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于张春芽,李大妮的性格中少了一些莽撞,多了几分的优柔寡断,用老人的话来说,她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
李大妮想得清楚,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同三房修复关系,可该怎么去修复关系?她心里没招。
按理说,分家的事情是长房撺掇着来的,张春芽在那儿一个劲儿的鼓吹,她什么也没应啊!这个恶果就算要砸下来,那也不该砸到她的脑袋上。
再者,她好歹也是个做嫂嫂的人,难道还能低声下气地去同弟媳说软话?
不行不行,如果她真的低了头,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再抬头了。
李大妮心里的顾虑极多,然而张春芽从娘家回来之后就给她上了一课。
谁说当嫂嫂的就非得端着个架子?
张春芽哭哭啼啼地从娘家回来,一进门就扯着嗓子跑去了三房屋里,将正在温习功课的苏崇文、正在收拾屋子的叶桂枝以及正在神游天外的苏鲤都给吓了一跳。
“老三,桂枝,你们一定要原谅我和你大哥啊!之前是我们俩猪油蒙了心,现在我和你大哥都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咱还像原来一样好好地相处,你们觉得成不?”
叶桂枝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过来扶张春芽,她劝道:“嫂嫂,都是一家人,哪里会有什么隔夜仇?”
“我和崇文合计过,这些年来,确实是我们三房拖累了大家,你和二嫂对我们三房有意见也是应当的,往后我和崇文会把自个儿的小家给撑起来,绝对不能再拖累你们长房和二房了。”
“嫂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怕分家了,大家也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呢?”
苏崇文也搭了一句腔,“是啊,大嫂,分家的事情,你别太往心里去。往后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就像现在这样,我觉得也挺好。你同我大哥说一声,我不怨他。”
张春芽险些把那些‘你觉得挺好,但我们觉得一点都不好’给说出口,可是她想到自个儿此行的目的,生生把这句可能导致关系更差的话给憋了回去,又眼巴巴地问了苏崇文一句,“老三,桂枝,这么说来,你们三房都原谅我们大房了,是不?”
苏崇文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没再搭理张春芽。
叶桂枝刚想搭腔说一句‘是’,就听到自家小闺女还是哼哼哼地哭,赶紧过去看自家小闺女,张春芽就被晾在了一旁。
苏崇文与叶桂枝都没给张春芽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张春芽却觉得自个儿已经要到了答复,她脸上依旧愁眉苦眼的,心里却松了口气,又同叶桂枝拉呱了几句后,就去忙活自家的事儿了。
李大妮在自家屋子里冷眼看着这一切,纳闷道:“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分家是你自个儿撺掇出来的,现在认错道歉也一马当先了,脸皮搁哪儿去?”
要让李大妮向张春芽一样这么做,李大妮绝对做不出来,她想了想,决定走一条与张春芽完全不同的路子。
张春芽不是好卖弄那张嘴皮子来糊弄人吗?
她就用行动来感化苏崇文和叶桂枝夫妻俩,哪怕这夫妻俩是铁石心肠,她也得给捂热捂软了!
李大妮是这么想的,当天晚上就这么做了,她不像张春芽那样有娘家人拖累打秋风,苏崇水赚的钱都在她手里捏着,她咬牙拿出一串铜板来,让苏崇水去买了猪肉和酒,回到家后就调了卤汤炖上,在灶火上足足炖了有个把小时,将那肥腻腻的猪肉都给炖酥烂了,她这才煲粥。
见叶桂枝打算去灶间帮衬着做饭,李大妮赶紧喊住人,道:“弟妹,你和崇文今天晚上就不用做饭了,我熬得粥多,今晚你和崇文在我们这边吃。”
叶桂枝惊讶了一下,赶紧拒绝道:“二嫂,这哪好意思?你和二哥吃吧,我得给咱爹娘和崇梅崇菊的饭一并准备了呢,就不麻烦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今天炖了肉,待会儿等崇文温习完功课之后,让崇文和崇水喝上几盅,兄弟俩这都多久没喝了?把咱爹也叫上。”
叶桂枝有点摸不清楚李大妮的套路,便装傻地问,“那大哥呢?要不要连大哥也一并喊上?”
李大妮的脸色一滞,很快就调整过来,“喊是自然要喊的,难道还能把大哥给单独落下?就是我这粥熬得不够,怕是还得再煮点。”
“那没事,我去煮粥,我娘家大哥给我送了一根老大的白萝卜过来,我一会儿切成丝儿用水焯一下,拌成凉菜吃。二嫂,那你同大嫂说一声,我看他们的灶台还温着呢,省得他们做饭了,今晚大家伙儿在一块儿吃饭,热闹热闹,爹娘看了也高兴。”
叶桂枝和李大妮一拍即合,二人围着灶台忙碌,李大妮见叶桂枝待她和分家前没什么两样,心里绷着的弦稍微松了松。
一大家子人难得凑在一块儿吃饭,杨绣槐和苏老头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第二天一大早,李大妮就烙了三张糖饼,她自个儿留下一张,给杨绣槐和苏老头送去一张,剩下的一张给了叶桂枝。
李大妮烙糖饼的时候,张春芽就在旁边看着,见李大妮烙了三张就不烙了,那时候的张春芽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了,不过她没说出来,万一李大妮是要将糖饼给切开再分呢?
张春芽左等右等,等到李大妮将三张糖饼分完,确认了一件事情,李大妮烙的糖饼没有他们长房的份儿。
得知这一残酷真相的张春芽气得险些把面盆给摔了。
更气人的是,张春芽回屋同苏崇山念叨了这件事情之后,苏崇山还觉得李大妮没做错,“这家都分了,人家做了啥吃的,想给谁分,和咱有啥关系?昨天晚上吃的肉是老二家炖的,喝的粥是老三家煮的,你今天还惦记着人家烙的饼?春芽,咱哪有那么大的脸啊!”
张春芽气得眼圈儿都红了,“她李大妮揣着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不就上赶着巴结老三家吗?至于么!又是炖肉又是烙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房的桂枝才是她嫂子呢!”
“人家想巴结老三家,那就让人家巴结,你要想巴结也没人拦着你啊!娘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老三家闺女是个福星,你看娘,那么重男轻女的一个人,看到老三家闺女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娘都得巴结,你怎么就不能巴结了?二弟妹今早烙了糖饼,你晚上就去烧肉饼,做火烧,也给咱爹娘和三房送过去,这不就成了么?”
张春芽险些被气得晕过去,以至于张春芽连早饭都懒得做了,就让苏崇山和苏鹿娘父女俩饿着,苏崇山还好说,灌两瓢凉水也能混个囫囵饱,可苏鹿娘经不住饿啊,她催了两次都没见张春芽做饭,哭着就去找杨绣槐告状去了。
杨绣槐现在都不想看到张春芽,她切了一尖糖饼,又给苏鹿娘盛了半碗稀粥,让苏鹿娘在他们屋吃。
苏鹿娘无意间就把她娘说过的话倒给了杨绣槐。
“奶,我娘当时闹着要分家,是因为我舅娘和我姥姥一直都在撺掇。我舅娘说我三叔家是拖油瓶,是银子都填不满的无底洞,让我爹和我娘离我三叔家远点。我娘傻,脑子里装的都是泥,听不懂好坏。咱姓苏的才是一家人,听我姥姥和舅娘的挑唆有啥用?我姥姥和舅娘就是不安好心,她们撺掇着我爹和我娘分了家,然后让我爹带着我舅上山去打猎。”
杨绣槐:“……还有这事儿呢?”
苏鹿娘无心说出来的抱怨落到了杨绣槐的耳朵里,就如同是一瓢凉水倒进烧开的油锅中一样,杨绣槐当场就炸了。
她将抹布往桌上一拍,穿上厚实的大棉袄就上老张家堵门去了。
“好你个张老太,黑心肝黑成这样了!你们张家就是这样教闺女的?”
“闺女的日子过得不行的时候,没见你们张家人出来帮衬拉拔一把,还每每过来打秋风,现在看到闺女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了,就撺掇着闺女上蹿下跳地搞事情。”
“今天我就把你们老张家的这张脸给撕下来踩地上了,我得让村里人都看看,你们张家人的心肝有多黑!”
大冬天的,田地里又没啥活儿,甭管男女还是老少,都在家里闷着没地儿去,个个都无聊得紧。
现在乍一下听到有热闹看,村里人呼啦一下就都涌出来了,围着正在堵门骂街的杨绣槐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了好几圈儿。
闲得无聊的吃瓜群众七嘴八舌地问发生了啥事儿,杨绣槐就把张家人撺掇着闺女在婆家闹分家的事儿给说了,末了,杨绣槐还画龙点睛地来了一句,“没想到张家就是这样教闺女的,日后谁家要是打算说亲了,可得擦亮眼,摊上这么一个倒霉亲家,怕是家里的老祖宗都能被气活了!”
张老太被骂的躲在屋里不敢冒头,那些还没出嫁的张家姑娘则是急得直掉眼泪。
她们还没说亲啊!摊上这么个臭名声,往后可该怎么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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