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只是短暂停留的萍州之行意外成了长住, 好在房子已经买下,庞牧还抽空分批进行了全面的整修,倒也安逸。
然后大家就惊讶的发现, 从来不信神佛的定国公开始临时抱佛脚了。
最先觉察到的是侍卫团长齐远。
那天庞牧要出门,齐远习惯性的要跟上,结果却被对方勒令留在家中。
事反常理必有妖, 而齐大爷显然最喜欢捉妖, 于是公然违抗命令。
军营里长大的庞牧对于跟踪和反跟踪有种近乎本能的惊人直觉, 饶是同样出类拔萃的齐远想不被他发现也很吃力。后者被激起好胜心,使出生平绝学,一路上蹿下跳, 一会儿爬上树, 一会儿跳下河, 又一会儿倒吊在桥洞底下极其艰难的对定国公实施了跟踪。
庞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齐远就一路有惊无险地跟着出了城, 进了庙
大家来萍州也有几个月了, 但因为天寒地冻的, 也没怎么出城逛,齐远还真不知道这里有座看上去不大起眼,可偏偏香火极其鼎盛的庙宇。
最诡异的是,出入的九成以上都是女人
齐远稍一靠近, 无数女人们便刷拉拉望过来, 眼中满是混杂着诸如惊讶、羡慕、同情等的神情。
他也算身经百战无所畏惧了, 可竟也被看的浑身发毛, 脸上火辣辣的,忙不迭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小声嘟囔,“看鸟啊,老子又不是进错了澡堂子”
话说回来,公爷还真行,都这么着还一点没受影响,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身材高大的庞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男子气概,在一众形形色色的女眷中外显眼,齐远都不用费心盯梢,隔开几十丈都能瞧见冷不丁高出两个头来的定国公。
齐远由衷感慨道“真不愧是公爷”
奈何公爷这一去迟迟不回,他蹲在树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索性拦了一个挎着篮子出来的大娘,笑眯眯问道“敢问前头是个什么所在”
大娘诧异的看着他,脱口而出,“你不知道”
齐远被问的莫名其妙,“我一定得知道”
大娘啧啧几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竟摇头叹息起来,又小声感慨道“年纪轻轻的,瞧着也是龙精虎猛的,咋就不行可见人不能貌相。”
齐远虽然不大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本能觉得不是好事,忙大声分辨道“咋不行我可行啥都行不是,大娘您误会了,我找人,真找人”
大娘一脸“你说啥就是啥吧”的了然,耐着性子说“那是娘娘庙啊。”
来娘娘庙找人你糊弄鬼呢吧。
“哪儿”齐远懵了。
她刚说啥庙
“娘娘庙”大娘看他的眼神中已经带了同情,挺俊秀结实的后生,非但不行,咋还耳聋呢谁家媳妇这么倒霉
“供奉求子观音的地方,”大娘猛地拔高了声音,连笔带画的解释说,“十里八乡生不出儿子的都来,灵验得很”
大概是看这个年轻的外乡人实在可怜,大娘又掀开自己的竹筐,从里面摸出来一张写满鬼画符的黄色符纸,“就这个符,回去供起来,一天清香三炷,保准不出仨月就有信儿。”
见齐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黄符,大娘刷的收了回去,满脸警惕道“这个得亲自去了才灵验,你抢我的也没用。”
齐远“”
回过神来的齐大人欲哭无泪道“我没想抢不是,我抢这玩意儿干嘛大娘,您真误会我了,哎不是,您别走啊”
谁知他不喊还好,一喊,那大娘走得更快,最后竟直接成了小跑,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小路尽头。
齐远木然的望着远方不断翻滚的绿色草丛,心中犹如万马狂奔,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
“哈哈哈哈哈”他正风中凌乱时,路边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听声音还挺耳熟。
“笑屁”齐远黑着脸折了一段树枝,用打暗器的手法投了出去,下一刻,小四和小六就捂着屁股蹦了出来。
因为近来晏骄月份大了,也不大出门,侍卫团就开始组合起来两班倒,今天正是小四和小六歇着。
小六挤眉弄眼的凑过来道“兄弟们都闲得慌,没想到你竟出息了,要跑出来抢”
话还没说完,齐远已经一脚踢了过去,黑着脸骂道“有种你就说完。”
小六哎呦一声往前扑去,要不是小四眼疾手快,估计人已经腚朝天趴在地上了。
见他恼羞成怒,小四忍笑拍了拍小六的背,叫他别嘴贱。
“你们怎么过来了”齐远飞快的调整下心情。
小四干咳一声,“我们见你鬼鬼祟祟的出门,以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正好闲来无事,就”
小六抢道“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齐远挠了挠头,一本正经道“我见公爷鬼鬼祟祟的出门,以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正好闲来无事,就”
三人点到即止,对视一眼,表情渐渐猥琐。
掠地刮过的风中已经隐约带了夏日的燥热,叫人心中不自觉狂躁起来。
齐远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公爷的行为,非常值得探究。”
多有意思啊,晏大人在家怀着双胎呢,公爷您巴巴儿跑这儿求什么子哦
小四和小六都点头,“不如我们入内一探”
枯等不是他们的风啊
齐远搓着手为难道“不好吧万一冲撞了菩萨”
话虽如此,可他的身体还是非常诚实的往娘娘庙的方向挪了一大步。
一刻钟后,三人已经完美隐匿在娘娘庙主殿的房顶上,然后屏住呼吸撬开一块瓦片。
“能看见吗”小四比了个手势。
小六无声地伸出来一根大拇指,齐远和小四连忙伸过脖子去看。
或许是娘娘庙内男客稀有,或许是庞牧周身的气派实在不似凡人,反正娘娘庙的主持亲自出来迎接,指引着他做了一套又一套繁复的动作。
庞牧不敢怠慢,硬着头皮将那些都做了一遍,脑门儿上愣是憋出来一层汗。
殊不知房顶上的齐远三人也憋出满身大汗,只不过是憋笑憋的。
因为视角的关系,他们非常清楚地看到高高供奉的送子娘娘怀里抱着一个白胖的娃娃,而那娃娃赫然露着小鸡鸡
小四忍笑犹如抽羊角风,一边抹眼泪一边朝战友疯狂打暗语希望公爷等会儿弄清真相后别气到放火。
下面庞牧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
素来只跪天地君亲师的他郑重的拜了下去,念了一段现学现卖的鬼话之后,就听旁边的主持欣慰道“来,我随你一并大声说出心中所愿,菩萨听到后一定会实现的。”
庞牧欣喜非常,沉声道“有劳。”
房顶上的齐远等人已经快要背过气去。
下一刻,就听庞牧和主持同时大声念道
“恳求菩萨赐我他一女子。”
现场忽然一片死寂,仿佛一切都被强制暂停,只有外面单薄的夏风刮的树叶刷拉拉响个不停,遥远的如同来自天边。
无声无息的尴尬迅速蔓延,弥漫在大殿内的每个角落,感染力惊人。
齐远和小四、小六相互掐着彼此,开始在房顶上无声翻滚。
漫长而沉闷的沉默过后,庞牧和主持缓缓望向彼此,显然都对对方喊出的口号惊诧不已。
“老子想要个闺女。”
显然定国公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随时可能崩溃。
庞牧黑着脸忽的站了起来,带着大殿内深深的阴影一起笼罩在主持身上,映衬得他犹如菜鸡般娇弱无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捏着眉心,努力保持平静道“数日前,有人告诉我,这里是送子娘娘最灵验的地方。”
主持张了张嘴,十分无辜的说“是啊,送子”
庞牧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闺女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谁说只能求儿子是谁吆喝什么有求必应来着”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感情所谓的“送子观音”指的是送“儿子”,而非他想象之中的“孩子”。
此子非彼子。
我他娘的要是想要儿子,还用得着做贼似的来这儿家里活蹦乱跳的那个不是
主持心道真是八百年遇不到这么一朵奇葩,人家都是连生十个八个闺女也要求儿子,您这倒好
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到底看在丰厚的香油钱的份儿上,尝试着沟通道“不如,重来一遍”
“来个屁”定国公此生唯一一次封建迷信活动迅速宣告破产,然后在主持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阵风似的卷出娘娘庙。
“大人,公爷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许倩及时汇报说。
里面晏骄和白宁正拉着两个小的认字、念诗,听了这话不由愣了下,“怎么回事儿青天白日的,谁招惹他了你去问问。”
许倩才要出去,宋亮就迎面进来,挠着头疑惑道“也不知怎的,公爷突然要打着齐大人和四爷、六爷比武,打的嗷嗷的。”
晏骄“”
听上去,好像不大像正经比武。
晏骄生的日子不能说不好,秋分,虽然秋老虎余威不减,但早晚已经比较凉爽了。
庞牧连急带吓的出了一身汗,拉磨的毛驴似的在院子里兜圈子,老太太看的眼晕,说了几回不管用,索性甩手进了产房,给儿媳妇作伴去了。
院子里坐满了人,钟维夫妇也来了,看他这样也是无奈。
廖无言给齐远他们丢了个眼神,一众人一拥而上,强压着他坐下,“想好名字了没”
庞牧顿时忘了挣扎,点头,“想好了。”
顿了顿又喃喃道“就是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廖无言失笑,继续引着他说话,“乳名呢”
庞牧脱口而出,“富贵吉祥。”
众人“”
廖无言师徒三人终于没忍住,齐刷刷翻了个师出同门的白眼,十分壮观。
虽说咱们这样的家里讲究贱名好养活,但只是说说罢了,求个朴素顺口也就罢了。
富贵吉祥什么的倒也不必如此。
临泉小声对廖无言惊讶道“师兄,他这样的竟然有老婆”
廖无言没好气的拍了桌子,按着庞牧的脑袋叫他重想。
见所有人都反对,庞牧也没了脾气,果然绞尽脑汁的想起来。
只是他还是坐不住,想一会儿就往产房窗户下跑一趟,“骄骄,太平怎么样”
晏骄一听,险些岔了气,“滚蛋”
她第一反应就是最后死得惨烈的太平公主而且那混球显然忘了,如今的四皇子乳名就叫太平。
没办法,皇室中养孩子更不容易,这类的名字竞争非常激烈,当年他们的平安就差点被抢走,幸好生的早。
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一起瞎出主意,最后还是庞牧这个当爹的快刀斩乱麻,“行了,儿子就叫安宁,女儿叫敏逸、敏慧。”
安宁的意思不用多说,就是祈求平安宁和,这就是儿子了,明晃晃的祈求。
反观女儿,还没出生呢就嘿,看我闺女聪明漂亮又超逸脱俗
众人“”
行吧,你是爹。
也不知谁忽然来了一句,“那万一是俩儿子呢”
话音未落,十多颗脑袋就齐刷刷扭了过去,被热烈注视的始作俑者宋亮僵在当场,手足无措的结巴道“我,我”
民间都是儿子越多越好,他就是一时嘴瓢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庞牧当即狞笑两声,将拳头捏的嘎巴响,三步并两步上前反手抓住他的后脖领子就往外拖,“走,正好闲来无事,我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宋亮“”
弱小无助可怜
自始至终,冯大夫就在旁边笑而不语。
齐远拉着许倩说悄悄话,“看见那老头儿没有,蔫儿坏,其实他早就把出男女来了,愣是不说,说留着当惊喜比较好。”
许倩啊了一声,“我看最近公爷都快魔怔了”
其实照他们说,男孩儿女孩儿都挺好的,反正公爷和大人那样的人品明摆着的,还怕长歪了
齐远啧啧几声,“你不懂。”
庞牧打从记事起就跟着老将军在军营里混了,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汗水淋漓的大汉,实在是受够了
外头演武场上庞陪练拉着宋亮到第二十个回合的时候,小金忽然跌跌撞撞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生了,生了”
庞牧一愣,赶紧丢下宋亮往回跑,刚一进院门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有婆子露出头来,看见庞牧期待的眼神后先就打了个咯噔,犹犹豫豫道“这个,这个先结果后开花也”
“哦”众人明白了,是小世子
廖无言难得同情了庞牧一把,“儿子挺好的。”
庞牧幽幽的看着他,“你倒是儿女双全。”
廖无言刷的抖开扇子,带着点儿志得意满的说“嗨,侥幸,侥幸。”
庞牧本想进里屋看看晏骄的情况,结果被一群女人七手八脚推了出来,嫌弃他牛高马大的添乱。
没奈何,他只好先去看了大名庞归,乳名安宁的次子。
小小的一团,红彤彤皱巴巴软乎乎,说实在的,咧着没牙的嘴大哭的样子挺丑,而且也看不大出来像谁,可抱在怀里的瞬间,庞牧忽然就涌起一股无声的感动。
这是他的儿子,他和爱人的骨血。
“弟弟,平安要看弟弟”见他只是出神,平安等不及了,用力抓着他的衣服跳啊跳的。
庞牧赶紧把襁褓凑过去,“弟弟。”
平安瞅了半天,愁眉苦脸的说了句大实话,“真丑啊。”
屋外众人一片哄笑。
老太太摸了摸他的脑袋,“过两天长开就好了,瞧瞧这眉眼,跟骄骄一模一样的。”
庞牧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半天,“娘,这也看不出来啊”
老太太用力瞪了他一眼,使了个巧劲儿夺过孩子,“滚蛋”
庞牧“那我儿子啊”
老太太把孙子递给乳母照料,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什么都看不出来,还不如你爹”
庞牧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心道当初可是您自己说的,您生我们兄弟的时候我爹尚在千里之外,他哪儿比我强了
正憋闷间,就听里头晏骄低低的喊了几声,吓得他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蹦老高,“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老太太给他吆喝的耳朵嗡嗡作响,“说你碍事还不信,又不是你生,你说你喊破嗓子有什么用你且别动,别动唉算了,平安,你过来。”
平安啪嗒嗒跑过来,仰着脑袋看她,“祖母”
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脸儿,认真叮嘱道“看着你爹,别让他添乱。”
平安用力挺起小胸膛,重重点头,“哎”
老太太进去没多久,忽然就传出来笑声,紧接着便是第二阵婴儿啼哭,“那混账小子,得了,叫他去放鞭吧。”
庞牧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放鞭放什么鞭
又过了会儿,一众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好几趟,替换了干净被褥后,这才笑眯眯请庞牧进去。
庞牧骤然回神,忽然有些紧张。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下意识拉起长子的手,同手同脚的进去了。
平安小声道“爹,你手心出汗啦。”
庞牧吞了吞口水,诚实道“吓的。”
晏骄已经很累了,可还是努力支撑到他进来,只丢下一句,“你可高兴了,我先睡一觉。”然后就沉沉睡去。
高兴了
突如其来的欢喜如狂风骤雨般袭来,庞牧猛地看向第二个襁褓,难以置信的问道“女,女儿”
老太太笑着点头,“是呢,你那准备了几个月的请封郡主的折子,总算要派上用场了。”
庞牧欢喜疯了,嘴里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话,“我有闺女了”
作为定国公的独女,定慧郡主庞乐受尽万千宠爱,而庞家也开创了外姓一家之中同时出现一国公、一郡王、一郡主的先河,可谓皇恩浩荡。
家庭幸福的小孩子往往更加自信、活泼、开朗,这一点很好的体现在庞乐身上。
她嘴巴甜,又有眼力见,胆子比好些同龄男孩子都大。偏庞牧又纵着,只要不惹祸,哪怕爬树上房都骄傲得不得了,满口“我女儿真棒,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比如说五岁时,她就敢怂恿兄长去偷马了。
八岁的定安郡王庞隐很有点舅舅廖无言的风范,可这会儿看着妹妹期待的小脸儿也严肃不起来了,“你们还小,偷来了能干嘛再过两年吧。”
定国公世子从善如流的点头,扭过头去劝慰姐姐,“再过两年。”
小姑娘噘着嘴吧,扭着手指哼哼道“我都听说了,你两岁的时候就被爹爹带着骑马了。”
她仔细数了数手指,酷似母亲的大眼睛里满是控诉,“我五岁啦,两倍还多,该骑马啦”
于是定国公世子也跟着掰了掰手指,立刻改口道“该骑马啦”
兄妹俩前后出生相差不过半个时辰,但性却是天差地别,庞乐肆意张扬,时常做出些胆大包天之举;而小哥哥庞归却像极了弟弟,是个老好人,哥哥、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平安看着弟弟妹妹的小脸儿,直接给气笑了,索性一手拉起一个,苦口婆心的教育道“我是爹爹带着呢,回头你自己同他讲,必然应允的。”
敏逸哼哼两声,有点小骄傲,又有点小沮丧,低头用小短腿儿蹭地,“可是我想自己骑马。”
顿了顿又道“兄长都自己骑马的。”
平安愣了下,瞬间明白了妹妹的反常,心中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
三天前,他拥有了自己的小马驹,正式开始学习骑射了。
他笑了笑,像平时爹妈做的那样,轻轻吻了吻妹妹的发心,“乖,过两年你也能行。”
敏逸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丁点儿的快乐便能叫她飞起来,于是唇角的笑意就压不住了。
小世子见了,按捺不住的跳脚,拽着哥哥的胳膊急道“我也要我也要”
于是平安也如法炮制的在他头上来了下,发出响亮的一声。
安宁捂着头呵呵傻笑。
平安好气又好笑,替他顺了顺软乎乎的头发,努力教育道“我们是哥哥,要照顾妹妹,危险的事情不许做。”
小世子笑着点头,“照顾妹妹。”
平安哑然,感情他就记住这一句话了。
罢了,等大些再说吧,这么大点儿的小东西纵使想照顾也有心无力。
嗨,还得他这个长兄掌控全局呀。
这么想着,刚过完八岁生日不久的定安郡王便骄傲的挺起了稚嫩的胸膛,一种名为责任感的强烈情感游走全身。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平安瞬间警惕起来,“谁”
一个穿着宝蓝色金线描边长袍的中年男人从花丛后转出来,瞧了瞧他照顾弟弟妹妹的架势,又笑了,“咱们平安越发有长兄的气度啦。”
平安才要说话,敏逸已经笑呵呵跑了过去,“皇伯伯”
说着,又要行礼。
圣人哎呦喂的喊了一大串,就要制止。
“礼不可废。”敏逸刷的举起胳膊,板着脸挡开他的手,硬是拉着二哥一起板板整整的行了礼。
胆子大不代表没规矩,爹娘祖母平时都有教导的,懂分寸的人才能活的更好,她都记在心里呐。
圣人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三个娃娃,觉得既好笑又感慨,到底是看着他们行了礼,然后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跟皇伯伯回去做客好不好太后可想你们了呢。”
这两年那些皇子皇孙渐渐地都大了,不可避免的有了各自的心思,再也不是从前膝下承欢的纯粹模样。圣人要为江山打算倒也罢了,可太后懒得管那么多,更加懒得跟他们绕弯子,只是嚷嚷烦,轻易都不大想见后辈们。
反倒是敏逸几个无所求,也不怕人,倒叫太后又有种昨日重现的温馨,时常念叨着。
敏逸这会儿才恢复了平时古灵精怪的模样,歪着头看他,“爹爹说了,不要随便跟皇伯伯走。”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会被抢走的。”
谁成想她没说,小世子已经快人快语的喊出来,“会被抢走嗒”
圣人脸上一僵,忽然觉得牙痒痒的。
这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孩子硬给他教坏了。
平安稍稍有些尴尬,小声解释道“父亲也没有旁的意思”
就是单纯的警惕而已。
圣人的视线转过来,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始回忆过去,“平安啊,一转眼你也长这么大了,想当初你比他们还小的时候,你娘忙,你爹隔三差五抱着你进宫抢朕的东西。”
平安小脸儿微红,有点难为情,不过还是老实道“是,如今我用的书桌、文房等,一应都是御书房里赐给的。”
其实严来说,是抢来的。他虽然不记得了,但据说事实确实如此
他亲爹确实做了全天下的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屡次公然洗劫皇宫,难得的是屡屡得手。
所以说,苍天绕过谁,当年他爹抢了人家的皇宫,如今人家就来抢他的女儿。
小世子忽然在旁边来了句,“皇伯伯老咯”
圣人“这熊孩子说啥”
王公公“我听到了什么”
平安“陛下,童言无忌”
安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仿佛对一切一无所知,只是天真一笑,眨巴着眼睛解释说“前几天邵爷爷来,说以前怎么样,爹不高兴,就说娘说的,想过去的事就已经老啦”
众人“”
这胆大包天的熊孩子到底随谁
圣人沉默半晌,突然恶从心头起,大步上前,将两个小的一手一个抄在怀里,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两个小的跟他熟,倒也不害怕,只是笑呵呵搂着脖子跟平安挥手。
平安愣了下,慌忙喊道“来人呀,弟弟妹妹给皇伯伯抢走啦呀”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自己腾空而起,愣了下,又对着迅速向后退去的园景喊道“我也给皇伯伯抢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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