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樱花,风雅的折扇,绮丽的乐音,优美的舞蹈,清冽的酒香。
“请看此物,许能抚慰您的心。”男人送上一份不远千里带来的礼物。
“啊……真是风雅,”女人拆开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菊花扇,“还熏上了怡人的香气……”
男人笑了,眼神迷醉:“熏上了沉香,听说您喜欢这个味道。”
女人有些羞涩:“您还记得我的喜好?”
男人腼腆一笑,从身旁拿出另一样东西:“我还为将军大人准备了一件礼物。”
“给将……将军大人的吗?”
“是的,给家光大人。”
女人惊讶手中竟是一副西洋眼镜。她拿起来,看了看,没错,就是眼镜。
她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将美艳无比的正夫人冷落一旁,”男人看着女人清澈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扭过头,“我想,将军大人的眼睛一定不好使吧。”
女人哑然失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可人。
石笑又做了关于这个女人的梦。
她抓了抓头发,摁亮手机。
不过凌晨两点。
在床上挣扎了半个小时都睡不着,石笑有些无奈,起身接了一杯温水。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这个日本女人了。
她有着美丽的外貌,优雅的举止,一身高贵清淡的气质。梦里,用她的视角感受一切,就好像自己和她说同一个人。用她的双手扑蝶,借她的声音吟诵和歌,都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就感觉,梦里的她,就是自己。
梦里,她的一颦一笑,都紧紧攥着石笑的心,她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当她难过,她会感到悲伤的心情,当她笑出来,她也会跟着开心。
石笑在梦里了解了她的一生。
她的名字叫孝子。她是一个贵族家的女儿,嫁给了当权的将军为正妻,却得不到爱恋和尊重,离心而独居,一个人守着空荡的庭院。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
那是一部很老的电视剧了,出得很早,前几年某电视台还从日本引进过在深夜播放,恰好石笑上学住校错过了。这次元宵,一家人欢聚一堂,从小黏她的小侄女儿献宝似的放给她看,她才跟着看了几集。
虽然演员和梦里的她长相有所区别,但她就是知道,她就是剧里那个女配角,鹰司孝子,德川家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的正妻,御台所!
石笑着了魔一样,吃饭的时候也盯着电视剧。
剧里,南小路时靖借着京都到江户的出使,总来孝子与见面。孝子渐渐习惯男人很少时间的一次陪伴,待他离去后默默等待下一次相聚。
她的眼神再也没有因丈夫冷待的寂寞,她享受着他的爱慕,却还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拒绝,不越距。她的心如枯木逢春,如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仰慕的心情。
她发现,她还有遇见快乐的权利。
她重捡闲置已久的胭脂水粉,精美华服,徐徐上妆,缓缓试衣,脸上洋溢着微笑。
她说,他是难得可以让我开怀大笑的人。
然而,相聚却又是如此短暂。
她在节日里精心打扮,却再也不曾在中丸见到他。
她贸然询问大奥总管南小路的下落,得到的确实是大奥总管利刃般的话,字字戳心。
“……中丸的事我不太了解,不过,正夫人,随便吧一个男人称为“我等的人”似有欠妥当……”
“……据说许多大名的宅邸里,大名的夫人趁主人不在带男人回家,纵情声色,虽然我知道中丸不会有这样的事。但,瓜田李下……”
“……今后,还请您多多收敛言谈举止……”
“……正夫人,在这大奥之中,您要等的,唯有将军一人……”
她的快乐,就这么结束了。
闹市里,周围灯火明媚,一片欢声笑语。
她一个人默默无语的经过人群。
看剧的石笑揪紧双手。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夫君,那个自她嫁来之日起就没有正眼瞧过她的男人,跟着尼姑还俗的原六条家的庶女阿万,小心地护着她,一起逛街,看着男人耐心等待阿万挑选饰物小东西。不时相视一笑。
她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她的坚持,却不允许她将泪落下。
所以生生咽下,轻轻转身。
石笑想,她并不是喜欢南小路。
南小路时靖的笑容,让她觉得自己是重要的,这就是棵救命稻草摆在她面前,她当然要将它抓住。她想在他的陪伴下找到生活的勇气。
然后继续她无望的等待。
她只是……等不到她想等的那个人。
她说:“为什么……我要等的仅是将军一个人……”
“……我明知,不管我怎么等,怎么等……”
“……他都不回来。”
如此深的羁绊和渊源,让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鹰司孝子,一辈子都是一个大写的悲剧的女人,会不会是她的前世?
然后这个想法立马被石笑打消。二十一世纪,自己还有这种想法,言情小说看多了还是怎的?
对于梦见孝子一事,石笑起初是苦恼的,但又在之后改变了这个想法。
生在五摄家,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生活自是顺遂,京都生活再怎样清贫,却也不会委屈到她头上。
一纸婚书,却改变了她的命运。
元和九年,家光继承将军之位。原德川秀忠之女和子、今后水尾天皇东福门院从中斡旋,从五摄鹰司家迎娶孝子为德川家第三代御台所、德川家光的正室。
孝子哪里愿意嫁往偏僻的江户,离开父母?但木已成舟,她只能告别了风雅的京都,身着十二单衣,带着不安和期待,嫁入了京都人眼中的蛮夷德川家。
哪有女儿不期待一个爱慕自己的夫君?孝子也曾这么期待着,期盼着琴瑟和鸣,双宿双栖。
然而婚后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德川家族防备她,即使连和丈夫同寝的时候,幔帐之外仍然有旁听的女中,将夜里的事情悉数禀告给大奥总管。而德川家光的冷漠更是打碎了她对爱情的憧憬的心情。
春日局当众交给她的熏有麝香的寝衣,直言就是为了“催、情”,她又羞又气,却也无可奈何。大奥没有秘密,就连最底层的奥女都知道,三代将军对御台所的冷待,哪里又能瞒过只手遮天的春日局呢?
她哪里不想得到夫君的温柔以待。这寝衣就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她也只得生生咽下。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德川家光放下公家女的矜持。
然而换来的只是三代将军一句不耐的“狐臊”和头也不回的离去。
颜面扫地。
她迁往中之丸,被人无礼的称为“中之丸样”也毫不在意,一个人带着自己从京都陪嫁过来的侍女和歌,吟诗,游戏,观看舞蹈,欣赏樱花,坚持着关东的蛮夷无法感同身受的风雅。
生活总要继续的,她好歹没有失掉了自己。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樱花纷飞的日子里,她来探视病重德川的家光,不知怎么就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内心的渴望和孤独,爱慕和嫉妒,仿佛是诉说旁人的故事,就这么淡淡的,一一交代。
三代将军愕然。
他说,我以为你讨厌我。
就像她无意引起的那场大火里烧掉的那把扇子时的语气,带着京都的雅致,微微上扬的尾调。
“我只是,丢了把扇子。”
她笑着回应她的夫君:“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石笑有些对孝子感到悲哀。身为五摄女的矜持让她做不到像阿万那样为使其他女子解脱而献出自己,也做不到像他人那样放下身段,撒娇弄痴。柔弱一点,娇嗔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躺在床上,石笑带着睡意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日式风格的装饰,廊外跪坐着身着和服的侍女,自己头上梳就的是垂发,身上裹着十二单衣!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小跑到镜子前。
这张梦里见过不知多少遍的脸她不会认错!
这是鹰司孝子!
难道,这真是她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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