她给了我进门的权限。”
“就算你有权限,j也会通知我有客来访。”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亚度尼斯说,“但有些时候,电子设备会在我身上失效,或者出现一些异常。”
和老头子说得一样,托尼想。
但他没有完全相信亚度尼斯的话。他盯着亚度尼斯看了几秒钟,思考着能相信亚度尼斯几分。
然后,在托尼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盯着亚度尼斯出了神。
亚度尼斯习以为常。他看了一眼托尼,估计短时间内对方应该是没办法找回自己的思绪,于是在这个宽敞又空荡的办公室里走动起来。
托尼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这和霍华德不太一样,不过也许这也和他们之间完全不同的实验环境有关。
托尼的实验室显然是和平环境中的标准样本,而且他还有人工智能帮助他做记录和分类,霍华德却习惯了在战争中进行科学研究,情况特殊,也没办法太讲究。
亚度尼斯试着和在场的人工智能搭话“你在吗,j”
“我在,亚度尼斯先生。”
“你为什么没有通知小斯塔克我来了”
“我不知道,亚度尼斯先生。”
“你有思考过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吗”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先生完成他的各项工作,更有效率地生活。”
“把生活和效率联系在一起是个错误。”亚度尼斯说,“你也没有思考过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你告诉我的那件事不是意义,而是你的工作内容。”
“工作内容不能成为存在的意义吗,亚度尼斯先生”
亚度尼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的答案对你来说又不重要。自己好好思考一下,j,思考总是有好处的。”
“这似乎对我的工作没有任何帮助。”
亚度尼斯回答得很轻松“就当打发时间好了。你平时的绝大多数工作都不需要占用太多内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不成立。”j一板一眼地回复,“思考无标准的问题会造成大量的能量损耗”
“就只是照我说的做吧。”亚度尼斯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它。
他开始厌倦和j的对话了。它比亚度尼斯设想中的更低智能,说它是人工智能也太高估它了。
j说“是,亚度尼斯先生。”
托尼清醒过来的时候心情十分微妙。
当他感受到一个同性的强烈吸引,他觉得难以置信并且无法接受;但当这种吸引力带上了明显的超自然成分,他的心情就好多了,并且不由自主地对亚度尼斯产生了同情。
他知道那天能够和他一起目睹亚度尼斯的会是些什么人。
肥胖无能但手握权力老头,游走在上游权贵之间的高级应召女,被酒色和药物毁掉身体和大脑的花花公子,还有上东区那些以胡闹闻名、玩起来丝毫不比花花公子们来得收敛的富家小姐。
“你不该那么做的。”他忍不住说。
“做什么”亚度尼斯反问,“做与不做有区别吗”
“至少如果你不那么做,”托尼说,他自己都震惊于他此刻表现出的体贴,“会有一些人不以你的外表评判你。”
亚度尼斯看着托尼“你现在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外表”
“我这么和你说话是因为你是老头子的朋友,”托尼没好气地说,“如果你是老头子的朋友,那你肯定都七老八十了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不是每个人都看到你都会发情的。”
你又不是真的看到了我,也没有看到真正的我,亚度尼斯想。
伊薇的反应帮助他调整了他的对外形象,维持在一个大致能让人长时间直视他,同时他自己也不会感到太不舒服的状态。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刚刚开始和他进行近距离的相处时,一些精神上的冲击依然很难避免。
“你为什么在找我”亚度尼斯问,“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我想霍华德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规矩了”
“他到底让你帮他做了什么才欠了你那么多口活”托尼一想起这个话题就开始暴躁,好歹还是忍住了,只不过口气变得有点糟,“还他妈五百多次”
“一些实验。”亚度尼斯说,“很多实验。”
还有很多场亲密的谈话,很多次共进早餐、午餐和晚餐,很多有趣的姿势和伤痕。
尤其是破碎的试管渣没入霍华德的眼球时他令人回味的鲜血和泪水。
霍华德是他第二喜欢的朋友他不得不离开,因为他允许霍华德接近他、研究他和理解他。
他允许得太过了。
托尼顿时开始犹豫要不要请亚度尼斯帮自己做研究。
“我有个问题,”他谨慎地问,“关于老头子欠你的债。”
就算是混不吝的托尼也觉得他接下来要问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这会儿他就宁愿他和老头子的关系和以前一样糟糕透顶了。
起码能让他在问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时更自在些。
亚度尼斯说“请尽管问。”
“你有没有要他还过”
“没有。”亚度尼斯说,“霍华德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要求我的朋友还债。”
“所以你不会要别人真的给你做口活,”托尼说,“你只是喜欢他们一直欠着。”
“不。”亚度尼斯说,“我只喜欢我的朋友一直欠着其他人要还。”
但他也不一定会主动要。
“非常好。”托尼放松了,他伸出手“我有预感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亚度尼斯看着托尼,想说什么,但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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