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小将军他欺负我”
当何狷听到闻鹤这一句话的时候, 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的右脸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闻鹤在说什么鬼话
他欺负她
哼
宗玚挑眉,朝何狷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然后理直气壮地朝他伸手。
“宗小将军, 您想要什么”何狷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宗玚忽然对他伸手,似乎要讨要什么东西。
“是证明您身份的符牌, 怎么,何狷先生没有带吗”站在宗玚身后的校尉走上前一步,传达宗玚的想法。
何狷心想我都是刷脸进城入宫的, 谁还带符牌这东西, 这皇宫乃至整个京畿城中难道还有人敢拦他吗
但是现在的事实是就是
何狷是真的没有带这无用的东西。
“没有么”校尉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我乾朝的律法您还记得吧”
“按大乾律, 在朝官员进京入宫若无符牌,查明后处拘禁十日。”校尉一本正经地把本朝律法说了出来。
“就是就是,现在这么乱, 太傅大人入宫竟不带符牌。”
“就算大家都认得您, 但这规矩还是要守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太傅身为帝师, 更应当以身作则才是。”
校尉此言一出,站在他身后的一队禁军马上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闻鹤坐在石桌后面,反手捂着嘴, 心里默念自己经受过良好的训练, 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感情这代表官员身份的符牌就跟驾照一样, 出门不带,没被发现就还好,被发现了就要罚款扣分的。
平常大家互相都脸熟,刷刷脸也就罢了,真追究起来,这何狷还真无法辩驳。
校尉往前走一步,伸手致意道“何狷先生,请吧。”
大牢十日游了解一下。
何狷是真没带,他自己的符牌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但律法严明,真追究起来确实是他理亏,他不敢不遵守,只能被强行押着往大牢走去。
傅吟等了许久,见闻鹤还未议完事,就看到先入了蝶宫的何狷被几位侍卫押着出了蝶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眼睛。
“何狷先生,您怎么了”傅吟从轿边凑过去,大声问道。
何狷哪里会对傅吟说这丢脸的事,只抿嘴不言。
“何狷先生忘记带符牌被我们小将军发现了,当场抓获,处拘禁十日。”那禁军大声回道,声音响彻整个蝶宫门口。
于是,在附近扫洒的、摘花的、闲逛的、摸鱼的宫人们纷纷竖起小耳朵,马上把这话记下了,不多时日,这消息马上就会传遍整个京畿城。
何狷最重名声,哪里容得自己竟会有被拘禁十日这样的污点,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傅吟站在原地,看着被押下去的何狷,连忙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符牌是否还在。
这沉甸甸的金色令牌入手,傅吟这才放了心,连忙命人起轿出宫,心想今日还是不要触这位小将军的霉头了。
闻鹤捂着嘴憋笑,觉得自己虽然经受过良好的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出来,除非真的忍不住。
“闻鹤公主,您笑什么”那年轻校尉嗓门大,马上注意到了闻鹤的笑声,一本正经道,“律法严明,咱们这也是秉公执法。”
“对对对。”闻鹤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符牌,确认它是否在自己身边。
宗玚冷眼看着何狷被押了出去,方朝闻鹤走了过来,一伸手在她面前放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闻鹤想到了徐缨和岑雍都给过她的什么西域疗伤奇药,心想宗玚不会也给她这个东西吧。
没想到打开之后,里面躺着的确实满满一盒的糖
闻鹤近日因受伤的缘故,生生喝下了许多又苦又涩的汤药,上次的甘草糖早就被她吃见底了,她也不好意思麻烦小鸾再去买新的。
没想到宗玚居然给她送了这么满满的一盒,还都是不同口味的。
闻鹤拈起一颗糖送入口中,托腮笑眯眯地问宗玚道“宗小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毕竟宗玚若是会来找她,那必定是有事的。
不过这次宗玚倒没说什么话,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闻鹤,便坐到了她对面。
他身后的年轻校尉解释道“方才宗小将军路过您宫门口,看到何狷先生的轿子停在宫门口,这才过来看了一眼。”
“这样么”闻鹤轻叹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那持弓射箭的刺客还没有找到吗”
岑雍今日会来拜访她,恐怕也是为了寻找那刺客找得焦头烂额。
王府的留仙阁当日接待宾客极多,要从几百人中找出一位连长什么样都不知的刺客来,也是难如登天。
宗玚摇了摇头,本来那箭尖上的徽记就是关键线索,但已经被他亲手抹去了。
闻鹤也隐瞒了那刺客的服饰特征,倒觉得有些对不起其他被抓的无辜百姓,特别是那上百位武馆师傅们。
“因此事被抓进牢里的人还好吗”闻鹤问道。
宗玚这次终于点头,他刚从牢中回来,里面关押着的人情况还算好。
此时冷冰冰的牢狱之中,几位肌肉虬结的壮汉正在攀着狱中用来吊着犯人的铁索练引体向上。
那日在留仙阁之中举办宴席的武馆名曰“喜善来”武馆,平日里做的就是护送保镖之类的营生。
百位壮汉无辜被抓入牢中,一瞬间就将牢房挤满了,所以牢中的气氛倒也算得上热火朝天。
“诶你们说这真正的刺客哪时候才找到啊咱们这就一起吃个饭,怎么就不明不白被抓起来了。”一位武馆师傅抓着铁链,上上下下地练肌肉。
就算被关起来了,作为一位专业的武馆师傅,这训练还是不能落下的。
一位正在拿大牢铁门哐哐练拳的师傅回道“那日我涮羊肉还吃到一半呢,紧接着就一群官兵冲进来了,你说咱兄弟们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呢。”
“就是就是,我们开武馆的,挣的就是辛苦钱,好不容易吃顿好,还吃到牢里来了。”另外一人隔着牢门附和道。
在一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他们闲聊的狱卒实在忍不了了,走上前来,敲了一下牢门道“别吵了别吵了,等查明之后自然将无辜者放了。”
“还有,不许胡乱触碰狱中器具对对对,说的就是你”狱卒瞪了一眼抓铁链练引体向上的两位武馆师傅。
“那现在查得怎么样了,好歹给个准信儿啊”一位武馆师傅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别嚎别嚎,现在真正的刺客还没找出来,你们都有嫌疑。”狱卒皱眉说道,“你们好歹学学他们几位,安安静静的,狱中是大声喧哗之地吗”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嫌弃道“若不是这次镇国公宗老将军亲自接管此事,看我不整死你们”
“欸欸欸,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那武馆师傅们也不是什么善茬,一时间立马闹了起来。
牢里狱卒和武馆师傅们吵作一团,唯独那牢房角落里坐了一人,安静得过分。
他左臂上环着一个银环,被擦得锃亮,此人被关入牢中多日,形容有些憔悴,侧脸瘦削英气。
与那肌肉虬结,高大威猛的武馆师傅们一比,他倒显得瘦弱了好几分,站在他们中间,他仿佛在狼群里的小羊崽一般。
这人面无表情地掰着一个馒头,往嘴里送东西,目光有些深沉。
他在思考思考自己明明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没有人发现他才是真正的刺客。
难道威名赫赫的锦衣署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此人名唤诸葛屏,是诸葛府年轻一代之中最具天赋的神箭手。
神箭诸葛府做事坦坦荡荡,本来府中派他来刺杀皇帝,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了。
诸葛屏连被抓住之后,该如何发表一番慷概激昂的肺腑之言都想好了
没想到根本没有人怀疑他。
诸葛屏也不是没有想过自首,只是就在他站起身,准备起身就义,自爆身份的时候。
那跟着当朝镇国公之子宗玚前来查案的校尉就走上前一步,一把将他往牢里推,嘴上还说道“就你这么瘦,来凑什么热闹呢,上边儿呆着去,知道你被误会了心里苦,等刺客找到了自然放你出去。”
真正的刺客诸葛屏被他往后一推,摸了一把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心想他不苦啊
“咱们宗小将军顾念你们除了刺客之外,也都是无辜之人,来来来,吃点馒头先填肚子,然后一个一个说那日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协助我们查明刺客身份。”校尉打开食盒,将食物分给牢中的每一个人。
年轻的校尉在将馒头递给诸葛屏的时候,诸葛屏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馒头好凉啊,这宗小将军什么意思,厚此薄彼欺负人吗
再仔细一端详,诸葛屏看到馒头上写了几个小字“家徽已抹,莫暴露。”
诸葛屏马上将写了小字的馒头皮剥下来,塞进口中,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
他有些疑惑,心里只觉这写了字的馒头皮好凉好难吃,还有一股墨水的味道。
不过为何这位宗小将军要帮助他掩饰身份呢
他神箭诸葛府明明与镇国公府素不相识。
诸葛屏微微抬头,却看到那位年轻的宗小将军坐在牢门外,灯火照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之上,显出些朦胧的光晕来。
宗玚轻轻摩挲暗金色长刀的刀柄,只抬眸看了一眼诸葛屏,似一尊冰冷的雕像。
诸葛屏被吓得赶紧吃起了冷冰冰的馒头,眼瞅着宗玚送完了东西之后,便从大牢之中离开,心中满是疑惑。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