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兴冲冲回到钟家时, 三位老人还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田夫人瞧了瞧墙角的铜壶滴漏, 提醒说“再过半个时辰就是舞狮了,我们还准备出去瞧瞧热闹哩,你们怎么反倒提前回来了”
倒是钟维往他们脸上一扫,了然道“有案子了”
庞牧停下拍打雪花的动作, 笑道“到底瞒不过您。”
晏骄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他们可还一个字都没说呢。
钟维哼了声, 圆润的肚子也跟着微微抖了下, “你们还嫩着呢。”
他也不说到底,卖完关子就重新低下头去,眉梢眼角都带着点儿风水轮流转的雀跃。
廖无言摇头失笑,对晏骄道“问不出来的。”
过去几天老头儿被大家拘束狠了,怪委屈的,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炫耀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开口
倒是岳夫人盯着他们看了会儿, 点点头,“是不大一样了。”
这群孩子前些日子虽然也是嘻嘻哈哈的, 可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一旦闲下来就开始两眼放空, 好像不知该如何打发闲暇。
可现在,瞧着一个个脸上都泛了光。
晏骄下意识抬手摸脸, “真这么明显啊”
岳夫人笑着点头, “是呢。”
晏骄砸吧下嘴, “天生劳碌命。”
累的时候确实累,可也是真充实,什么额外的事儿都不用考虑,只管埋头一个劲儿往前冲就好。反倒是眼下这种没有压力,类似混吃等死的日子,没着没落的,令他们没来由的焦躁不安。
这么说或许对受害人有点不太公平,听起来也过于变态,但哪怕眼前摆着的是人家的私事呢,他们也已经克制不住地想要偷偷调查一番了。
侍卫团主动请缨出去调查“何阮”和另外两个小姑娘的身份,其余人也没闲着,直接就着雪地划拉起来,将几种比较常见的可能情况一一罗列。
夜色渐浓,街上的行人却越发多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了味,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远远近近响个不停,伴着大人孩子响亮的欢笑声、奔跑声、舞龙舞狮的敲锣打鼓声汇成一道无形的洪流灌入耳中。
漆黑的夜幕中不时有五彩斑斓的光亮划过,在半空中稍作停顿,然后骤然炸裂,将墨汁般浓烈的黑夜照的纤毫毕现。那些硕大的光的花朵稍纵即逝,犹如流星般光辉灿烂。
众人不自觉停下手中的细竹棍,仰脸朝天望去,随着花开花谢惊呼连连。
年龄的增长总是伴随着诸多悲欢离合,大人们看烟花时,脑子总会无端浮现出许多曾经以为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而孩子们的世界永远纯净。他们只是纯粹的惊叹于烟花那令人窒息的美丽,然后手拉手在雪地里蹦着跳着,欢呼着。
庞牧和图磬将白日里采买的烟花爆竹都抱了出来,满满当当一院子,平安和熙儿早已忍耐不住,扯着嗓子喊着让放。
两个当爹的便将他们抱在怀中,将一根长长的香放入稚嫩的掌心,捏着孩子的小手飞快的点一下,然后在引线嗤啦啦燃烧的瞬间跑远了。
“轰”
“砰”
“啪啪”
于是欢声笑语也从这座院落中诞生,潮水般肆意流淌。
钟维已经许多年没跟这么多人一起过年,胖乎乎的脸上都泛着笑意,忽然觉得吃素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又拿出一大堆红包挨着发放。
“娘”平安尖叫着跑过来,小炮弹似的撞到晏骄怀里,擎着一张兴奋到发红的小脸儿喊道,“您看见了吗我放花,这么大这么大的花,轰隆就开了”
他努力张开两条短胳膊,尽可能大的比划了一个圆,叽叽喳喳的说着,犹如一只欢快的小鸟,黑黢黢的眼睛亮闪闪的透着愉悦。
晏骄笑着亲了他一口,“真棒”
临泉在那边叫了他一声,娘儿俩闻声回头,就见临泉手里捧着一个约莫一掌高的迷你小雪人。雪人鼻尖还用红纸卷了个筒做鼻子,瞧着怪好玩的。
“堆雪人”熙儿激动地朝着平安招手。
平安撒欢似的冲过去,留下欲言又止的晏骄。
临泉给她看得浑身发毛,“你这什么眼神”
晏骄比划着他手中的雪人,嗤之以鼻,“你那充其量是个雪婴儿吧”
临泉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脸就来气,再回想下记忆中曾在北地见过的一人多高的巨大雪人,心中忽然涌现出淡淡的羞耻,于是抬手就把雪婴儿砸了过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晏骄瞬间感受到一股冰水顺着脖子肆意奔流,她嗷的叫了一嗓子,然后
一刻钟后,晏捕头将临清先生按在雪地里反复摩擦。
侍卫团回来时,齐远这个侍卫头子稍稍落后,正跟许倩娇俏地打着雪仗,嘈杂的背景中清晰的传来两人“哎呀”“呦嘿”的甜腻喊声,前面的数字四人面容扭曲,步子越来越大,步频也越来越快,显然都想尽快摆脱后面那对狗男女。
回到院子后的齐远和许倩本能的收敛许多,四人齐齐松了口气,开始汇报结果。
“未出阁的姑娘娇贵,尤其是富贵人家就更讲究了,”小八说,“名字不方便问,只好从年纪入手。”
放河灯的两个小姑娘瞧着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想来那位何阮姑娘也大不到哪儿去。
萍州城原本是由几个村落发展起来的,其中就有一个何家村,姓何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宅院位于城内,且财力比较雄厚的一共有三家,其中两家都有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
小六抢道“既然是祈福,想来那位何阮姑娘最近出了什么事,我们大略打听了下,倒是弯月桥东甜水巷的何家有个十三岁的女儿,好像上月开始频频请医问药,本月也曾有大夫出入。”
小四略一勾唇角,露出两个小酒窝,“年根儿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少不得探望,何家人只说是偶然风寒,可渐渐地就有人开始生疑,说若只是风寒的话,这时候也未免太长了些,而且自打那位何姑娘病后,竟无人能见她的面。”
临过年,亲朋好友之间走动多,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既然听说有病人,总会有人近前探望的,怎可能一个人都不见
小五寡言,小八沉稳不爱出风头,见小四和小六干劲满满,倒也不跟他们争抢。
因此小四一说完,小六就又神神秘秘的接上了,“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话,好像是曾有人无意中看见他家下人倒的药渣子,说那根本不是治风寒的方子,倒像是孕期女子补养的。”
孕期女子补养
晏骄一愣,突然有些尴尬,“你的意思是,极有可能那位何阮姑娘根本不是生病,而是未婚先孕,何家人觉得失了颜面,所以封锁消息。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头还有渐渐传出来,而何阮的两个小姐妹的家人肯定也听说了,也必然告诫过女儿。
但那两个小姑娘年纪太小了,家里人肯定不可能把这种事情说透,所以那两人产生误会,便偷偷出来放河灯祈福。”
这个年代的女孩子未婚先孕什么的,绝对是普通人家难以接受的丑闻。
众人恍然大悟,白宁一拍巴掌,“这么说的话,那些家丁在看到何阮的名字后那样失态也说得通了。”
那两个小姑娘的父母在听到风声后,肯定担心自家女儿也被卷进去,偏又无法明说,只好嘱咐下头的人。
说到这里,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么说来,还真是人家的私密事了
本来还打算大干一场的,结果冷不丁搞到个人家庭私事上去,一群人顿时尴尬的不要不要的。
见刚还干劲满满的几个人瞬间成了霜打茄子,廖无言啼笑皆非道“既然没有案子,也是好事,大过年的,且盼些好的吧。”
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也是,什么时候他们这些人真的可以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了,什么时候也就天下太平了。
想明白之后,众人纷纷重打精神,认真过起年来,晏骄和庞牧甚至还主动带领大家讨论起来,假如有朝一日真的退休了该做些什么好。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开饭馆最靠谱。
然而老天似乎外喜欢耍弄人,你想要的时候它不给,决定放弃时,它又猛地丢出来一个雷。
初二一大早,新年氛围正浓的萍州城突然就炸了。
“棺生子,棺生子啊”
一道凄厉的声音骤然划破清晨寂静的天空,将无数人从美梦中惊醒。
晏骄被吵醒时根本没听清外面喊得什么,只是觉得吵得厉害,忙叫人去打听,结果不一会儿许倩就白着脸跑了回来。
“大人,那位何姑娘死了”
“谁”晏骄没睡够时脑子转的比较慢,一时间竟没把她口中那位何姑娘对上号。
“何阮,就是那个何阮啊”许倩微微提高了声音,“就是大年三十儿被人放河灯祈福的那个何阮何姑娘,传言中未婚先孕的那位。”
晏骄瞬间清醒了。
“你慢点说,”庞牧示意她冷静下来,“我隐约听到什么子”
“棺生子。”许倩飞快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一般发生在经历了比较罕见而震撼的事情后。
许倩换换做了几个深呼吸,迅速整理了思路,“何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或许是怕碰见人被嫌晦气,今天凌晨何家人就急急忙忙要抬了棺材出城。但因为前些日子下雪,这几日又降温,化掉的雪水在地上结了一层冰,早上盖了霜就更滑了。外头天还没大亮,黑灯瞎火的,结果一个抬棺人一脚踩滑,那棺材直接掉在地上摔开了。”
说来也是巧,刚好一个打更人路过,眼睁睁看着一具圆滚发涨的女尸咕噜噜滚到自己跟前,再然后,一具未成形的婴儿尸体慢慢滑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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