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兄！”
“洛兄！！”
“洛兄！！！快醒醒！！！”
姬灵渡是被摇醒的，睁开眼的刹那，前方一片模糊，有道墨色的身影如山一般伫立着。
这一场大梦，初醒。下一刻，却是又换了个场景。甚至连身体，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了。
“洛恒，将我方才讲解的一段重新念一遍。”平静的声音下隐含着深沉的怒气。
模糊逐渐散去，原来，那道黑影是一名瘦削的老者，负手而立，宽大的黑色衣袍整理地一丝不苟，留着一撮灰白的胡子。
发丝斑白，已然是半百的年纪。
环顾四周，几张书案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卷书籍。厅堂的最前方挂着幅墨竹图，竹叶的尖端根根分明。
两侧镂空的窗子里渗透进丝丝缕缕的光线，愈发衬得的整座学堂窗明几净。
“夫子，还是我来念吧。”
见洛恒始终不在状态，旁边的人“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立刻又被请了下去。
周围的人不断地挤眉弄眼。有人将自己的书卷了卷，似乎打算扔过去。
老夫子眼皮子一掀，面无表情：“你们不许帮他，让他自己来。”
姬灵渡压抑下疑惑，微微垂眸，桌案上一片平坦，木质的纹理清晰可见，哪里有什么多余的物件，更别提相应的书籍、笔墨纸砚了。
略一犹豫，轻轻开口道：“夫子，我不会念。” 话音方落，整个学堂哄笑了起来。
“夫子，你就别为难洛恒了，他连书都没有。”
“你......”
老夫子眉头猛地挑起，手抬得老高，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握紧的手指又放了下来。
这个天资愚钝，不学无术的学生，偏偏是巡抚大人的宝贝独苗，十个他加起来也得罪不得。
老夫子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奉儒，你来念这一段。”
“是，夫子。”远处的书生躬身作揖，恭敬地答道。
“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朗朗的诵读声响起，字字句句平稳清晰的回荡在学堂之上。
老夫子边听边连连点头，毫不掩饰的大加赞赏。
“嘁，这个书呆子，骨子里透出的穷酸气。”一旁的人不屑的嘲讽道。见姬灵渡看过来，亦递了个眼神过去，显然，是误认为姬灵渡与他所想略同了。
“洛兄，要不我的书先借你吧。”
“不用了。”姬灵渡淡淡的说道。
“哈哈，也是，这书有什么好念的。”被毫不留情地拒绝的人，也不遗憾，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对了，听说烟雨楼新来了一位红牌姑娘，名唤清伊，美若天仙，放课后我们几人一同前去瞧瞧？”
“烟雨楼？”
见姬灵渡微微蹙眉，那人话锋一转：“我知道你最近被你老爹管得严，不敢常去，但这次，你若是不去的话，定会抱憾终身的。”
“为何？”
“今晚清伊姑娘以文会友，胜者可为入幕之宾。我们虽然胜不了，但凑凑热闹也值了。”
那人说到妙处，表情亦随之变化，眉飞色舞间，完完全全的神往之色显露无疑。
这个身体衣着华贵，又兼不学无术，略一猜测，便知是膏粱子第。有这般的朋友，不足为奇。眼下，对这个世界，对这个身体，所知甚少，难免会露出破绽，或许可以先从他这儿了解一二，姬灵渡默默想到。
周围俱是摇头晃脑，认真温习功课的莘莘学子，后排的这两人混迹在里面，颇有些格格不入。
“洛恒！”
“何圣！！”
“公然无视课堂纪律，实在有辱圣贤！！！”
老夫子此刻就差吹胡子瞪眼了，桌子拍的邦邦响，大有将其震塌的架势在。
窃窃私语的两人被抓了正着，却一个个的毫无悔过的迹象。
“奉儒，你跟何圣换个位置。”
“日后，你与洛恒同坐。”
“是。”
学堂中真正的可造之材不过寥寥数人，而这寥寥数人中，他最看好的便是奉儒了，心志坚定，又肯下苦功夫，堪称他的得意门生。至于这洛恒，只是稍稍想到，便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盼洛恒能跟着奉儒多学学，哪怕只是皮毛，亦足矣。
“等等，我不同意。”一旁名唤何圣的人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里没有你的事。”老夫子直接无视了那人，冷哼一声，拂袖重新回到了席位上。
周围的学生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下却是哂笑不已。
被迫换位置的何圣抗议几番无果，只得忍受下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确认了一句。
“怎样，去不？”
姬灵渡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直到这时，姬灵渡才算看清了那位奉儒的面貌，那是个眉目俊朗，神色略带拘谨的青年，衣裳虽是干净，却早已泛白泛旧。
安安静静的在姬灵渡一旁坐下，也不多言，又专注地念他的圣贤书了。
角落处静静燃着一炷线香，底下已经积了不少香灰。少了那些陌生的搭话，直到这个时候，姬灵渡才有机会细细沉思一番。如若他没料错的话，这又是一个新的世界了，不同的是，他似乎占用了旁人的身体。
“系统，这个身体的原主呢？”
“自然是消失了。”
“值得注意的是，因为宿主的灵体与肉身并不匹配，少则七天，多则三年，所在的□□就会渐渐变为灵体的样子。”
“总之，宿主，你好自为之。”说罢，系统就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沉寂。哪怕是半分多余的线索，也吝啬于透露。
寥寥数句，实则承载了不少。
若是要不漏破绽的伪装，如此看来，时间并不多了。
这边，姬灵渡垂头沉思已久，那边，台上的老夫子却是暗暗内伤，眼见洛恒依旧是一副无心学习的模样，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观察了一阵，好歹不再是坐没坐相，忍了忍终究没有再次发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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