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四章

    “你们的祝词都背得如何了”何狷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 正色问道。

    “背了大半, 还余下最后一部分尚未背完。”徐凛说话很诚实,实际上听何狷讲学之后, 他还要帮助皇帝处理政务, 空余的时间很少。

    而闻鹤空余的时间就很多,就算有些懒散, 但也已经全部背完了。

    但是她并不想对何狷说,只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徐凛。

    她深吸了一口气, 对着何狷开口说道“还未背完。”

    何狷有些惊讶地挑眉“是还未背完, 还是只字未看”

    闻鹤站直了身子,面不改色地说道“只字未看。”

    “你”何狷罕见地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竟敢如此”

    “你可知祭天礼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你敢不背”何狷开口说道, 语气严肃。

    “主持祭天礼的人,仅有一人,往年都是太子殿下,又与我有何关系”闻鹤轻嗤一声,挑眉问道。

    “你想让整个大乾朝的人都看到, 我这个前朝遗留下的血脉,去主持祭天礼吗”她放大了声音问道。

    “当然。”何狷垂眸, 声音忽然放软了下来, “你越有声望与势力, 就越安全。”

    “要想有一天能摆脱桎梏, 自身就要有力气挣开这枷锁,不是么”何狷反问。

    闻鹤看着何狷有些薄怒的脸庞,竟笑了起来。

    “当然是如此。”闻鹤说道,语气平静,“但是,不需要你。”

    从何狷的一系列操作来看,他的目的并不纯粹,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亦是不择手段。

    和魔鬼的交易,得到些许好处,就要以百倍偿还,她为什么要被何狷牵着鼻子走

    “好,好一个不需要我。”何狷朗声笑了起来。

    他走上前一步,竟没有再提这件事,似乎已经默许了。

    “走吧,今日还出宫。”何狷拂袖走出了这小院。

    那农庄田地里的地瓜都早就被挖完了,何狷还带他们出宫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闻鹤走在徐凛身侧,跟在何狷的身后,小声问道。

    “应当,是有其他的事情。”徐凛猜测道,又压低了声音问,“为何不与老师说你已经背完”

    何狷说的当然没有错,如若闻鹤借此次祭天礼,有了足够的声望和势力,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意将她当成砧板上的鱼肉。

    “我不信任他。”闻鹤目光中露出些带刺的机警来。

    徐凛默然不语,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老师确实不能够信任。”

    闻鹤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宫外,她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

    只见此时已经是初冬时分,现在天色正早,窗外的树枝光秃秃的,显出些萧条寂寞的感觉来。

    闻鹤窝在马车里,紧了紧自己身上带绒毛的大氅,心想这时间过得还真快。

    前一个月还在准备祭天礼,现在已经时至初冬,不多几日便是祭天礼了。

    当马车停下,闻鹤跳下马车之后,这才知道到了哪里。

    这里正是京畿城北侧的一条大河,平日里来往船只很多,供经济贸易之用。

    现在入了冬,河上结了薄冰,船舶航行不便,改为陆路运输,这河也萧条了几分。

    不过沿河,倒还有许多小巧的船只穿行,仔细一看竟是在捕捞打渔的百姓们。

    平时这河被来往船舶惊扰,躲入水中,现在少了航行的船舶,倒也是捕捞的好时候。

    小巧玲珑的船只破开薄冰,船桨将薄冰打碎,绽开一朵漂亮的冰花。

    捕捞的渔网展开,抛入水中,河上好一派如火朝天的景象。

    闻鹤看着这一幕,大概了解了何狷的目的。

    前段时间去农庄,是体验农民生活,现在来河边,是来体察感受一下渔民的生存方式。

    毕竟在古代社会,农林牧渔业才是社会之根本。

    闻鹤觉得再跟着何狷学下去,她可能连怎么放羊都要知道了。

    果然,何狷轻咳一声,搓了一下有些冷的手,开口说道“知道今日为何要来这里了吧”

    徐凛是聪明人,当然也明白了何狷的用意,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道“知道,那么老师,何日准备带我们去放羊”

    何狷点点头道“若有条件,自然会去。”

    为了保证最接近渔民的生活,侍卫们只远远地守在了这河的后方,他们三人则来到了河边。

    闻鹤往掌心吹了一口气,觉得这北方的冬天,冷得超出了她的预料。

    就在她愣神间,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唤声。

    “大哥哥大姐姐”小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朝闻鹤与徐凛挥手,很激动的样子。

    “诶”闻鹤看到小丫,也有些意外,“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里捕鱼的人,大多都是我们上次去的农庄里的人。”徐凛的记性很好,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河上有许多熟面孔。

    “是。”何狷听了亦是回答道,“秋季收获之后,田中农活不多,所以他们来这河上捕鱼赚些闲钱。”

    “是的,就是这样。”小丫凑上来,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伸手,也认同了何狷的说法,“我爹我娘都还在河上呢”

    她胖嘟嘟的手一指,只见河上有一叶孤舟,一男一女两人,一人划动船桨,一人撒网捕鱼。

    他们跟着何狷,来到河边,只见河边系着一叶小舟,上面的捕鱼工具一应俱全。

    闻鹤裹紧了自己的大氅,指了一下小舟,有些不敢置信“何狷,你不是吧难道真的要我们上这船出去打鱼”

    她会挖地瓜,但是这捕鱼,是真的不会啊。

    何狷点了点头,正色道“没有真正体验过,怎知百姓疾苦”

    “知道你们不会捕鱼,只上去感受一下便好了。”何狷说道。

    不知何时,又有人在河边给何狷搭了凉棚,何狷一屁股坐下,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闻鹤站在河边,拿脚轻轻踢了一下那小船,有些恐惧“我们不会真的要去吧”

    徐凛已经将小船的绳子解开,点了点头道“按先生的意思来说,是要下去的。”

    闻鹤怕水,亦不会游泳,她看这小船似乎不太牢固的样子,有些不敢上前。

    “你若不愿下去,我一人去便好。”徐凛看出了闻鹤眼中的抗拒,温声道,“左右老师也奈何不了你。”

    他这话说得没错,但闻鹤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觉得让徐凛一人下去也怪可怜的,也便点头与他一起上前。

    此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小丫咬着指甲,忽然拽了一下闻鹤和徐凛的衣摆道“你们要去河中”

    “是啊。”闻鹤答应道,捏了一下小丫的脸颊道,“小孩子边儿呆着去。”

    “我”小丫拽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扭捏地说道,“我也想下去。”

    “我爹娘就在河中,我想去看看他们。”她小小声说道,声音软糯。

    “这”闻鹤看了一眼徐凛,不知道他怎么想。

    这小船看起来虽小,但多坐下一个小孩子是没有问题的。

    “可以。”徐凛垂眸看了一眼小丫,这样小的孩子提出的要求,他怎么会拒绝。

    “行。”闻鹤护着小丫,将她抱到船上去,指着小女孩的鼻尖说道,“你给我乖乖的,不要出乱子。”

    徐凛看她的样子,轻笑一声,优雅走上船,将绳子松开,然后潇洒地划动了一下船桨。

    闻鹤将渔网展开,一头雾水,自言自语道“这要怎么弄放下去就会有鱼逗我呢”

    “放下网之后,要赶着鱼儿们往网里游,才能捕到。”小丫虽然人小,但是在这方面上比闻鹤懂得多。

    闻鹤点点头,在小丫的指点下,将网往河中一抛。

    “现在就等着吧。”小丫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闻鹤看了一眼站在船头的徐凛道“我将网放下去了,真的会有鱼上来吗”

    这鱼是傻吗,自己就能上来。

    徐凛也不知,只是撑了一下船桨,将附近的水面搅动,将鱼儿赶过来。

    这时候,小丫忽然钻到了船边上,朝远处招手“爹娘”

    只见在这里不远处,方才闻鹤看到在船上捕鱼的一对中年人正站在船上收网。

    “丫头啊”小丫娘听到了她的声音,马上回头唤了一声,“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

    小丫叉腰,自豪地说道“我找到人带我下来啦”

    “啊”小丫娘这才注意到闻鹤与徐凛,连忙道谢道,“多谢公子小姐任由着我家女儿玩闹,这河上冷,还是快些回去吧。”

    “没关系”小丫笑眯眯地说,“我们捕完鱼,就回去。”

    “这么厉害,还会捕鱼了”小丫娘调侃道。

    让小丫与她父母说几句话之后,闻鹤这才将网收了上来。

    只见几只可怜巴巴的鱼在网上挣扎着。

    闻鹤有些惊讶也有点兴奋“居然真的有。”

    徐凛亦是第一次捕鱼,看到网上的鱼笑道“倒也有些好玩。”

    他再看了两眼鱼儿有些瘦小的身子,还是将它们从网上摘下来道“这么小,还是先放了。”

    没想到小丫伸手按住了他的手道“大哥哥,这鱼虽然小,卖到市集上也能换钱呢,还是留着吧。”

    徐凛听着她的童言稚语,觉得有些好玩“不缺这点儿。”

    他抬手将鱼儿轻轻放入水中,闻鹤看着那鱼儿入了水,晃了一下尾巴,飞速游走。

    小丫也趴在船边上,看着鱼儿鲜活的样子,天真地说“真可惜,还能做一锅鱼汤呢。”

    她话音刚落,就惊叫了一声“啊”

    闻鹤马上回头,只见趴在船边上的小丫手一滑,没撑住,一头栽进了河里。

    “小丫来人啊”闻鹤马上喊道,这初冬时分,河水冰冷,这样小的孩子掉进去,再拖一会儿恐怕凶多吉少。

    她解开胸前大氅的系带,竟准备直接下去救人。

    “不用,我来。”徐凛此时已经将碍事的宽大外袍脱下,声音虽温和但也带了一丝焦急,“侍卫过来救人还要些时间,我会水,我下去。”

    闻鹤不会水,只能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徐凛跳入了初冬刺骨冰冷的河水之中。

    小丫在水中惊慌地挣扎,扑腾间离船越来越远。

    徐凛墨色的长发在带着碎冰的河水中披散开,在河中浮浮沉沉,终于游到了小丫的身边。

    他一手揽上小丫的手臂,将她扛起来,让她的头能伸出书面呼吸。

    闻鹤连忙划着船过去,一手将徐凛拉了上来。

    “怎么样了”闻鹤皱眉问道。

    这个时候,守在河边的侍卫才放了船朝这里过来。

    闻鹤为小丫擦去脸上的水,一脸担忧地看着徐凛。

    这样冰冷水,他就这么跳了进去,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徐凛皱眉,竟然没有回答她,嘴唇冻得青紫,沾了水的长睫耷拉下来,眼皮似乎有些沉重。

    闻鹤帮着侍卫将落水的两人送到岸上,看到小丫的父母也发现了不对,划着船朝岸上过来。

    “送太医去。”闻鹤将徐凛身上又湿又冷的衣服擦干,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怎么了”一路护送太子的太子护卫看了闻鹤一眼,惊慌问道。

    “太子殿下入河中救人,这初冬的水你们也知道怎样的吧”闻鹤看着挣扎着上了岸的徐凛,双目紧闭,嘴唇发白,气息竟有些微弱。

    毕竟是皇宫里长大的太子,身子骨也比不上寻常百姓硬朗。

    何狷在睡梦中被嘈杂声惊醒,打了一个喷嚏,看到这里乱作一团,连忙走上前来查看。

    “出什么事了”何狷看到徐凛被侍卫抬着上了马车,大惊失色,“太子殿下如何了”

    闻鹤跟在侍卫身后,也跳上了马车,临走进去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何狷道“太子殿下入水救人,就如此了。”

    她瞥了一眼何狷,放下马车帘子,跟着徐凛一路匆匆回了宫。

    一路上,闻鹤坐在马车里,揪着自己大氅上的毛球球,有些心慌意乱。

    她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入水的消息比他回宫的速度还要快,当一行人来到东宫门口的时候,早有人在这里等着了。

    太医们匆匆围上来,将徐凛护着带进了东宫之中。

    闻鹤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东宫门口,看着徐凛人被抬着进去了,东宫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似乎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的样子。

    但是有一人例外。

    只见东宫门口,皇后正拿着手炉,纤弱苍白的手露在衣袖外面。

    寒风吹来,闻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鹤儿,你过来。”皇后站在东宫院里,朝她招手。

    闻鹤不敢违抗,只能是走了过去,站在皇后面前。

    她抬头看皇后,只见她的目光淡淡,看起来很是冷静的样子。

    皇后示意闻鹤坐在她的对面,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暖茶,开口轻柔问道“凛儿与你一起下的河”

    闻鹤点头“是。”

    “何狷让你与他一起背了此次祭天礼的祝祷词”皇后喝了杯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闻鹤听到皇后问出这个问题,觉得自己全身到下都凉透了。

    但是,这事根本瞒不了皇后,她恐怕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闻鹤无声地点了点头,长睫垂下,闭上了眼睛。

    果不其然,皇后的手忽然从袖间抽出,直接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

    闻鹤偏过头,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她轻轻皱眉,颤动了一下眼皮,竟没有开口反驳。

    “我原以为你是个好孩子。”皇后咬紧了牙关,细碎的语言从她的唇间说出,“如她一般纯净的女子,竟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那落水的小女孩,你认识对吧,若不是你设计让那小女孩落水,凛儿善良,又怎会亲自下去救人”皇后皱眉,开口说道。

    “这冬日的水,多冷啊,凛儿伤重,你便可以代替他去主持祭天礼。”皇后冷静了一下来,自顾自分析道,“到时,万民敬仰,你的地位便会扶摇直上。”

    “是这样的,对吗”皇后挑眉,看了一眼闻鹤说道。

    闻鹤不是傻子,早已猜到小丫落水,徐凛入水去救一事并不简单。

    但是只有她却无法辩驳,太子落水病重,直接受益人就是她。

    闻鹤低头,看了自己的鞋尖一眼,知道没有证据,她没有办法解释。

    皇后看到闻鹤低头,素手放在手炉上暖了暖,平静下来。

    “为什么不回答”她反问,“无法反驳,对吗”

    皇后站起身来,忽然俯身凑近闻鹤,轻声说道“鹤儿,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想要的,自然会有。”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我只希望你善良美好,莫要辱没了你的母亲。”

    “这件事的真相,我自然会替你瞒下来。”皇后站起身来,垂眸看着闻鹤,而后起身离去。

    闻鹤抬手,用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这皇后当真是下了重手。

    她用指尖的冰凉触碰脸颊,勉强让自己好受了些。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刚给徐凛医治好的太医走出门,看到闻鹤有些红肿的脸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给您涂药”

    “没什么,摔了一跤而已。”闻鹤将脸缩进大氅里,有些虚弱地说道。

    “太子殿下如何了”她继续问道。

    “因入水,染了严重的风寒,现在换了衣服喝了药,正昏迷着呢,也不知道几时能好。”太医担忧地说道。

    在古代,如此严重的风寒,恐怕是好几日都下不来床了。

    闻鹤站起身来,直接迈步走进了徐凛的寝殿之内。

    “闻鹤公主”太子伴读绥之正守在徐凛身边,看到闻鹤进来,有些惊讶。

    “你让开。”闻鹤夺过绥之手上的药碗,恶狠狠地说,“让我来。”

    “是是”绥之见闻鹤面色不善,赶紧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她,“公主殿下,您要喂药”

    闻鹤点头,垂眸看了一眼徐凛紧闭的双眼。

    即使在睡梦之中,他的脸颊依旧如温润的玉石,看了忍不住让人心安。

    这样好的人,连见到网上的鱼儿弱小,都要放走,怎么就

    怎么就被自己的老师亲自陷害了呢

    闻鹤知道徐凛落水一事,自己并不是幕后主使,希望徐凛落水,因病来不及背诵祝祷词,不能主持祭天礼的人,只有一人。

    那就是何狷。

    因为何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希望自己主持祭天礼。

    所以方才皇后如此对待她,闻鹤没有反驳。

    徐凛如此,确实就是她害的。

    闻鹤又拿手背抹了一下自己被打的右脸,咬了一下嘴唇。

    她伸手,将徐凛紧攥着的手掰开,只见他的手中正紧紧抓着一张纸。

    闻鹤打开,虽然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水浸透,模糊不清,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出,这张纸上写的正是祭天礼上祝祷词徐凛尚未背完的那部分。

    应当是他怕自己时间不够,怕背不完,随身带着背诵。

    “帝辟阴阳兮造化张,神生七政兮,精华光”徐凛即使在昏迷时,也在喃喃吟诵。

    他不介意闻鹤与他竞争,但于他自己而言,事事都要认真去做,力求尽善尽美。

    闻鹤拿着药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兆物康,臣敢只报兮,拜荐帝曰皇。”

    徐凛听到这声,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看了一眼闻鹤道“小丫如何”

    “她还好。”闻鹤将药碗里的药送入他口中,“祝祷词没背完”

    徐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尚未,真是抱歉。”

    “养到祭天礼,能站起来吗”闻鹤抬眸,认真问道。

    “尽量。”徐凛声音细弱,看起来是生了重病的样子。

    “好。”闻鹤答道,“剩下的祝词,我念一句,你背一句。”

    “你不去”徐凛挑眉,有些惊讶,“既然我病重,那么便是你名正言顺”

    “闭嘴。”闻鹤将喝完了药的药碗“咣”地放下,“我不会背。”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念道“大高降恩鉴,微情何以承,臣愚端拜捧瑶觥,坚寿无极并。”

    “好。”徐凛微微一笑,领会了闻鹤的意思,“大高降恩鉴,微情何以承”

    徐凛的意识有些模糊,但是闻鹤的声音清亮,一句话不成,她便重复十遍,务必让徐凛能够记住。

    那祝祷词又臭又长,徐凛又不太清醒,闻鹤竟一连在东宫的寝殿之中留了一个晚上,晦涩难懂的祝祷词在药香之中回响。

    “顿首叩首兮,攸沐恩光。”闻鹤轻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

    “攸沐恩光。”徐凛重复,一双眸子清亮。

    “谢谢。”他开口,缓声说道。

    “不用谢,其余的,明日继续。”闻鹤估摸着这进度,这几天内徐凛还真的来得及背下来,“为避免再出意外,这几日,不要将你能够背完祝祷词之事泄露。”

    徐凛点头,答应了闻鹤这个要求。

    当然,太子徐凛落水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畿城。

    在皇后的有意遮掩下,所有人只当这是一个意外,纷纷为徐凛感到惋惜。

    但有人并不这么认为。

    “宗小将军,太子徐凛落水,您怎么看”连青看着在烛火下擦拭长刀的宗玚,忍不住开口问道。

    宗玚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连青,他知道连青已对此事做了调查,他自己也猜测出了些许真相。

    他垂眸,在纸上写道“闻鹤如何”

    连青挠挠头,竟有些欲言又止“她”

    宗玚继续看着他。

    “她在太子殿下的寝殿中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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