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渡。”
“随我离开这儿。”
和尚目光幽深地盯着那人说道。
“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店家不耐烦的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去去去，和尚你添啥乱呐，那是我的客人。”
那人这才抬眼看向和尚，掩盖在兜帽下的狐狸面具精致又诡异。
“你认错人了。”声音极冷淡，也极动人。
听得此言，和尚脸上几不可察的扭曲了一下，好不容易抑制住沸腾的血液：“不会认错的。”
空气的那缕幽香带着霜叶的冰凉，琼花的淡雅......
刻骨铭心的记忆，除了那个人，怎么可能认错!!!
周围红袖纷纷，群魔乱舞，欢声笑语的浪潮一波接一波，然而再热闹的繁华，也无法渗透进此地的冰凉。
“放手。”
这和尚手劲极大，转身正欲离开的人，被一把握住的手腕几度要被折断。
“我会看着你，不会再让你走了。“和尚的声音非常低沉坚定，暗藏波澜，握住的手虚虚的松了一下，复又重新握紧，似乎是怕眼前的人再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相对无言。
这两个人本就显眼，一个明显是大活人的和尚，一个清绝优雅，对峙的间隙，周围路过的人越聚越多，俨然有围观的趋势。
静默了片刻，“也罢，和尚你先松手，随我来。”那人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和尚也不疑有他，这才慢慢的松了手，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两人且行且止，路边的景色不断变幻，直到一处僻静之地才停了下来。
长风呜咽，枯黄的叶子随着风的呼啸在地面上盘旋，碎石遍地的路面上，大大小小的裂痕不断，跟刚才的繁华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虽是个凄凉破败的地方，但少了那些魑魅魍魉，也不失为一方清净之地。
“你......”和尚的话只说出了半截，就顿住了。
狐狸面具在他的指尖化成点点碎光消失不见。抬起的手腕上有着一圈极显眼的青紫，触目惊心。
他太美了，美的连轻微的触摸都仿佛是对这人的亵渎。
和尚张了张口，心神震颤，只觉得呼吸一窒，全然不知说些什么好。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沉重的心跳压抑在胸口。
半晌，和尚愣愣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伸出手，犹豫几番，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灵渡，弄伤你，我并非有意。”讷讷的吐出几字。
“无碍，”
也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果然还是瞒不住你，小和尚。”姬灵渡轻轻抖了下衣袖，将青紫遮掩了起来。
对于姬灵渡而言，从寻找幽魄玄莲开始，再到从深渊内出来，不过弹指一瞬。尚未有过多的感受，外界早已悄然过去了七年的光阴。
印象里的十诫和尚只能算个豆丁大的孩童，现如今却是个高大成熟的青年。细细比较下来，竟是比他还高了大半头。
这两人本就不是多言之人，这番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不同的是，姬灵渡不出声是因为没有交谈的兴致，而十诫和尚则是专注至极的盯着姬灵渡，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似乎要将那空白的几年弥补回来。
这专注的目光虽没有掺杂恶念在里面，却让他有了种被束缚的错觉。
姬灵渡偏过头盯着远处萧条的景象，仍是躲不开那灼灼的目光。
“小和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来冥界是为了那两人而来”
顺着姬灵渡所指的方向，只见一笑一哭的两个孩童石像正伫立在远处岔路口旁。姿态称得上是栩栩如生，不，事实上，这就是真的。
分明是两个孩童活生生被剥离了阳气，只剩下了两具空落落的躯壳。便是大罗金仙转世恐怕也无力回天。
和尚登时变了脸色，惊怒交加：“阿弥陀佛，好个冥界，好个是非之地。如今世事纷乱，邪祟丛生，人间早已生灵涂炭，没想到，冥界更是炼狱一般的存在，纲常败坏，伦理失衡，同室操戈比比皆是。贫僧定要灭了这帮妖邪，以匡天下正道！”
“宿主，宿主，主角刚刚无意间立下了大宏愿，只要宿主相助，这正是刷洗白值的大好时机啊。”
无时无刻的，系统都在抱着刷洗白值的念头，执着的让人好笑了。
“冥界本来便是如此，”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神色，也不去管系统，姬灵渡淡淡的说道，“要知道，两个不同的世界，哪怕曾经为人，久了也会生出隔阂，更何况欲望在前，利益在后。老、幼、妇、孺、甚至整个人类群体，在他们眼中，不过都是食物的存在。在你看来，或许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在我看来，却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更何况，你口中的妖邪，我也是其中一个。”姬灵渡抬眸看向十诫，眼睛里有种破碎的冰凉。
“不是的，灵渡，你是不同的。”十诫和尚急切的解释道，“我从未将你看做妖邪。”
“你又如何确定我不曾害过人？”
“我......”
“小和尚，你走吧，道既不同，又何必相为谋。”
说罢，姬灵渡拂袖便走，落在后头的和尚，呆滞了片刻，很快又赶了上来。
见和尚依旧牢牢的跟在一旁，姬灵渡颇感不悦，面上愈显冷淡。
“我以为我拒绝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灵渡，我会看着你，我不会再让你走了。”十诫和尚又重复了一句先前说过的话，语气比之前的更坚决。
“如果你真的害过人，那我更得看着你，让你无从害人。”
这人从小就沉默木讷，现在长大了，好比圆润的石头乍然变成了棱角分明的砖头一般，依旧是又臭又硬的性格，只是更加难缠，更加不好对付了。
姬灵渡微蹙眉头，“小和尚，你倒是越来越像你的师父了。”
“如此说来，我若是一日不出冥界，你便一日不回现世？”
“是。”
“那你打算如何到现世匡扶你的正义？”
“灭祸不自其基，必复乱。如今冥界正是一切灾祸的起源，贫僧在这儿，正好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听到这儿，姬灵渡默然半晌，轻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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