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会。”司青颜偶尔玩两把扑克,牌技差得很, 平时更没玩过麻将。被各种复杂公式耗尽了心力, 便不喜欢在这种游戏上费心思, 真想赢也是能赢的。
“来来来试两把。”
一位漂亮年轻的太太起身为司青颜让了位置,半倚在椅子上, 甜蜜宜人的香气若隐若现, 引人探究。
“打一盘, 我们好久没见过这么俊的后生了。”
“别怕, 玩一玩,老苏那里有零钱。”
盛情难却之下, 司青颜只得试探性地玩两盘。
大家都想着他新手上路, 先让一让, 让他赢两盘, 但是
彼此表情都有些怪异。
为什么这个俊俏公子出得乱七八糟,一点赢面都没有
难道长得好看, 就在牌技方面凹了下去
第一局, 输光了。
“没事没事, 小公子第一次来,以前也没玩过吧”
“再来一回。”
司青颜坐得很端正, 虽然大致明白了怎么玩,但是不知不觉就让别人胡了牌。
“”
“兴许再玩两盘就赢了。”
老板们并没有要坑司青颜的意思, 他们想坑的是苏老板。
把司青颜的钱赢光了那算什么, 老的欺负小的, 说出去太难听了。
第一次见面, 让小辈一直输算什么。
司青颜又玩了两盘,另外三个牌友绞尽脑汁,终于让他赢了一盘。
赢了都算司青颜的,输了都是苏老板的。
这一局大概也赢了几十块银元。这个数目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大概相当于一张开往香港的船票,但已经足够一家四口吃上半年了。
“我不会这个,看着你们玩吧。”
司青颜简单熟悉了一下,就退下了牌桌。
苏老板有输有赢,总体来说,赢面更大一些。
涉及的金额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晚,留声机里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法语歌,非常慵懒温柔。
每人手边都有一杯咖啡。
糖、奶随意。
司青颜坐在边上,抽了一本杂志看。
里面竟然有几篇白话小说,讲的是两个年轻男女的爱情。
勇敢摆脱家族婚姻的少年公子和读了女校婚姻仍然不自由的小姐,两人最后以私奔的方式得到了圆满的结果。当然它说的不是私奔,而是为了爱情脱离家族独立出来。
“老苏,今天你输得够多了,要不别玩了”
“是啊,这么晚了,是时候散了”
“是该结束了,我都困了。”
“就到这儿吧”
牌桌上若几人一起联手做局,想坑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特别是苏老板,已经被他们勾起了心中的贪欲
这时候苏老板已经输了大概一两千银元,虽然能承受得起,但也足够使他肉痛。
如果牌局停到这里,他的坑就追不回来了。
所以苏老板是不会停下来的。
“不行不行大家难得聚聚,那你们精神都挺好的,继续啊”
苏老板果不其然开始挽留了。
其他几位同桌的牌友打哈欠的打哈欠,揉眼睛的揉眼睛,一副瞌睡冲天的样子。
“真不行喽,我们上了年纪已经熬不了夜。”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就一局。”
苏老板非常不舍,恳请道。
“苏老板明天再回本吧”
“下回再打。”
牌友们推辞几句,依然是坚定要走的样子。
司青颜端着一杯清茶,默默看他们对戏。
苏老板心中有戏,此时面上全是肉痛,以及想追回本的跃跃欲试。
牌友们已经计划好了坑苏老板,虽然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屁股却牢牢的粘在椅子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哎,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苏老板突然恶趣味发作,想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牌友们登时沉默。
老苏这不对啊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你不是死要钱吗
“真不想打了”先前那位漂亮太太吐气如兰,声音低哑,十分勾人。
“我要是想刘太太,您陪我打吗”苏老板有些意动。
“苏老板发话,自然是要舍命陪君子。”刘太太微微掩嘴,唇角微扬,口红颜色优雅迷人。比正红要稍微深沉一些,印在洁白的信笺上一定很漂亮。
这位刘太太是本地银行行长的妻子,虽然是老夫少妻,膝下无子,混迹在各种圈子里,人人都给她一分薄面。她向来做事周全如意,人也生得美,像一朵徐徐盛开的花,自有风情。
“那我们再玩一局。”苏老板笑了笑,示意再加大金额。
“既然苏老板要求了,我们就再打一盘。”
“输赢天定。”
“行。”
最后一盘,苏老板是庄家。
要是他这一盘赢了,之前输的全部都能回来。
然而这是有心人做局,苏老板自然是步步艰难、屡战屡败。
胖脸上出了一层细汗。
司青颜也配合地露出了紧张之色。
苏老板打出一张牌,刘太太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把面前的牌一推,柔声道
“胡了。”
苏老板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甚至有些凄惶。
司青颜心里不禁开始佩服苏老板的演技。
“这样吧,大家都是熟人,这样大的金额我们也不好意思开口”刘太太有些为难。
“要了苏老板您的钱,我们以后怎么好见面呢”
“你是开珍宝阁的,随便拿一样东西出来,抵了这钱就行。”
“我珍宝阁,值三千银元的东西也不多啊”苏老板满脸写着后悔,手指搅在一起,因太过于紧张,端起桌上的咖啡灌了好几口,表情十分苦涩。
“苏老板这样大的身家,怎么可能连一件东西都拿不出来呢我听人说苏老板上次拿下了一座铜鼎,那个就不错嘛。”另一个牌友补充道。
“哪能啊那上次是买进来的价,卖出去的价格可不止三千银元”苏老板坐立不安,背后汗湿了一大块。
“你放着也是要找买家的,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这样吧,我倒给您两千银元,您就把这铜鼎让给我如何”刘太太温声提议道。
“不然的话,苏老板有三千银元的现钱吗”
“大妹子,我也不瞒你,我还还真没有。”苏老板当然有,他床底下全是银元,完全不止三千银元,但是,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好不容易有了把铜鼎卖出去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里,苏老板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最爱的藏品就是铜鼎唉,我不能轻易放弃它”
苏老板一边抹眼泪一边喝咖啡,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要不是还有杯子挡着,他都怕自己笑出声音。
啊哈哈哈妈的那个假货老子早就想卖出去了
妈耶不知道是哪个傻子接包袱
想想都高兴地睡不着觉。
越高兴,苏老板就越冷静,一定不能露出破绽一定不能让那些人瞧出来
胖胖的苏老板表情十分凄惨,眼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
西湖的水啊我的泪
“这样吧,我再给你添一千银元,苏老板也没有吃亏,这样岂不是很好”
刘太太又说道。
“老苏啊,今天刘太太也算是给了咱们面子,应承下来也挺好,东西没了咱们再淘就是嘛,下次有好货我第一个通知你。”
另一个牌友是苏老板的老朋友,这次也在为刘太太说话。
“呜呜呜”
苏老板无语凝噎,未语泪先流。
其他人七上八下的开始劝他,甚至开始游说司青颜。
因为司青颜看起来不太明白那铜鼎的价值。
“你看老苏花三千买了铜鼎,现在输了三千多,我倒贴三千银元,抹了这笔债,多划算的买卖”
“劝劝你师父。”
司青颜便把视线投向苏老板,虽然一字未说,但眼神意思很明白,你就从了他们吧。
苏老板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
“我徒弟还没带入行,哪里知道这些。”
“我苏冬至做生意一直都是言而有信的,债不能不还,既然刘太太对铜鼎有兴趣,就按刘太太说的来吧。”
苏老板说完,露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痛来。
“说好了啊。”刘太太笑容愈发温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老板擦擦眼泪,接话道。
“苏老板真是个爽快人,今天这事我记在心里了,下次若有什么好处,绝对少不了苏老板一份。”
刘太太语气真诚了许多。
此时已经很晚了,车行在街上,偶尔能听到公鸡打鸣。
司青颜小声问苏老板铜鼎值多少钱,苏老板凉凉道,
“至少一万。”
司青颜便露出一副心如枯木的神色。
车里其他人都默默笑了起来。
坑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虽然在这个铜鼎上他们挣不了什么钱,关键是这事做成了,能让一个大人物记着他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车开到珍宝阁门口停,几人一同进去。苏老板如奉至宝般捧出小铜鼎,经过仔细鉴定,终于认定这是真品,刘太太满意地将它装好带走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银元就送来,苏老板不要睡沉了。”
“好好好。”苏老板挥挥手,身影佝偻了许多,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几岁。
等他们都走了,苏老板关上门,咬着手指开始无声狂笑。
从椅子上轰隆一声笑到了地上。
妙啊
那假货至少没砸在手上
“苏老板没事吗”
外面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没事,就算太激动摔了。”司青颜回复道。
等外面的人走远,司青颜也有些高兴。
铜鼎的二次加工他也有参与,这次,铜鼎如何都不会暴露了。
除非那个买家把铜鼎给融了再分析成分。
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不管是声音、卖相、还是铜锈方面,都没有任何破绽。
而且做了防锈措施,它不会再轻易生锈暴露真假。
等苏老板笑完冷静下来,展开袖子里一团皱皱巴巴的纸条,看了一眼,又开始生气,
“哼”
司青颜也看了一下纸条,只看见山田两个字。
“这小日本以前就找我买,给我拒了。”
“没想到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夺鼎,有问鼎天下之意,呸。”
苏老板贼嫌弃地啐了一口唾沫,连卖出假货的欣喜都降了下来。
第二天,司青颜再看见那位来送银元的刘太太,突然觉得她的颜色单薄了几分。说话做事还是那样周到温柔,却没有第一次看见时那种自然灵动的光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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