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恢复记忆后景歌已经性情大变, 但从前的事情他却都还是记得的。
比如说当初秋明殊受伤后流血三天不止的场景。
大概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些事情,所以景歌脸色很快就变得难看起来,他几乎连身旁那名车夫所说的话都没有听见,立刻就转身拉着秋明殊往提前安排好住处的客栈里走去, 客栈里面原本热热闹闹, 然而秋明殊和景歌才刚走进去,里面气氛立即变了。
众人见着秋明殊衣衫上零星的血迹以及他不停淌血的右手,看起来神色都有些不大对劲。
景歌对众人的视线视若无睹, 进去之后直接拖着人上楼进入房间, 只在房门关上之前, 大声吩咐了掌柜, 要他们找来整个镇上最好的大夫替秋明殊看伤。
或许是秋明殊伤口的出血量实在是太过惊人,所以掌柜找的大夫来得很快,秋明殊被迫让景歌按在床上给大夫看伤, 身上的穴道却已经被景歌封住, 浑身动弹不得, 也无法发出声音。
大夫看伤后的反应全然在秋明殊的预料当中, 与当初在皇宫里的剧情相差不远, 大夫进屋后见到满屋鲜血后霎时脸色凝重如临大敌,结果最后在确认秋明殊全身上下之后指头上那个被蹭破点皮的伤口之后, 他长久无言,脸色霎时又变了几变。
最后大夫还是没能够替秋明殊止血, 只开了些药后就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拎着药箱走了, 剩下景歌黑着脸吩咐车夫前去煎药。
秋明殊从头到尾看着众人的反应, 心里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虽然被景歌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心里面却知道,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他被人从皇宫里接走,桓意必然会立刻派人找他,对于皇宫里的护卫来说,要确定他们离开的方向应该不算太难,而只要他们找对了方向,要通过秋明殊留下的血迹找到线索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景歌带他进入客栈,闹出的动静原本就已经不小了,再加上那名大夫明显也为他古怪的体质而震惊,或许等他回去之后用不了多久,他那诡异的伤势就能够在这整个镇子里传开了,到那时候,桓意必然能够通过这些线索找到他。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
秋明殊没有出声,现在也出不了声,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当然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上次桓意将丹药带回来的时候,虽然秋明殊的伤口已经好了,但到了最后,桓意还是坚持要秋明殊将他带回的丹药服下才能够放心。
秋明殊于是被迫服下好几粒丹药,感觉自己的血条几乎要过载好几倍,差点当着桓意的面吐出来,这才终于蒙混过去。
而现在,因为丹药而被加长了许多的血条终于派上了用场,这么洒了一路的血,秋明殊感觉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可惜就算是这样,他也依然没有办法逃出去,面前守着个武功奇高无比的景歌,身上的穴道又被制住,秋明殊除了等待别无办法,最后闲着无事只能观察起同在房间里的景歌。
看样子景歌似乎很是气恼,他眉峰紧紧皱着,双唇抿成了条线,因为这样的神态,他看起来有种超乎年纪的沉郁,如果只是看这样子的他,很难想到他其实是个仅有十五岁的少年。
这样子的景歌看起来并不愉快。
看惯了从前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似乎永远都充满了活力的景歌,眼前的这人的确让秋明殊自心底产生了“这人究竟是谁”的疑问,沉默中的秋明殊忍不住开始在心中思考,究竟当初尧国后宫里失去记忆逍遥快乐的那个少年是真正的景歌,还是现在拥有所有记忆,什么都明白的景歌才是真正的景歌。
秋明殊没有避讳自己的视线,而景歌感觉十分敏锐,几乎在秋明殊看向自己的同时,他已经察觉到了秋明殊的视线。
他阴沉着脸将视线扫向秋明殊,冷冷道“师父很快就到了,你也别想在这之前玩什么花样。”
秋明殊无法出声,神色看似没有太大变化,心中却是倏地沉了沉。
景歌刚才说,他师父很快就到了
景歌的师父当然就是西海棋圣,而如果秋明殊没有记错,当初在西海居那场战斗之后,西海棋圣分明是负伤出海远离了云陆,现在景歌说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那位西海棋圣从头到尾其实只是作了场戏,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云陆
那他冒着危险留在云陆又是为什么
更让秋明殊心中不解的是,对方究竟为什么会把自己当做目标,不管对方究竟是西海棋圣还是昔年的西陆雁妃,他与对方都从未有过任何接触,对方究竟为什么费尽心思要景歌将他带出来见面
秋明殊思来想去,能够得到的答案大概也只有一种。
对方会找他,是因为他身上的妖妃系统。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但西海棋圣或许已经知道了他同样是带着妖妃系统的人,所以对方才会找上门来。
想了这么多,秋明殊渐渐已有了倦意,他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日的夜晚尽快过去,等待自己留下的痕迹尽快被人发现,桓意能够将他找到。
他相信这应该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只是他心底仍然有些隐约的沉重。
今日的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就在昨日景歌还缠着他说话,还会对着他们撒娇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昨日他还待在皇宫里和桓意绕着槐玉宫的宫墙散步,说着白日里发生的琐粹事情,而现在,景歌已经变回了人们口中的小魔头,而他也被带到了千里之外的这处小镇。
他才发觉不过才这么点时间,他就已经在想桓意了。
平常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槐玉宫的房间里,而桓意通常这时候应该也已经回来了,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暖意,他会披着外衫靠坐在床头看书,而到了夜晚手脚容易发凉的自己,总会忍不住挪着挪着就挪到了他的身边,故意和他紧紧靠在一起。
桓意会装作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然后将他的手拽进怀里,替他暖手。
这些明明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是今夜受伤流血被点了穴道独自待在陌生小镇的客栈床上,秋明殊却无比的想念着这一切,到这时他才发现桓意之于自己,或许比他所以为的还要重要得多。
而他也是直到现在才骤然发觉,上辈子向来独来独往任何事情都总是独自承担的自己,这次被人带走之后,所考虑得最多的不是如何想办法自行逃离,而是等待桓意的到来。
秋明殊想到这里,顿时怔住。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感情使人软弱吗
不是的,他心中清楚,绝对不是因为这样,他会很少的考虑自救的问题,而将思绪放在如何让桓意来帮助自己上面,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他心中清楚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他现在全身被定住,就连话也说不出来,身边还守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在这种状况下想要自救原本就是很难实现的事情,而相比之下想办法留下痕迹等待桓意赶来,的确是如今最有效的办法。
这并不代表他变得软弱,而是代表着他已经开始相信别人,或者说他已经有了可以相信的人。
胡思乱想之中,秋明殊尚未想好等到桓意到来之后自己应该与他说些什么,如何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情,窗外却忽地传来了声响,似乎是有人在这深夜中来到了客栈当中。
是谁
秋明殊霎时警觉,认真辨认着屋外的脚步声响,根据刚才景歌的话,那位西海棋圣或许很快就会赶来,而根据秋明殊对桓意的了解,在知道自己出事之后,桓意应当也会很快开始寻找,算算桓意的速度,找来大概也就差不多用上这么些时间。
所以来的人究竟是桓意还是那名西海棋圣
秋明殊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而这时候房间里原本正在低头看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书信的景歌也明显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屋内寂然无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秋明殊不说话是因为说不出,而景歌却是戒备地自桌上拿起自己的佩剑,身形一动间悄然掠出,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他停在房门之前,似乎准备着只要有人闯入便立即出手。
秋明殊也紧盯着房门,想要看清来者究竟是谁。
便在这种时刻,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
那响声是极有规律的,对方教养极好,敲门声不疾不徐,敲上几声会顿住片刻,等过了一段时间再继续敲响。
但他敲了许久,景歌却都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景歌的神情有些古怪,他双眸瞪着房门,双手紧握着剑,似乎正犹豫着是否要对门外的人出手,秋明殊看着他的状况,心里面担忧不已,可能过了有十来分钟的时间,那敲门声依然没有消失,而守在门口的景歌犹豫许久,终于开了口“是谁”
听到这句问话,门外的敲门声终于停下了。
片刻之后,一道对秋明殊来说十分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道“小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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