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听不见回答,再低头一看,小东西双目紧闭,竟已昏迷了过去。
不过跑了两圈就受不住了?
倒真是够娇贵的。
昭炎在心里如此想,伸臂将人重新捞回到兽背上。少年惯会顺杆爬,立刻缩成小小一团,猫儿似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衣角不放。俨然拿他当母猫了。
昭炎打了声响哨,麒麟兽复化作一道幽蓝闪电向林外跃去。
“君上!”“君上!”
一出密林,前方就出现了火光和整齐踏一的马蹄声,原来是云翳和贪狼得知君上至今未归营,带了一队玄灵铁骑寻过来了。
一眼看到蜷在兽背上的长灵,贪狼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心道,这小狐狸崽子,惯会引诱君上,搞得君上大半夜不在营地里休息,跑到这种鬼地方跑马。实在可恶至极!
“何事?”
昭炎随意一挥袖,将跟前的小东西遮住大半,恢复了素日威严冷峻面孔。
云翳道:“见君上久未归营,故过来接应。”
昭炎点头,问:“此次随行可带了军医?”
“带了,共五人。”
“挑个资历深的,到本君帐中候命。”
云翳猜测多半与那看起来像生了病的小狐狸有关,没敢多问,恭声领命,自安排副将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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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昭炎回营,医官已提着药箱在帐外等候,肩上落满露水,不停哈气搓着手,显然等了不短时间。
“见过君上。”
医官忙跪下行礼。
昭炎翻身下了兽背,将长灵打横抱起,自顾进了帐。
医官心跳如鼓,连忙起身跟上去。
因这位君上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阴沉暴戾,起初听到召唤,医官一路过来腿都是软的,等进了帐,看到躺在床帐内的狐耳少年,更是忐忑到了极点。
少年肌肤晶莹如雪,生的十分精致漂亮,仿佛山间精灵似的。只是此刻面色苍白,嘴角紧抿,眉心紧蹙,额上汗津津的全是细密汗珠,显然在忍受着什么极强烈的痛苦。
医官不敢多看,只趋前,半跪到床前,从药箱里取出一片泛着柔光的鳞片,搁到了长灵眉心处。
洁白的亮光立刻以鳞片为中心向少年周身漫开。
“如何?”
昭炎紧盯着他动作,问。就那么站在床边,也没坐。
医官压力颇大,探寻半晌,神色古怪的答道:“禀君上,从龙鳞诊断结果看……是外伤过重,失血过多。”
昭炎:“外伤?”
“是,龙鳞是如此显示的。虽然偶尔结果会有偏差,但不会偏差太大。但奇怪的是,这位小公子身上似乎并无外伤痕迹……”
医官也困惑了。
沉吟半天,想出唯一可能的解释:“兴许,是以前受过伤,现在又复发了。”
短短一会儿功夫,长灵面上又渗出层汗,几乎把乌发都浸湿了。
“可有对症药?”
昭炎皱眉问。
医官道:“按常理,外伤需要根据伤口溃烂及深浅程度才能下药,如今小公子情况特殊,只能开些止痛的药物。”
昭炎点头:“速去开药。”
医官哪敢磨蹭,最快速度收拾好药箱,就退了出去。
昭炎坐到床边,守了会儿,忽见长灵双唇翕动,似在呓语什么,倾身细听,竟是一声声微弱至极的“母后”。
声音软绵绵,小奶猫似的。
于是本来打算去处理军务的昭炎不知不觉又多坐了小半个时辰,期间还发善心给小东西擦了两回汗。
不多时,医官将煎好的止痛药送来,灌着长灵喝了小半碗,另外大半碗却是喂一口,长灵吐一口,无论如何也喂不进出。
医官急得直流汗,最后是昭炎过来,直接掰开长灵齿关,将剩下的药汁悉数灌了进去。少年激烈挣扎了两下,在他臂上挠出两道血淋淋的齿痕。
医官忙道:“臣帮君上处理一下伤处。”
昭炎并不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直接打发人下去了。
喝过药,长灵瞧起来好了一些,手脚不再紧蜷着,也不再呓语,只是眉心依旧紧蹙,额面依然汗涔涔的。因为汗水浸淋,颈至锁骨那片露在外的肌肤格外莹白剔透。
昭炎别过视线,就见近卫的身影忽在帐门口晃了晃。
他起身,掀帐走了出去,问:“何事?”
近卫单膝跪落,禀道:“有关公子祝蒙遇刺的事。”
“今日被烧死在洞里的白狐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是博徽长子公子祝龙殿中的侍卫长,名叫獐河。”
“另外,属下奉君上的命令又去那洞里探查了一圈,发现了这个。”
近卫将一根烧焦的羽毛递到了昭炎面前。昭炎眼底渐渐现出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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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昏迷不醒、在不停冒冷汗的还有祝蒙。
自从服用了仓颉献的灵药之后,祝蒙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中,终于不再没日没夜的惨叫,也终于没有力气再咒骂宫人了。
琼萝起初欣慰,但等到夜里,见儿子祝蒙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位狐后娘娘便有些慌了。
“我儿如何了?”
见医官从内室出来,急得团团转的琼萝立刻迎了上去,眼窝乌青,神色焦虑,显然又一夜没睡。
医官叹息一声,神色凝重的摇头。
“脉象倒是没问题,但不知何故,气息微弱的很……”
医官话没说完,琼萝目中露出怨毒色,猛地扭头,满腔怒火的盯着沉默跪在角落里的仓颉,尖声质问:“是不是你故意拿假药害我儿!你好大的胆子!”
仓颉八风不动,声音异常平稳的答道:“回娘娘,九转回魂丹的确是可以续命的灵药,狐殿下一时未醒,兴许是体质原因,再等等,必有转机。”
“还等!”
琼萝反应激烈:“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时间,要活活拖死我儿,你好毒的心!本宫早就知道,不该相信你们主仆!来人啊,将这个刁奴拖下去,就地斩了!”
仓颉眼皮动也未动一下,任由两个冲进来的侍卫将自己架起,只在听到琼萝那句“好毒”的时候,目光骤然阴冷了下。
“娘娘!”这时内侍满面惊喜的从内室冲出来,高声喊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琼萝破涕为笑,立刻扭身冲了进去。
祝蒙还很虚弱,只能躺着,原本英俊张扬的面孔,此刻像是被人用刷子糊了层浆糊,惨白的厉害,看人的眼神也变得阴郁可怕。
“如何?还疼吗?有哪里不舒服,都告诉母后。”
面对琼萝殷殷询问,祝蒙不耐烦的回了几句,就道:“我要见那个仓颉。”
琼萝还想说,祝蒙直接尖声叫道:“不要再在这里聒噪!”
琼萝如遭重击,感受到儿子对自己的强烈排斥,杏目扑簌簌就滚下了泪,心中好大一阵悲伤,面上却强忍着柔声道:“好,好,母后就让他进来。”
很快,仓颉就进来向祝蒙磕头。
祝蒙于枕上侧头,幽幽盯着他问:“你不是效忠长灵那个丑八怪吗?为何要给本殿下献药?”
仓颉沉声道:“因为旧主已非良主。”
“哈。”
祝蒙嗤笑一声:“长灵那个丑八怪,不是很会装可怜收买人心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仓颉抬起头,浑浊双目对上祝蒙阴毒探究的眼,隐有痛色:“自从天狼要与青丘联姻的消息传出后,少主他、他就变了。”
他像伤心的不想细说,叹息一声,复垂下了头。
祝蒙道:“我猜也是这样。长灵那个丑八怪,平日看着不争不抢,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最有心机了。这次他肯定以为自己嫁去天狼,是咸鱼翻身,要攀高枝去了,所以才露出了本性。你也不用伤心,能投靠本殿下,证明你还有点眼光。放心,等本公子能下床了,只会替你讨回公道,让他涂山长灵知道,谁才是这青丘的主子。”
仓颉磕头谢恩,声音有些哽咽,又道:“狐后娘娘担忧殿下伤势,已经两日两夜未曾休息了,殿下方才怎么那样对娘娘说话,多伤娘娘的心呐。”
祝蒙骤然发出声冷笑,眼底透着前所未有的怨毒:“给她好脸色,都是她养出的好儿子把我害成这样!我一定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一个都别想逃掉。”
“仓颉,日后你就跟着我,为我出谋划策,助我复仇,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仓颉再次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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