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有人在说话, 声音还有点耳熟, 大晚上的还上数学课
他们推门而入时高主任拿着一份名单正在说着什么,他俩这情况显然是迟到,还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 高主任却什么也没说, 顿了顿继续讲值周的注意事项。
高主任亲自讲解,据说这是只有高一第一次值周的班级才有的待遇,之后都是胡老师简单交代几句。
高主任讲得十分清楚, 偶尔还停下来留给大家提问的时间。他是八班的数学老师,同学们和他接触多,相处起来也没那么拘谨, 时不时就有人故意搞怪地提问。
比如阳台倒水的问题, 怎么抓人;又比如吃饭路上不许跑,但要是违规同学跑太快追不上怎么办。
一般这个时候肯定少不了秋锒, 但今天他安静得出奇。
高主任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发现毕夏比他更不在状态, 他收回视线继续给同学们讲解,心里却琢磨着要找老班了解了解情况。
毕夏没少看书,阅读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或许是受夏老先生影响, 他看的书大多是文史类, 医学方面涉猎不多, 书架上即便有相关的书籍也都是科普读物。
他很少有这种触及知识盲区的无力感, 心不在焉听着高主任说话。
秋锒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个时候说再多的好话都是空的,结果不出毕夏不可能放心。
他自己爷爷走得早,没见过,外公是小学时候走的,癌症。
现在夏老师也
秋锒叹口气,检验结果没出来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不对,秋锒看看同桌,他答应夏老师要好好看着东东的。
根据值周安排,他们晚上要检查教学楼,这个任务都派给男生了,检查的人需要多留几分钟在各班都关门之后去检查教室门窗情况。
他们检查高三教学楼,秋锒二楼毕夏三楼。
秋锒看着毕夏这副灵魂出窍的样子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能从楼梯上栽下去,于是拽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一起走,我怕黑。”
秋锒始终记着当初因为桌板扣分的事,他不单检查门窗,还用手电往教室里扫,看别人的桌板。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翘没翘”
毕夏知道秋锒是想让他说话,他往教室里看了一眼“42,76。”
秋锒趴在床上仔细看了看,还真有点翘。
那么问题来了,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一直觉得这个规定很变态,扣分单还写不写
毕夏已经往下一个教室走去,秋锒拉住他,把纸笔往他手里一塞。
“你发现的你决定。”
毕夏不想趴在墙上写字,没接。
“那就算了。”
“真算了”
“你自己写。”
秋锒果断道“还是算了吧。”
检查工作结束他们回到宿舍时熄灯铃都快响了,好在今天没有人监督他们的熄灯情况,盥洗室也很空旷。
不紧不慢收拾完东西上床已经十点半,毕夏心里存着事,辗转到一点才堪堪入睡。
一整晚接连不断混乱不堪的梦让人疲惫,毕夏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手表,五点二十,还没到起床时间,但也不够睡回笼觉。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五点半一到立刻起身穿衣。
秋锒今天没等他喊,毕夏在门口咳嗽的时候他正好推开门出来。
秋锒怀疑毕夏这一晚上根本没睡,眼底一片青黑,虽然眼神清明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态。
“你几点睡的”
“一点。”
“你这样,夏老师”
“我知道,我会调整。”他说完就开始咳嗽,断断续续咳了一分钟才停下,秋锒听着都揪心。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毕夏,他同桌这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秋锒看着桌上的半罐枇杷膏发愁,真治标不治本,但还是要治,打水去。
站在操场上行注目礼的时候秋锒才想起来,他的值周任务里面有一项就是升旗来着,怎么没人喊他的
穿着制服升旗,哪个男人不想秋锒看到任务安排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涵哥太有眼光了。
所以现在怎么回事,把他漏了
不对啊,上面没一个是他们班的。
国旗到顶。
“礼毕。”
秋锒依旧抬着头看着旗杆顶部飘扬的红旗,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毕夏倒是升过旗,从小到大都是优秀学生代表,国旗下演讲不知讲了多少轮,升旗也没少升。
他不缺这样一次机会,他们班的国旗下演讲就让曾梦涵去了。
曾梦涵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秋锒还在看国旗。
他盯了有一分钟,才收回视线悄悄问毕夏“说好的升旗呢”
毕夏浏览过他的值周任务表,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今天下午开始,傍晚收,早上升,特殊天气情况也要收,周六教到九班。”
毕夏低声解释一番,秋锒才反应过来,感情升旗是升旗,但是没有升旗仪式啊
“你怎么知道”
“昨晚高主任说的。”
“你不是在发呆吗”
“高主任报到你名字了。”
“我怎么没印象了”
当然没印象,毕夏在发呆想夏老先生,秋锒在发呆想毕夏。
他看着国旗下那几个穿着制服的男生,考虑加入护旗队的可能性,听说是一年换一拨,高二选。
学校图书馆里的书大多老旧,毕夏循着编码算是找到了几本医学相关书籍,看着应该是校友捐赠。
这几本书倒是不破,就是发黄积灰,他去借阅的时候图书管理员还一脸奇怪地看他。
这上面没什么和外公病情相关的内容,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
毕竟是不曾接触的领域,这又不是什么科普读物,他读起来也略微有些吃力。
上课铃响,毕夏将书放回抽屉,脑海中依旧在思索上面的话,想明白了忽然抬头,正好对上讲台上老师的视线。
历史老师话说到一半忽然消音,同学们都奇怪地看她,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笑着说“毕夏同学刚刚一直低着头,忽然抬头,我以为自己讲错了,停下来回忆一下。”
大家都笑,毕夏也露出个浅浅的笑,眼底却是散不去的愁。
“年纪大了就容易糊涂,我讲错的话你们要提醒我,不要偷偷在下面笑。”
她自我调侃一句然后收回话题继续讲课。
课堂上的事基本都瞒不过老班,加上高主任那天的话,他确定毕夏有些问题,但是他不找毕夏,找秋锒。
秋锒如实说了。
老班皱眉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找他谈话了,毕夏自制力很强,他不会放纵自己,现在这种情况不是他找来谈话就能解决的,或许还多给他增加压力。
他说了和夏老先生一样的话“那这两天你多关注他,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秋锒说到做到,为了片刻不离跟着人,他还和人换了值周任务。
毕夏跟的班级的是复读班,高三c班,秋锒找人换到了他隔壁,高三b班。
眼保健操需要值周人员到各班去维持秩序,秋锒才懒得管,给b班关了灯就跑到c班门口过来跟毕夏聊天。
“嘿,你看他们班标语有点意思啊。”
毕夏往教室后方看了一眼,后黑板上时钟两旁各贴着一行红字,连起来就是高三打基础,高四九八五
秋锒说完毕夏就盯着他看,看得秋锒心里发毛“怎么了”
“你”毕夏有些迟疑,说起来复读不复读都是个人选择,他无权干涉,但这毕竟是秋锒,是他同桌“你想复读”
“不是,我才高一,想什么复读,我是觉得这话好玩。”
“哦。”
毕夏看上去兴致缺缺,秋锒一想也是,就他同桌这个成绩,别说985,北清都信手拈来。
复读对他来说跳级还现实点。
此时c班教室内,不少人摆着眼保健操的姿势,用手盖着眼睛,眼皮却是掀开的,她们都在看门口那俩学弟。
c班是文科班,和应届生相比,男女比例相对协调,但整体还是女多男少。
毕夏第一天到他们班她们就把人底都挖透了,高一八班学习委员,学生会主席,考了三次年段第一,嗯高一总共三次大考。
字也好看,这个他们在第一天看他写通知时就领略过了。
那天有电视会议,毕夏关了灯站在门边看着电视发呆。全班大概也只有他在看电视,班里的人不是在做自己的事就是在看他。
坐在门边的女生喊了他一声学弟,毕夏看她,她笑嘻嘻指指手边作业本上的一道题“我不会,学弟会吗”
她随手一指,指的是个选择题,毕夏扫了一眼,直接报答案。
她有些意外“那么快”
毕夏不说话了。
她也没有正确答案,只能去翻书,翻着翻着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第三册吗按照进度高一不该学到这吧还是说学霸就是自学成才领先别人一大截的
那之后他来c班收到的注视就更多了。
如果真的是北清,秋锒有一瞬间的迷茫,他大概只能做到勉强和同桌在一座城市。
毕夏每天晚饭后就去电话亭,打了五个电话终于收到了确诊的消息,良性,可以手术摘除。
毕夏松了口气,崩了五天的弦终于松下来。
就像夏老先生说的,良性,只需要摘除,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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