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内情的群体中间, 以情报屋的身份活跃着的折原临也, 其业务能力和他的奇特性格一样出众, 所以不明就里的人往往会得到这样的忠告若非必要,离那家伙远一点比较好。
当然, 看看临也的情况也就知道了, 依然有许多人前仆后继, 其中有求助于他的情报的,试图使他的才能为己所用的,或是单纯地被他吸引的第三种无疑就是最可怜而可爱的一类人了。
总之,对他这样的人,雇佣也好, 交易也好,哪怕想着利用他也没问题, 反正他都会一视同仁地接纳,然后再分门别类地从对方身上榨取出自己想要的价值他本人或许会否定“价值”这种不近人情的说法。
“这只是对我所付出的爱的一种回馈而已。”
折原临也大概会这么说吧。
“那么, 情报屋先生难道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龙之峰帝人用名为“田中太郎”的id, 在聊天室中这么问道。
巴裘拉真的有吗毕竟是那种恶劣得没有底线的家伙啊
罪歌确实很难想象呢。
诸如此类的留言又增加了几条,大家似乎一致认为像折原临也这样薄情寡义得无懈可击的人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称得上“弱点”的,放在他身上简直要被称托得颇具温情的特质。
直到帝人看见了塞顿的发言。
塞顿或许有噢。
塞顿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龙之峰帝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但聊天室中的话题总是转移得很快, 属于塞顿的对话框很快就被不断置顶的新消息淹没,而她似乎也没有再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尽管真的觉得非常在意, 帝人还是决定暂且放下这个话题。
下次见到塞尔提的时候再问吧。
他这么想着。
对了, 今天是不是说好了要去新罗先生那里吃火锅
而远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折原临也本人同样也看见了发生在聊天室里的这段插曲。
一开始,以“甘乐”这个女性帐号混迹在聊天室中的临也对话题的展开是持有饶有兴味的态度的。
“喂喂,明明知道本人就在聊天室里还肆无忌惮地说坏话,真的没问题吗”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倒是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看见几乎是一面倒的恶评,甚至因为觉得有趣而笑了起来。
接着,塞尔提的发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临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无奈地靠向椅背。
“被当时的关系者这么说了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他似乎也没有理由去反驳对方的看法。
“弱点啊”
临也叹了一口气。
“但是话说回来,这么遥远而难以触及的弱点不能算是坏事吧”
几乎是立即,他自顾自地否定了自己。
“也绝不是什么能令人开心的好事就是了。”
临也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发生在这个城市中的变化总是一刻不停,这样的变化,反而让人觉得它似乎从未改变过。
沉浸在属于这里的绚烂光影中的临也,大部分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但在某些时刻真的仅仅是某些时刻,他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如果此刻的她也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将怎么看待这些人和事,又会对现在的临也做出怎样的评价呢
这样的幻想,实际是与临也的理念相悖的。
城市是一个由理性生物构建起来的文明生态系统,它的自我调节能力应当能使它轻易吐纳任何一个人,即使是她,也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
但她是不同的。
临也如此相信着。
她是一个会带来不同的人。
无论如何
当陷入这样的思考时,临也就该敏锐地意识到,他又开始想念她了。
好在他对于处理这件事已经非常熟练折原临也现在决定到外面去,让自己置身于城市的喧扰中,这会比较容易让他暂时忘记,正处于未知的远方的她。
来到街头,周围的氛围让临也忽然深刻地体验到,明天就是今年的圣诞节了。
这种事不光能通过商店橱窗刻意附庸节日的布置风格察觉到,更多地,对他人的情绪具有相当敏锐触觉的临也是从人群中散发的特殊气氛发现的。
怎么说呢,鉴于当代年轻人十分善于给各种外来节日无一例外地加入“情人节”的性质,最近相伴而行的情侣在行人中的比重提高得异常显著,隐秘的躁动与期待像不慎打碎瓶子的爱情灵药那样,用泄露出的甜腻的气味笼罩了一整条街。
说到圣诞节,池袋的青年男女们所想起的会是什么呢
孤身一人的折原临也一边轻快地在许多成双成对的路人间穿梭,一边思考着。
想必既不是耶稣基督,也不是圣诞老人对于大部分没有坚定的宗教信仰,也失去了属于孩童的纯真的成年人来说,节日的意义大约已经变得非常功利了他们只想利用这被强行赋予了独特含义的日子,加深与特定对象的联系而已。
那么
临也忖度起来。
对于我来说,又是如何呢
他在脑中细数着姑且与自己存在联系的对象。
双胞胎妹妹九琉璃和舞流正全心沉迷于羽岛幽平的圣诞写真特辑,助手矢雾波江哪怕在日常工作里也懒得掩饰对自己的嫌恶,唯一的朋友岸谷新罗在这种充斥荷尔蒙的节日想起自己则完全不可能
“这不是谁都不行么。”
临也自语道,然后,面对这样的严峻现实的他,强行转变了思考方向。
归根结底,圣诞节不就只是个互相赠送礼物的日子嘛,只要愿意,给自己买多少礼物都
折原临也的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许多手机中最常被贴身携带的那支,因为这是他专用于工作联系的一个话说回来,在这种时候上门打扰的工作,是不是也太不识趣了
以先入为主地带上了恶意的态度,临也接通了来电。
“喂,您好,这里是情报屋,虽然很抱歉,不过现在并不是本人的营业时间,所以不管是您的佣金还是您的困扰,我丝毫兴趣都没有”
对面没有发怒,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这让临也产生了一点好奇,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开始等待对方的下文。
“你好。”
对面传过来的是一个温和的女声。
她大约是正在室外,背景音中同时能听见明显的人群嘈杂声。
但此刻临也的注意力完全无法分给女声以外的任何事物,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他就猛地停下脚步,然后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然后,折原临也想起来了,最初他将其设置为工作联系方式的号码,正好是她所知的那个这是不是由于他认为这会成为自己使用最频繁的号码,同时仍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呢在杳无音讯的那几年中,临也渐渐忘记了这些。
但是,现在。
现在,这串数字接收到了这样的讯息。
“请问,是折原吗”
她的声音跨越了几年的空白,抵达了他身边。
这并不只是通讯信号意义上的,与来自手机里的话语相比,更真实和靠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临也转过身去,几步外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
澄站在那里,眼里带着笑意,见到他转身,她挂断了电话,慢慢放下手机。
“一开始只是觉得,某个背影和你有点相似于是我就追过来了,但是你走得太快,所以我就打了你的号码。”
澄说。
“你还在使用这个号码以及,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折原。”
临也望着她。
她的头发更长了一点,右侧松松编起的辫子,被绾进蓬松的发间,除此之外,她的样子和临也记忆中没有什么差别。
“好久不见,老师。”
临也说。
他向她走去,像是想要跨越他没能参与的她的岁月
然后,一道阻碍骤然出现在了他们之间。
它的出现并非没有预兆,甚至,早在很久以前,临也就窥见过这一端倪只是,这是他第一次亲眼所见。
一个黑发的男人从澄身后走来,他自然而亲昵地揽住了她的肩膀。那个人先用满溢着毫不掩饰的爱意的眼神看了澄一眼,然后缓慢地,将视线转移到了临也身上。
在两人的目光接触的刹那,几乎有灼眼的电光瞬间绽裂,硝烟和战火随即汹汹蔓延。
是同类的气息。
这是临也接收到的第一信号。
然后。
他在挑衅我。
折原临也鲜红的眼睛流露出森然冷光。
“初次见面,折原君,我听阿澄说起过你。”对方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叫太宰治”
太宰勾起嘴角,向对方伸出了手。
在这个距离内,临也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寒意。
“是澄的恋人,请多多指教。”
很好。
临也想。
现在,两人都已经明确,他们达成了同一个共识。
“请多多指教。”
是敌人。
“这几年的老师一直在意大利吗,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呢”
“说起来,也算是去了不少地方。”
澄用一种略带感慨和怀念的语气说道,然后问道。
“你呢,折原,这几年还好吗”
“我啊总之,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行我素地生活着吧。”他说,“所以,虽然不知道接触过的人怎么想,但我这一方一直都过得挺愉快的。”
“折原还是折原啊”
澄有点忍俊不禁。
“这不是夸奖噢。”
“难得久别重逢,老师夸奖我一下也不要紧的吧。”
走在澄左手边的临也偏过头看她,同样笑了起来。那些难以避免的,由时间在两人之间造成的生疏在这三言两语中差不多散尽,他们又找回了对彼此熟稔的感觉。
“那么,老师这次回来,是为什么呢”
临也问道。
“唔,有一半原因是我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有点思念池袋了,就想借着机会回来看看,另一半原因是”
她望向在自己右侧的太宰。
“是因为我也想要来阿澄待过的地方看一看。”
太宰治说。
“澄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事情呢,我真是好奇到不行折原君。”他微微一笑,“虽然有点晚了,不过我不在的时候,谢谢你照顾她。”
至于现在,不管你有什么样的错误期待,请务必好好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哦,折原君。
“哪里哪里,毕竟那时的老师是孤身一人嘛。”
曾经抛下她一个人的你在大言不惭什么呢,太宰先生。
在心照不宣的首轮交锋过后,无论是折原临也还是太宰治,都明白了对方的立场。
“折原君真是个有趣的人。”
是拐弯抹角的难缠类型呢。
临也同样爽朗地回应道。
“太宰先生也一样。”
彼此彼此吧。
“澄,能拜托你去对面买一下果汁吗”太宰忽然问道,“我们去旁边人少一些的地方等你,顺便,我也想借机和折原君聊一聊过去的事。”
澄笑着抱怨了一句。
“我不能听吗”
“如果因为我那些没完没了的问题,被你认为是一个黏人又没用的男人,我会为此羞愧的。”
澄微笑了一下,接受了他半真半假的解释,在迈开步子的时候,却忽然被握住了指尖。
太宰亲了亲她的手腕,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不过,请不要离开太久,阿澄。”
就在澄转过身的那一秒,气氛霎时变得万分险恶起来。
现在,独处的变成了太宰和临也。
他们和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地,向拐角处走去。
先走过拐角的人是临也,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太宰的视野中,而后者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就在他转过弯的刹那,利刃破空声从他的视角盲区迅疾逼近,太宰似乎对此并不惊讶,向后微仰,避开了这一下凶猛的袭击。
“真是粗暴啊,折原君,我以为你会选择更温和一点的方式呢。”
“对太宰先生来说,没有必要吧说起来,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折原临也在指间转了转匕首。
“从看见太宰先生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在猜测,太宰先生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呢”他说,“尽管看起来很无害,不过作为同类的我闻得到哦,你身上危险的气息都要溢出来了然后我发现了,太宰先生手上的茧虽然很薄,不过,从分布来看,不是长期写作这类活动造成的吧”
临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枪。”
他没有收起笑意,目光却在逐渐变冷。
“几年前,老师跟我提起过一个男人,她说那是个和我有共同之处的人,我原本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见到你之后我很快就确定了,你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人。”
“她那时说起过我吗”太宰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这真是件令人惊喜的事”
“我可不这么认为。”
临也手中的刀光掠过,这次太宰没有躲闪,以快得难以捕捉的速度,他从怀中抽出武器,反手握住刀柄,抵住了来自临也的进攻。
在接下来的几秒内,两把匕首异常快速地交错和撞击。
银色的刀刃上映出临也的瞳孔。
“在我看来,你完全失格了,太宰先生,我没法把老师交给你,换言之”他说,“比起你还活着,死掉才算是好消息。”
“我很想赞同你的看法。”太宰治非常平静地说,“不过抱歉,我不能顺从你的建议去死。”
他敛去了多余的表情。
“因为我的一切都是阿澄的,世界上能取走我的生命的,只有她而已。”
太宰治再次挥刀时,临也能感觉到,他的进攻和刚才截然不同,在险些被对方的刀尖划过脖子时,他便知道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这也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你明白了吗,折原君你的猜测并没有太大偏差,就算公平起见,我和你一样选择了使用匕首。”
占据了上风之后,太宰傲慢地,没有选择穷追不舍。
“在和平中生活的你,是绝对无法击败我的。”
“我知道啊。”
临也轻快地说。
“所以,我并非打算自己来完成这项工作。”
他的话音刚落,太宰立即飞快地开始思索他话语中的深意只是这依旧太迟了,伴随着尖锐的风声,有什么向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太宰抬起脸,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路标牌。
路标牌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避开了这匪夷所思的投掷物,底部断得很锋利的路标直直地钉进了太宰和临也头顶的广告灯牌。
“来的时机刚刚好。”
和太宰相比,临也似乎完全并不意外当下的情况,露出了一个诡秘又狡黠的笑,然后刻意提高了音量。
“那就拜托你拦住他了太宰先生”
如果要说折原临也胜过太宰治的方面,那对平和岛静雄的了解,以及面对平和岛静雄时的逃跑速度绝对会被涵盖在其中。
所以,这一念之差间的迟滞所带来的结果就是,被扔过来的自贩机拦住太宰治的同时,没能截断折原临也的逃跑路线。
太宰治转过身,看见一个穿酒保服的金发男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你是那家伙的同伴吗”对方摘下了墨镜,露出紧皱的眉头和阴云密布的眼睛,“在我动手之前,告诉我死跳蚤在哪里。”
“你是异能者吗”太宰反问道,“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方式来命名,总之你是不是具有怪力方向的超自然能力”
听到他的话,静雄的眉头皱得更紧,缠绕在他周身的焦躁持续加深,简直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对方的耐性如此之差稍稍有点出乎太宰的意料,但既然一场战斗不可避免,他也没有理由畏惧,虽然答应了澄在这里绝对不能动用违法武器比如枪,但哪怕是失控的中原中也那种等级的战力,通过他的“人间失格”也能轻易将其异能无效化,最后最多也只是人类之间的体术比拼而已
然而。
静雄的第一击落下之后,太宰治不禁开始,认真地,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对方恐怖的一击在被自己直接接触到以后丝毫不减其威力,如果不是太宰治足够敏捷,恐怕已经落得手臂粉碎性骨折的下场。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能抵御住对方的全部力量。
在空中调整了姿势,勉强安稳落地的太宰治,终于露出了感到棘手的神情。
“居然,不是超能力吗。”
前港口黑手党干部,现武装侦探社成员的太宰治先生,拥有罕见而珍贵的消除系异能,但由于异能类型不适合正面战场的关系,若要进行分类,他会被归类到“脑力派”的范畴中。
“对付一般人也就算了,就业内水准而言,你的体术真是烂得不行。”
中原中也语。
尽管这句话因为受到中原中也先生的个人感情干扰,未免有过激之嫌
但总体而言。
一对一,对手拥有和异能无关的强悍肉体以及压倒性的力量优势,又忍耐槽浅到无法进行语言诱导。
这是太宰治最不擅长应对的局面。
真是失策了。
龙之峰帝人在新罗所居住的高级公寓的电梯门前遇见了园原杏里,然后他们一起走进电梯间,来到对应楼层,按响了门铃。
“啊,你们是最早到的哦”
来开门的是新罗,他快乐地将孩子们迎了进来。
“塞尔提她很期待今天呢。”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做客,帝人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拘谨,不过在看见塞尔提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聊天室中的对话。
“对了,塞尔提桑”
塞尔提把泡好的茶交给他,然后打了一行字。
怎么了
“呃,对之前你在聊天室里的发言,我有一点好奇”帝人努力地解释道,“就是关于临也先生的弱点的这件事请问,临也先生的弱点到底是什么呢”
啊,是这件事啊。
塞尔提说。
新罗在这时兴致勃勃地插了话。
“临也的弱点是指那个吗”
“唉新罗先生也知道吗”
“我啊,姑且也算是亲历者之一吧。”
新罗有点得意地说道,随即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临也他的弱点”
他说。
“是一个人哦。”
经过一番波折,太宰治总算顺利脱离了静雄的攻击范围。
对方对他也没什么穷追猛打的执念真是件幸运的事。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多狼狈,其中的险象环生只有太宰自己知道了,他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得赶快去找阿澄才行。”
他一边低声自语着,一边加快脚步前往澄所去的商店的方向但远远地,他就发现店门前没有她的身影。
太宰治的心脏重重一跳,一下忘了呼吸。
随即,他拨出了澄的号码,但那头传来的却是关机提示。
不行不要乱了阵脚。
太宰在心底对自己说。
澄说这是个和平的世界,只是一时间走散了而已,不会有事的。
然而或许是未知环境加剧了太宰治心中的不安,他几乎是慌张地赶回了原处,可是那里既没有刚才遇见的金发男人,也没有澄。
但折原临也在那里。
除了静雄造成的一地狼籍,地上还躺着一个塑料袋,罐装果汁从袋中滚出。
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宰,脸色有点阴沉。
“老师她没有危险。”折原临也说,“发生的是另一件让人讨厌的事他们大概见面了。”
临也没有再看对方,他动了起来,在就要和太宰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被匕首抵住了脖颈。
“把你知道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诉我。”
太宰治说。
“请务必配合,折原君,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做让澄生气的事情。”
“简单说来,我们把她弄丢了,而另一个带走了她。”
临也将目光转向他,带上了讥讽的意味。
“她不会受到伤害,因为对方对她怀有的感情是”
临也不再说下去。
接着,他问太宰治。
“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真的好吗”
“事情差不多是这样。”
新罗抿了一口茶,仍然沉浸在感慨万分的气氛中。在他叙述的过程中,又陆陆续续来了纪田正臣,矢雾姐弟和张间美香,大家在不同的故事节点加入,在新罗的回忆告一段落的时候,却奇妙而一致地发出了感叹声。
“怎么说呢,稍微有点冲击”
帝人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说道。
“不过对方是不是太厉害了是那个折原临也欸”纪田正臣说,“与那种阴险的家伙为敌,还占据了上风”
“爱情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
矢雾诚二的关注点显然有点偏移。
“果然要说无敌,还是平和岛静雄先生比较”
纪田还没说完,就被新罗打断了。
“你说静雄吗”
岸谷新罗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事实上,静雄他在整个故事中,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变了叙述方向。
“如你们所知,静雄和临也,被称为宿敌也不为过。”
“明明相性那么差的两个人,偏偏又具有深刻的孽缘,在双方都深恶痛绝的情况下,针锋相对至今”
“但宿敌之所以是宿敌,不止与这些有关。”
“就算两人大约都不愿承认,但实际上,他们同时还是对方一段十分重要的人生经历中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例如爱情。”
新罗说。
“或者说,成长。”
将另一边的时间线再前溯一些,回到太宰离开,静雄的愤怒刚刚冷却下来的时候。
澄回来的时间比预计要早了一点,这是因为她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出于担忧而加快了脚步。
起初,她没有看见太宰和临也,也还来不及注意到静雄,恰在澄走到被路标穿透的广告灯牌下时,灯牌因为部分损坏而摇摇欲坠了起来,澄听见断裂声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在那危险而紧迫的关头,她被一股强大的冲击推开奇怪的是,明明是那样巨大的力量,但加之于澄身上的那部分,却被克制又克制,以至于显得隐忍而温柔。
在被对方护在怀中,带离坠物下方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松了手,手提袋撞向地面,但澄忘了去关注这些。
因为抱住了她的人,慢慢地抬起了头。
澄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轻轻抚平对方刚刚弄乱的碎发。
“好久不见,平和岛。”
“啊。”
静雄说。
“好久不见了,老师。”
“手机没电了”
澄的表情稍稍有点烦恼。
“虽然很想和平和岛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不过现在的时机好像不算太好。”
澄环顾了一下周围。
“这是”
“遇到了临也。”静雄解释道,“所以”
“我明白了。”
澄说。
“看来就算是这种方面,也没有变那除了折原之外,你有看见另一个男人吗”
她形容着。
“大概有这么高,黑色的头发”
“有的。”
静雄回忆了一下。
“他是”
“是我的同行者我的恋人。”
澄说完之后,静雄沉默了几秒。
“是么。”他说,“我见过他,那个人先离开了。”
“这样啊难道是先回住处了吗”
澄借了静雄的手机,给太宰打了电话,但听见的却始终是忙音。
“太宰在忙吗啊,太宰是他的名字。”她说,“那么,还是先回一下住处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他顺便去取一下备用手机。”
“我送你回去吧。”
静雄叫了一辆出租,在司机看清他的脸,瑟瑟发抖地打算跑路之前打开了车门。澄上车之后,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显然听说过平和岛静雄的凶名的司机立刻老实得像只鹌鹑,无比拘谨地接过澄递给他的地址。
“对了,平和岛能把手机再借给我一会吗”
澄问道。
“”
“”
把静雄的部分也听完以后,龙之峰帝人和纪田正臣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在场的大部分人似乎都是这副“等等让我消化一下”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我站在静雄先生这边。”
纪田说。
“我也是。”矢雾波江非常冷酷地表示,“总之能让折原临也不好过就可以了。”
而园原杏里也小声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的话,是临也先生。”
“哎为什么啊杏里”
“因为”她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临也先生大概连喜欢这件事都没办法坦率表达吧”
“”
“真是个可怜又扭曲的家伙。”
“不过,后来的结局到底怎样了离开的川崎小姐还有音讯吗”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塞尔提正想要说什么,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她站起来,走到了阳台外面。
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很久,塞尔提很快走回了客厅然后戴上了头盔,似乎是就要出门的样子。
“哎等等塞尔提你要去哪里”
新罗忍不住大喊出声。
之前说好的。
她回来了。
结局。
塞尔提将几个关键词打了又删,最后给新罗的解释定格在一句话上。
去迎接我的公主。
最先发现不对的人是出租车司机。
他从后视镜中看见了后方一辆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的车,而对方似乎没有减速的意思,随着它的靠近,只是一介普通中年男子的司机越来越不安,在那辆车就要追上的时候,他终于对静雄开了口。
“平和岛先生”
来不及说完,那辆车就从侧面挤压过来,司机连忙打方向盘,整辆出租车剧烈地偏移了一下。
静雄猛地转过脸,旁边的车摇下车窗,露出折原临也笑得很恶劣的脸。
“是你啊,临也”
“等等”
澄察觉到了静雄近乎勃发的怒意,但在被她阻止之前,静雄就打开了车门以惊人的体能,跳上了另一辆车的车顶。
好在几乎没有别的在附近行驶的车辆,而静雄踢碎车窗玻璃跳进车里以后,虽然看不见车里的情况,但显然车里的人还是有最低限的交通安全意识,车速显著地降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带我回刚才那辆车那里。”
“小姐,你是外地人吗”
司机露出了“你疯了吗”的眼神。
“那可是平和岛静雄啊”
“我知道,但是”
此时,另一辆车跟了上来,司机立即神经过敏般提速,但对方咬得很紧,距离越贴越近。
在距离近到仿佛随时就要别上来的时候,对方却忽然打开了车门。
“阿澄。”
太宰治的衣摆被风扬起,他向澄伸出了手。
“阿澄,来我这边。”
澄也说不清是不是受到了他的眼睛的蛊惑,不自觉地,她打开了车门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变故发生了。
几簇黑影猛地拉长,一束击穿了临也那辆车的车胎,把车里的两个人分别撕开拎了出来,另一束则温和许多它圈住澄的腰部,轻轻托着她的身体,将她带回了自己身边。
塞尔提收回影子,然后,澄便落进了她的怀中。
微微被抱起来一点的澄搭住塞尔提的肩,低头看着她,温柔又惊讶地喊了对方的名字。
“塞尔提。”
澄。
因为腾不出手来打字,塞尔提的话只能被压在心底。
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这样温馨的再会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这场骚乱的主角们差不多也聚集过来了。
“那是什么异能看起来和罗生门有挺多相似之处的嘛”
被中途截胡的太宰大约是气压最低的一个。
“反正,现在快把澄还给”
“太宰,请对我重要的朋友礼貌一点。”
感觉到澄隐约的责备,太宰立即卸掉了攻击性,然后变得温顺又委屈起来。
“抱歉。”
塞尔提把澄放下来,走到了太宰治面前,虽然带着头盔,但其中打量的意味十分明显。
喂,你。
塞尔提亮出了da。
连一点交规安全意识都没有吗
这样让人怎么放心把澄交给你
“我同意这一点”
你也没有资格说这话。
塞尔提几乎把da怼到临也脸上。
反正这种事十有八九背后都有你在煽风点火吧
还有你,静雄。
静雄沉默着,看起来甚至有点无辜。
塞尔提想了想。
实际上可能也是。
你就算了。
“没人受伤就好。”
澄柔声说。
既然澄都这么说了反正在这里遇上了,不如就一起走吧。
“怎么回事”临也敏锐地发问,“你们本来有什么安排吗”
“火锅。”
静雄说。
虽说是平安夜,对聚集在新罗家的许多人来说,眼前的景象简直不啻于平安夜惊魂。
指的是看到临也和静雄同时出现,却勉强维持着和谐的表象这一点。
同时,他们也见到了故事中的另一名重要人物,川崎澄小姐还有她现在的恋人。
光看人物配置,真是异常险恶的修罗场。
“不过,你不觉得气氛和平过头了吗”纪田正臣小声对帝人说,“还有,川崎小姐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漂亮怎么说,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场。”
帝人同样小声地回答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见到了本人后,我开始觉得川崎小姐大约真的能做到那些事情了”
坐在一起的女孩们也在偷偷咬耳朵。
“杏里杏里,川崎小姐和太宰先生之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张间美香说,“我能感觉到,他们一定是很亲密的爱侣临也先生可能没有胜算了。”
另一边,被讨论的折原临也,正盯着沸水咕隆的火锅。
“好久没有过了啊,和这么多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进餐。”
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完全没有不满的意思哦所以你们经常私下举行这样的活动吗”
不,其实也算不上频繁,至今为止,这是第二次。
帝人本来想这么说。
只是没人会想通知你而已。
“对啊,每月三次左右吧。”纪田正臣满怀恶意地说,“只是没人会想通知你而已。”
“对自己的讨人厌程度有点自觉吧,死跳蚤。”
“你说什么啊小静”
临也笑着站起来,同时刷地弹出匕首,另一边静雄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不妙。
“虽然我已经不是老师了不过,不要给主人添麻烦比较好噢。”
澄说。
两人的对峙似乎因为她的话凝固了一下。
然后,两边都异常困难,万分勉强,但还是做到了的收回了自己的敌意。
一时间,餐桌上鸦雀无声。
这是怎么做到的
帝人无声呐喊着。
这个,太了不起了
冬天的火锅就是有一种让人愉快和放松下来的神奇的魔力。
不管在场的人物关系再怎么复杂,一顿火锅后,气氛变得舒适又懒散起来。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客厅中轻松地进行交谈,如果池袋一刻不停的风起云涌有休息日,那一定就是今天了。
但一个人知趣地走上阳台吹冷风的临也大约是个例外吧。
澄看了他一会,正打算走过去时,被太宰拉住了手臂。
“阿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不乐,“我也不想表现得这么小气不过,你分给我的注意力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虽然对我来说,你这一点也不能算是不可爱吧”她眨了眨眼,“难道是我的态度让你感到了不安吗”
太宰咬了咬嘴唇。
“不是,我不会怀疑这一点。”他说,“让我不安的是别的事情我真是越来越懊悔了,有那么多你的过去没能参与。”
“太宰”澄笑了起来,“过去的我现在正站在这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看不见的那些时光里,我们依然在渐渐地,向彼此倾斜,直到轨迹交错的一天。”
“我明白了。”
太宰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
“不过,你提醒了我,还有一件事。”
澄说。
“低头,太宰。”
太宰微微弯下腰,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她转过身的时候,笑着对他指了一下头顶的灯饰。
“槲寄生。”
澄走到身边来的时候,临也轻轻一动,却没有说话。
“我其实也是知道的,折原你啊,并不是口不对心的人。”
澄别了一下长发。
“你只是把事物消极的那一面看得太透彻,所以不知不觉就变得驻足不前起来不过,有的时候,勇气或许会让事情变得稍微有点不同。”
她偏过脸看临也。
“当然,我也不能保证会向什么样的方向变化,但总归不会比滞留在原地更糟。”
“是经验之谈吗”
临也望向她,问道。
澄的目光不躲不避。
“嗯,是的。”
临也终于露出微笑,现在的他看起来,仿佛依旧还是往日的少年。
这时,第三个人也来到了阳台。
走到室外,静雄下意识去取烟,但视线一触及到澄,他就将香烟放了回去。
“没关系,我不介意。”澄说,“如果折原也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
“谁在乎跳蚤的看法。”
“这几年来,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
澄试图找出一个恰当的词。
“密不可分”
当两个人都要露出嫌恶的表情时,一声巨响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束烟火升空,在天幕中绽放成盛大而漂亮的花朵。
“如果今天的你不在这里,我大概绝无可能,在这里看到这束烟花吧。”
临也忽然说。
“我不喜欢太宰先生。”
极其罕见地,静雄对他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有一种我很讨厌的气质,那家伙。”静雄继续说,“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没办法他是你很重要的人。”
“不过我多少有点怜悯他了。”
临也笑道。
“成为你的恋人,是一件多么幸福又痛苦的事情嘛,继续加油吧,太宰先生,最好永远都不要被我抓住可乘之机。”
此时,第二束烟花在空中盛放,行人们纷纷在街头驻足,抬头看着这景象。
“说起来,你说得对。”临也说,“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
他对她说。
“平安夜快乐,澄。”
静雄摘下墨镜,让焰火映入眼中,然后伸手很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
“澄,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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