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八章

    “何狷的马车怎么了”闻鹤一惊,跟上燕橙的步伐, 往他们暂居的驿馆中走去。

    “闻鹤公主, 您还记得我们进城的时候, 何狷马车留下的车辙印记吗”燕橙沉吟片刻, 开口说道。

    闻鹤看着驿馆门口那些在雪地上留下的深深车辙印记, 点了点头“记得, 有什么问题吗”

    “入驿馆的时候,车辙印记没有这么浅的。”燕橙皱眉, 忽然扭过头来,紧紧盯着闻鹤说道。

    “所以,这说明何狷马车上的重量减少了”闻鹤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马车上对外宣称是染病的何狷所乘的马车,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 现在马车里的何狷,只是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尸体而已。

    现在马车里的棺材还在, 但是马车的重量却减少了。

    这只能说明,棺材里的人跑了。

    “何狷先生他没有死”闻鹤挑眉, 竟然觉得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燕橙皱眉,开口轻声说道“恐怕就是如此。”

    “那要怎么办话说回来, 燕橙姑娘, 您为何要杀何狷”闻鹤现在对于乾朝内部的斗争并没有很关心,所以并不忧心忡忡。

    “您不知道”燕橙挑眉, 反问闻鹤, “宗小将军什么都没有与您说么”

    此事, 一直沉默着听她们对话的宗玚扭过头来,朝燕橙无声地摇了摇头。

    而后,他在闻鹤掌心慢慢写下“并不知。”

    “此事宗曜老将军应当知晓才是。”燕橙握紧拳头,缓声说道。

    闻鹤扭过头,看着宗玚沉默的侧脸。

    只见他一直紧盯着向东的方向,沉默不语,神色只见竟有些凝重。

    燕橙此时已经爬上了何狷的马车,开始检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闻鹤站在宗玚的身边,便听见驿馆前方的街道上便传来了有节奏的哒哒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匹黑马忽然闯进了闻鹤的视线。

    骑在黑马之上的人因为连路赶来,有些气喘吁吁,呼吸间吐出白色的雾气。

    闻鹤定睛一看,竟是在京畿城时经常跟在宗玚身边的校尉,名唤连青。

    乍一看见故人,闻鹤便觉得有些亲切。

    她看着连青说道“连校尉,好久不见。”

    连青看着闻鹤,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是放在宗玚身上。

    他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朝面前几人行了一礼道“闻鹤公主,燕橙姑娘,可是要回京畿城”

    正钻在何狷马车里的燕橙探出头来说道“正是,连青校尉,有何事”

    “无事,祝二位一路顺风,我此番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宗小将军。”连青朝宗玚一拱手,“宗小将军,离家多日,仅寄了几封书信回来,宗曜老将军可是思念您思念得紧啊”

    宗玚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沉默着朝连青摇了摇头。

    “传宗曜老将军令,因北方边疆有乱,传宗小将军回守边疆军府,这京畿城,还是不要回了吧。”连青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印鉴,朝宗玚一亮,朗声说道。

    宗玚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罕见地皱起了眉,他看着连青,没有说话。

    “宗小将军想问为何”连青憨厚地挠了挠头,“这我也不知啊。”

    但是转瞬间,他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这紫金城,闻鹤公主与燕橙姑娘,自然可以出,但是宗小将军您,不可以。”

    说罢,他朝城门处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只见森严的城门方向涌来了大量士兵,将城门守卫得滴水不漏。

    看来连青的到来,不仅仅是准备通知这一消息,还身体力行地准备将宗曜老将军的命令贯彻到底。

    宗玚无奈,只能朝连青一挥手,示意他过来。

    连青当然知道宗玚固执,但他奉了宗曜老将军的命令,当然不可能不执行。

    所以,连青只能在宗玚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字不多,却言简意赅。

    是宗家的家训。

    “忠骨可埋,不可逆。”

    闻鹤看着连青在宗玚耳边说话,看着宗玚的长眉微微挑起,马上便知道了事情的答案。

    她轻咳一声说道“宗小将军,既然这是宗曜老将军的命令,自然是不能违抗的。”

    “此去京畿城,我的安危倒不用担心,毕竟,还有燕橙姑娘在呢。”闻鹤朝燕橙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似乎是放在了燕橙身上,实则是放在了燕橙身后不远处假扮成侍卫的岑雍身上。

    此时的岑雍,正摸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宗玚与闻鹤二人。

    宗玚没有说话,只认真地看着闻鹤,看了好久。

    半晌,他走上前来,在她手心写下“你确定”

    闻鹤结合燕橙的行动,当然已经隐隐知道了宗曜老将军的意思,只能开口劝道“你不可不去。”

    连青站在一边,终究是看着闻鹤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闻鹤公主深明大义。”

    “这京畿城,谁都可以去,唯独宗家人不能去。”连青从旁前来一匹矫健的白马,将缰绳交给宗玚,“事不宜迟,这边疆动乱,还需宗小将军回军府与宗曜老将军一同应对。”

    其实,闻鹤与宗玚都知道,在北方绵延千里的边境线上,唯一与乾朝接壤的国家只有朔方国。

    而此时,朔方国的皇子殿下,还混在前往京畿城的车队当中。

    在朔方国坐镇的只有闻鹤那个不识政务不懂打仗的亲爹,如何能引起边疆动乱

    燕橙此时已经检查完了马车里何狷的棺材,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宗玚。

    宗玚回眸看着闻鹤,闻鹤则朝他笑了笑。

    “连校尉说得对,这边疆动乱,还是要谨慎对待为妙,毕竟我们刚将闻鹤公主与宗小将军从朔方国救出,他们恼羞成怒想要开战也是正常的。”燕橙笑吟吟地看着神色有些恹恹的宗玚,“宗小将军,快去吧。”

    终于,宗玚接过了连青手上的缰绳。

    闻鹤看着他,说了一句道“燕橙姑娘说得对。”

    宗玚翻身上马,马蹄不耐地跺了跺。

    “宗小将军,走吧。”连青自然是看不懂这点淡淡的离别愁绪的,马上补了一句说道。

    没想到宗玚却还是一振缰绳,朝闻鹤伸出手。

    闻鹤马上便抬起自己的掌心,以便宗玚方便在她掌心写字。

    她只感觉到手心传来轻轻的触碰,宗玚在她掌心写下“一月。”

    他这是在说他离开的时间,一月后便会回来。

    闻鹤抬头看着他,应了一声说道“好。”

    说罢,宗玚便回身,带着连青往城门处走去。

    闻鹤看着他的背影,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燕橙从驿馆里走过来,拍了拍手心的灰,站在闻鹤身后说道“闻鹤公主,既然不想他走,何必大度呢”

    闻鹤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他去了朔方国,宗曜老将军都未曾阻止他,这次叫他回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燕橙一听她的话,有些惊讶“闻鹤公主,您又知道什么呢”

    “你们想杀的,恐怕不止何狷先生吧”闻鹤靠在驿馆大门的门框上,抱着胸,朝燕橙说道。

    “闻鹤公主如此聪慧,自然是瞒不住您的。”燕橙还是微笑着,但微笑中却带了一丝担忧。

    “何狷真的没了”闻鹤挑眉,问道。

    她知道何狷的诡计多端,所以此人并没有死,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是,棺材空了。”燕橙点头,“他逃跑了。”

    “所以现在要快马加鞭回京畿城,最好是能赶在何狷回京之前,先回到那里,对吗”闻鹤眨了眨眼,说道。

    “既然闻鹤公主您已经知道了,我也便不解释了,这便出发。”燕橙朝闻鹤点了点头。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如此简单。

    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够知道下一步应当如何做,丝毫不拖泥带水。

    “还要再抓一个人吧”闻鹤叹了一口气,“张太医”

    “是。”燕橙敛眉不语,“他是我燕家培养出来的,自然要忠于燕家。”

    “但是何狷的生死,是他论定的,何狷被我当胸刺了一剑,如此重的伤口,需要医术高超的大夫来照顾,这次会在紫金城中停下来,也是因为张太医的建议。”燕橙点头,“我方才已经命人将他关押起来了。”

    “张太医是个好人。”闻鹤皱眉,想到了在医馆里,张太医为伤者细心包扎的样子,还有他为城中大夫认真讲解医理的身影。

    “他是什么人,自有我们燕家来定夺。”燕橙朝闻鹤摊了摊手,“既然何狷已经逃跑,我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回京畿城。”

    “好。”闻鹤点了点头,马上跳上了马车。

    于是,仅仅在紫金城中停留了两日的车队,又开始往京畿城中急速前进。

    只是这车队里,却少了两人。

    闻鹤靠在马车里的床榻上,抱着手中的暖炉,只觉得指尖有些冰凉。

    宗玚一走,她竟觉得有些不适应起来。

    就在她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外却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在这个车队里,除了宗玚会叫她,还会有谁

    闻鹤马上掀开帘子,看到马车外假扮成侍卫的岑雍朝她挤了挤眼睛。

    她马上会意,咳了一声说道“这一路走来,我觉得有些饿,这位侍卫,给我带个食盒上来吧。”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旁人自然无法拒绝。

    所以片刻之后,岑雍便提着一个食盒跳上了马车。

    闻鹤目光紧紧盯着岑雍手上的食盒,扬了扬下巴“把食盒给我。”

    岑雍一皱眉头“我也要吃。”

    “你只是一个侍卫,吃什么吃”闻鹤马上怼了一句。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闻鹤却还是掀开了食盒盖子,往岑雍面前递了一碟最甜的花生糕。

    她自己则拈了一块茶糕送入口中,两颊吃得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岑雍看着她强装作潇洒的样子,摸着下巴笑了起来“闻鹤,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如何”闻鹤挑眉,恶狠狠地瞪了岑雍一眼。

    “人家宗小将军这才离开了不到一日,你便如此”岑雍撑着下巴,嘲笑道。

    闻鹤拿出手帕,将手上的糕点渣子擦干净,朝岑雍露出一个甜到腻死人的笑容“我没有,你乱讲。”

    “你有。”岑雍紧盯着闻鹤的眼睛,“你在想他。”

    “哦。”闻鹤淡淡应了一声,抱着暖炉,马上岔开了话题,“你朝我挤眉弄眼干什么呢”

    “自然是有事要问。”岑雍耸肩,“何狷那老家伙,死了又活了”

    “恐怕是装死,被这车队里的张太医配合着救了出去。”闻鹤简短地应了一句。

    “乾朝想干什么,这自相残杀的架势,让我很为难啊,我们朔方国是趁虚而入呢还是趁虚而入呢”岑雍笑了一声,说道。

    “瞧朔方国皇帝那样,要怎么趁虚而入”闻鹤马上抬出自己老爹来。

    “所以,燕家到底想做什么”岑雍坐直了身子,露出一副正经模样来,“杀了何狷,对他们家族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何狷虽然人坏了点,但却还是以维护乾朝江山为目的的。”闻鹤摸着下巴,慢慢分析。

    “而且燕家要做的事,宗曜老将军恐怕知情,所以才会将宗玚带走。”她补了一句说道。

    岑雍点头,他方才在紫金城的驿馆中,从连青过来将宗玚带走一事中,已经看出了许多端倪。

    “闻鹤你可知他们宗家的家训是什么”岑雍清了清嗓子,说道。

    “忠骨可埋,不可逆。”闻鹤挑眉,缓声说道。

    “这宗曜老将军与那多疑的皇帝多年来关系依旧如此亲密,靠的可就是这句家训,宗家的人,是忠诚的。”岑雍勾起嘴角,笑了一声,“所以现在谁都可以去京畿城,唯独宗家人不能去京畿城。”

    “你的意思是”闻鹤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让她抱紧了怀里的暖炉,“京畿城中有人想造反,宗曜老将军默许此事,但又不能违背家训,所以只能镇守边疆,不回京畿城,这样一来,他也并不算违背了家训。”

    “对,若是宗家人还在京畿城中,自然是要忠于皇上的。”岑雍朝闻鹤露出一个微笑,“所以宗玚不能回京畿城。”

    “燕家要造反。”闻鹤马上说道。

    她这句话并不是疑问,而是在描述一个事实。

    燕家要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所以他们要先将皇帝最得力的助手何狷除去。

    若何狷还活着,恐怕会徒增变数。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闻鹤马上又想到了很关键的一个地方。

    若燕家要造反,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若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力,那么燕家大可不必用如此危险的方式。

    因为若皇帝死后,登基的便是过继到皇后名下的徐凛,徐凛年轻,比起多疑的皇帝会更加信任燕家,燕家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

    “你说为什么呢”岑雍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闻鹤眉间那一点唯一不像闻袖公主的痣,“宗家之前便是皇帝他们徐家的家臣,燕家是墙头草,见势不妙便倒戈,但宗家又为什么”

    “还有在京畿城中那位老王爷,从前也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又怎么会放任这件事发生”岑雍继续说道。

    因为怕被马车外的旁人听到,所以岑雍的声音极轻,但是闻鹤却听得一清二楚。

    皇后、宗曜老将军、成王爷,为什么主导这件事的皇后的家族燕家,坐视它发生下去的是皇帝曾经的左膀右臂

    “与我娘,闻袖公主有关”闻鹤马上反应过来,“这些人,都与我娘相识,并且交情不浅。”

    “是。”岑雍摸了摸下巴,靠在马车上,看着闻鹤轻声说道,“我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前朝公主,但现在,我却对她很感兴趣了。”

    “我娘么”闻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到了这位她从未见过的白月光公主。

    “说出你的故事。”岑雍看着闻鹤,微笑。

    “我没见过她。”闻鹤知道岑雍想要知道什么,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啧。”岑雍不屑地嗤了一声,“反正回了京畿城,都会知道的。”

    这时,马车外传来了一声轻唤“岑二狗,你怎么送了个食盒,送了这么久”

    闻鹤连忙回过神来,推了一把岑雍道“你们侍卫长叫你呢”

    岑雍马上皱眉,露出一个不耐的表情来“这名字怎就如此难听。”

    闻鹤笑了起来,看着他说道“我倒是觉得与你十分相配。”

    “哼”岑雍轻哼一声,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去,又麻利地跳上了马。

    此时的他,已经又是一个看起来憨直的侍卫了。

    在这前往京畿城的车队中,已经暗中混入了许多朔方国的人。

    这也是宗玚能够放心让闻鹤一人前去京畿城的原因。

    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有岑雍在,能够保证闻鹤的安全。

    闻鹤看着岑雍跳出了马车,这空荡荡的马车里又恢复了冷清。

    她抱着手中的暖炉,手中暖炉里噼里啪啦燃烧着温暖的火光,她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片刻,她忽然伸出手,出神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这张脸,与闻袖公主是十成十的相像。

    但是身为她女儿的自己,却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没有丝毫了解。

    天真且烂漫,傲气且清高这是旁人口中的闻袖公主。

    但是,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当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不知,燕橙口中的“好戏”又会在京畿城中如何上演

    燕家真的要造反吗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闻鹤想起了原书中的内容,成王爷与宗曜老将军若是对皇帝有意见,可能是为情,但身为皇帝妻子的皇后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能够回答这些问题的人,现在两位在京畿城中,一位在边疆军府中。

    看来正如岑雍所说,这一切,只有到了京畿城之后才能知道答案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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