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酒,李某走上一遭又何妨”
剑客低笑两声,爽快的应了。
虽然宗鹤的话语带着些隐秘的迷惑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仅是刚刚打一个照面,李白便对这位白发青年自然而然的生起好感来。如果放在李白生前,手里又有酒的话,属于那种看对了眼,提着酒也得走上去举杯邀共饮的类型。
以李白豪放不羁的秉性而言,此等事情也是少之又少,寥寥无几。
这好感自然而然,细细纠来也是类似于“合眼缘”这样的意思,就算最敏锐的人也无法道出情感上的不对来。
宗鹤彼时还不知道,阿瓦隆的湖中仙女和九位仙后赠予了他一份怎样的惊喜大礼,那是无差别面对所有智慧生物的亲和力加成。也是阿瓦隆用自己积攒了万亿年磅礴的魔力,送给人类救世主,石中剑新王的最后礼赞。
“那先生还等什么”
似乎是被他的豪放感染,宗鹤脸上笑容的弧度也扩大几分。
白发青年率先朝着剑客点了点头,脑海中的精神力慢慢聚拢。下一刻,他足尖轻点,如同飞鸟迅疾又灵巧的从铁栏上跃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卷集着冷冽的风,急速朝地面俯冲而去。
“好身法”
李白眼睛一亮,观这步法闪没连连,玄妙入神,顿时见猎心喜。
唐文宗皇帝在位时曾经下发过一道极其罕见的诏书,诏书内御封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和裴旻的剑为大唐三绝。
而李白又是跟随大唐剑圣裴旻习的剑,还常与友人笑称,在剑上,这天下自己也只不如裴旻,堪称一句天下第二。
碍于时代所限,虽然李白钟爱剑术,向往戎马生涯,但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得愿所偿。
但他的剑法,的的确确称得上出神入化,已臻化境。
生前可能因为人类基因链的限制和体等种种原因无法发挥的技能,在被senta赋予指引者身份,强行提高基因链后,这些束缚李白剑上的东西纷纷解除,反而更上一层楼。
论剑道,李白经历生死,领悟力自然入木三分;论剑法,a级基因链带给指引者的进化是全面的,就像容器从一个杯子被替换成了涓细的河流,得以让所有有余地的天赋完全发挥,以指引者身份达到生前绝对无法达到的巅峰。
白衣剑客身形清逸般的一闪,像一朵轻飘飘的云般从高空掠过,不过数息间就追上了面前的白发青年。
“不愧是先生。”
等两人从百米高的大厦跳下来,疾行了大半个城市之后,宗鹤气喘吁吁的在路边荒废的红绿灯杆上停下,平复了好一会气息,这才开口。
如今基因链不过c的宗鹤根本没法在硬实力上和a级对比。
这套步法若是有足够的肌肉素质做支撑,甚至可以比李白如今的身法更加难以捉摸,借着空中细微气流的变动,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踏空而行。
“如此身法,真当巧妙绝伦。”
白衣剑客抚掌笑叹,踩着风,同样稳稳当当的立在宗鹤身边。
“承蒙夸耀,不过偶然从一位前辈那里习得。”
从制高点下来后,就算是深入了这片野兽们狂欢的大乐园了。异变后的动物和昆虫将城市破坏的千疮百孔,柏油马路上到处都是断裂的痕迹。
也不知道这些动物是不是还留存着变异前的意识,反正宗鹤和李白停在红绿灯上后,一只巨大的甲壳虫就率先扑了过来。两人还没能聊上几句,就得进入战斗状态。
经过了改造后的地球危险的很,无论是天上、地上还是海里。上辈子人类从地下城里走出来后,也不过堪堪盘踞着魔都一个地方。至于更加广阔的领地,人类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无力开拓。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李白提剑而上的那一刻,宗鹤也立马开始了结印。
这九字真言也是他跟着安倍晴明学的。九字真言原是源于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内篇登涉,宗鹤后来受晴明所托,结印的手法在道家鬼谷子那里进行了一次改进,如今这套是集大家之言,最后留下的版本。
随着宗鹤结印的进度,亮蓝色的小篆从他手心上隐隐浮现,化为流光一道一道击打在怪物头上。
九字真言的强度自然无需多言,但还是那句老话,现在的宗鹤没法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所以一套真言打出去,也只是堪堪配合着李白将十字路口来了个清场,简称跟在大佬背后捡捡人头,愉快划水。
“九字真言嗯”
李白生前就对道教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经常有事没事去天山上找道士们论道,后来更是拜了纵横家赵蕤为师,潜心钻研道法。
在那个年代,求仙问道本来就是一件极富神秘和浪漫色彩的事情。所以这会儿感受到精神力波动后,手持长剑的黑发剑客立马干脆利落的挥出最后一剑,衣袂翩翩,重新踏着虚空回来,盯着宗鹤结印的手猛瞧。
在他身后,刚刚不过时随手挥出的一剑瞬间在空中幻化为漫天剑影,精准无误的穿透了甲壳虫的头颅。
“太白先生好眼力。”一套九字真言打完,宗鹤吃力的屏息凝神,开始收势,“这套九字真言乃宗某一位东瀛友人传授,后又有幸经得王禅老祖改良,这才演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王禅老祖”
奈何现在手边无酒,若是有酒,李白定要来口痛快“能和如此多风流人物共同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幸甚至哉,善也,善也。”
两人就这么一边清理着城市中的怪物,一边朝边缘走去,越聊越畅快。
没想到这位神秘的青年竟然在道法上也有不凡的见地。
李白真是越看这位后辈越欣赏,颇有些引以为知己,以平辈相交的意思。
他生前友人遍天下,云游四海,哪里都有朋友相迎。
宗鹤将这一切都收揽在眼里。
虽然他性孤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口才极佳,不卑不亢,一直都是个极易获得他人好感的人。
只要他想。
上辈子为了让人类在夹缝中生存,宗鹤没少拜遏过那些远古种族,可谓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李白本身虽然狂放又桀骜不驯,可不管是从他笔下流传于世的千古诗篇还是执剑挡在人类面前的举动来看,他都是绝对站在人类阵营,热爱这芸芸众生,红尘浮沉的。
宗鹤选择降落的城市,第一个就将目标瞄准他,也正是这样原因。
很多指引者虽然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接受了senta要求让人类延续的复活任务,但他们内心还真未必是站在人类立场上的。等人类文明遭到浩劫的时候,他们袖手旁观都算好,最过分的是还有些落井下石的存在。
而李白不同,诗仙深爱着人类。
他歌颂人类的历史,挥墨描绘大好河山,浪漫至死不渝。
作为唯一一个不需要被唤醒的指引者,senta的选择足以说明一切。
“太白先生为何选择持剑呢”
只有一点,宗鹤有些不明白。
“年少时大概是为了名扬天下,后来是为了天下苍生。”
白衣剑客长身玉立,望向远处。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从他的剑刃上反射,迎着低垂的夜幕,甚至比远处的明月更冷,“我生前有憾,只能写写文章,修习剑法多载,却未能用手中之剑守护天下众生。”
“想必这重来一次,也是上天看李某有憾,故赐良机。”
李白已经作为诗人经历了自己跌宕轻狂的一生。他们这些人物,本该在自己的历史和时代里熠熠生辉,供后人瞻仰的。却因为为了给人类的未来博一线生机,从本该去往的永眠中唤醒。
宗鹤叹了一口气,他刚开始有意用言语引导,又是刻意在跳下高楼后往西安东边走,如今已经来到城市的边缘,隐隐能够看到远处森然高山。
指引者是无法走出自己醒来后周围那片特定范围的,这也是指引者能力最大的限制。他们只能待在原地,而人类来到指引者所在的地方,向他们讨教学习。
前世李白就是为了救下人类,燃烧了自己被凝固的灵魂,以此为代价冲破封锁,赶到了魔都。
面对如此伟人,几番交谈,宗鹤不禁生出了惭愧。
他自认自己并非什么好人,即使从不将刀刃对准人类,但为了让其延续,也会毫不犹豫执行自己最偏执的正义。
而李白这般开阔的胸襟和豁达豪爽的性,他本不该以自己生前的经历先入为主。
诗仙是必须确认的一步棋,他可以暴露自己的底牌。
“抱歉先生,宗某有一事相求。”
白发青年停下,收敛脸上的笑容,真情实感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迎着剑客似乎明悟一切的目光,主动将手上的护腕解开,露出那个印在手背之上的王剑印记。
也许是继承了第一权位的缘故,原本手背上只有王剑印记,如今四周也环绕着二十二点细碎的金芒。
宗鹤无声催动着精神力,下一秒,二十二道流光就从他手背冲出,化作闪耀着白光的牌面,环绕在他四周。
即使李白先前有所不懂,在看到这个印记的时候,便什么都明白了,根本无需宗鹤多言。
“原来如此。”
剑客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而是低下头来,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握剑的手轻轻的覆在宗鹤手背上。
指引者的身体被固定在最巅峰的状态,但并非活着,而是类似于亡灵的生存方式。
所以搭过来的那只手很冷,冷的像是冰窖里的温度。
宗鹤浑身一颤,明明他一向最讨厌被人触碰,却强行按下反射性的攻击动作,任由剑客披散的墨发扫在自己手背上,像是羽毛拂在心口。
指引者被赋予了很多方便的能力,例如某种意义上的记忆共享。
这是宗鹤给出的至高诚意。因为这一刻,他完全信任面前这个人,甚至将自己前世的全部记忆开放。
可是等了很久,宗鹤都没能等来侵袭到脑海的精神力,反而是一道指令将他震在原地。
环绕在宗鹤身前的牌面飞速旋转,第十八号牌的空白赫然被填满,上面持剑的白衣剑客斜冠散发,手拎酒壶,剑指苍天,抬首长笑。
在剑客的身后,凛冽的刀光如同明月清晖,牢牢悬挂在天际。
那是比月光更亮的剑,连月光都得避让的人间明月。
举杯邀明月,与月为伴的人,终究成就了千古一枚朗朗明月。
这
宗鹤的金眸剧烈的颤动起来,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去。
“辛苦了,小救世主。”
迎着宗鹤的目光,白衣剑客勾唇一笑,狭长的凤眸清隽的眯了起来。
“如果有能够用到这把剑的地方,直接呼唤李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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