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 马鞍村的家家户户早就熄了灯, 在一天疲惫的劳作之后,钻进被窝里睡了。
老池家也不例外。
池周周独自躺在屋里睡得正香, 就突然听到自己屋的后窗户传来哒哒两声。这声响本来惊不醒人,但他早就习惯了这敲击声,朦胧之间听见, 就一个醒神,睁开了眼。
揉了揉眼睛,池周周带着一丝羞涩,披上衣服, 悄悄打开门在堂屋看了两眼,发觉对面屋里父母的呼噜声依旧, 才稍稍放下心,小声地开门溜了出去。
老池家的后院没有围墙, 只笼了一圈篱笆, 外头是后山的小树林。
昏暗的夜色下,池周周一眼就看到了霍文颀长挺拔的身影,直接扑了过去。
霍文被池周周一扑,直接触动了伤口,没压住嗓子, 吸了口凉气:“嘶……周周, 轻点儿。”
“霍大哥,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池周周一愣, 抬起头就模模糊糊地看见霍文的脸似乎大了一圈, 稍微一碰,是肿的。
正说着,屋里头的呼噜声突然没了。
池周周和霍文都吓得一僵,生怕池周周父母醒过来发现。但很快那呼噜声又续上了。两人虚惊一场,也不敢在墙根底下说话,拉着手钻进了后头小树林里。
“霍大哥,你怎么伤成这样?是谁打了你?”池周周摸着霍文脸上的伤,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一提这个,霍文神色里的怨毒几乎要压不住。幸好现在夜色很深,看不清楚,不然池周周若是看到霍文脸上的狰狞与恶毒,恐怕都不敢去认这是那个温柔俊秀的知青。
“是大楚。”
霍文压着嗓子,冷冷道:“之前我不是拿了东西去找他,让他收拾裴止玉一顿吗?没想到他不但没收拾那哑巴,还关照上了。”
池周周也有点惊讶:“大楚关照裴止玉?”
他漂亮白皙的脸蛋皱了起来:“大楚可是无利不起早,无缘无故不会去关照裴止玉吧?会不会是裴止玉身上还留着什么城里带来的药……”
“这个不好说。”霍文其实也有这个怀疑,毕竟裴爷爷当初来时带的那些药虽然说是没了,但究竟有没有,谁又知道呢。
“现在大楚说要保那哑巴,我们也没办法和他对着干。”霍文气头下去一点,冷静下来了。
池周周声音微抖:“可是霍大哥,之前裴爷爷的事……万一裴止玉真的查出来可怎么办?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就不对……”
一口少年软糯清亮的嗓音带出细微的喘息和哽咽,立刻就让霍文心里的疼惜涌了出来。他搂住池周周,在池周周脸上亲了口,低声道:“不用怕,周周。就算是大楚要护着他,我们也有办法对付裴止玉。”
“我爸妈给我来信,说高考消息下来了,虽然废不掉他的手,但咱们也不能让他去考试,否则他回了京城,那便不好解决了。另外,我们也得让村子里的人再不相信他的话……”
池周周被霍文安抚着,像是不再害怕了,反抱住霍文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池周周少年人的身体比起大男人要柔软不少,却又不像是女孩子一样过分绵软。霍文软玉温香在怀,倒也不后悔自己之前做的事了。
霍文之所以针对裴止玉,裴爷爷去世时裴止玉推池周周那一下只是个引子。
真正的事实,是霍文和池周周两个人,都和裴爷爷的死有联系。
池周周落水那天,其实是和霍文约在河边私会。
那时候正是夜里,两人情到浓时,第一次偷尝禁果,弄得浑身黏腻。霍文就提议去河边沾点水简单擦擦。却不想,霍文回去拿个抹布的工夫,池周周就不慎落水了。
裴爷爷采药回来晚了,正好路过,就下水去救池周周。
却不想,霍文回来看见,以为是池周周遇上坏人了,拿起石头就砸在了裴爷爷脑袋上。
之后霍文跑了,闻声而来的村民们把人救了上来,池周周为了隐瞒爱人的行为,只说是裴爷爷救他时在岸边磕到了头。裴爷爷那时候昏迷,已经不能说话了,也无从反驳。
只是从那之后池周周和霍文一直提着一颗心,生怕裴爷爷醒过来说破。
但没想到,裴爷爷很快就去世了,再没醒过来。而裴止玉也不知道是否发现了什么,池周周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和霍文提过之后,两人便决定让裴止玉除了哑之外,最好再不能写字,失去与人交流的能力。
可这个计划,在大楚这个拦路虎出现后,似乎有些困难。
霍文轻轻吻着池周周的脸,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周周,你是不是之前说过,王大爷家生了个小姑娘,是个傻子?”
“裴止玉不是接了他爷爷的班,会给村子里的人看病嘛……人要是傻了,其实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楚云声可不知道裴爷爷的死背后还有这样的真相。
他在过了几遍原著剧情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剧情并不连贯,以池周周视角叙述的时候,似乎有些缺失,再加上裴止玉失去了说话能力——楚云声怀疑,这是上个世界崩溃的后遗症。
数据流紊乱,殷铮为他挡了一下,就很可能是造成这两个结果的原因。
不过大致的剧情没有改变,对他来说就没什么影响。毕竟在他的蝴蝶翅膀开始扇动的时候,这个已经化为真实世界的剧情早就发生了改变。
比起霍文和池周周的算计,楚云声和裴止玉的日子可以说过得相当平淡且单纯。
楚云声的捡破烂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收入虽然很少,但却极快地帮他了解融入了这个年代。
他把捡破烂的工作时间控制在了早晨和上午,中午的时候去各个废品站溜达一圈,下午就回道马鞍村,去后山挖点草药。
这个时候各种大山还都没被开发,比较天然。山里头不仅有各种常见的草药,还潜伏着野兽,所以敢经常上山的村民不多。
楚云声带了裴止玉配的一些驱虫药,也不太深入,还算安全。
他按照裴止玉的交待和那些医书,一边挖草药一边辨认药性,只花了一两天就将裴止玉那儿的所有医书背了下来。
只是他在活学活用上还差得远,所以有时候他就逮着废品站的大哥小弟把脉。那些废品站的人都当他是玩闹,也没当真,楚云声当然也不会以这种初学水平却给人家开药,只是偶尔会往县里的卫生院或者一些小药房凑,把一些挖来的草药换出去。
这年头西医被传得神乎其神,却还不普遍,大多数人还是要看中医的,所以草药也不算难出。
只是要说赚,肯定是不怎么赚钱的,卫生院和药房都是有自己的进货渠道,这种随便来的药草,如果不是楚云声凶名在外,近来又在县城混得开,也是不会收的。
另外楚云声还找时间把自己屋前屋后的地给锄了一遍。
他以前懒散成性,从没下地去赚过工分,整天就是混吃混喝,现在肯定也不能突然就积极下地去干活,而且秋天了,种粮食也晚了,所以楚云声只打算在屋后头种点萝卜之类的,凑合吃。
裴止玉的被子也被楚云声拆了,买了点旧棉花,往里填了填。
楚云声也找借口,说天太冷,没被子了,耍流氓和裴止玉挤在牛棚厢房的小炕上,俩人裹着一床被子。
裴止玉不能说话,平时也很少写字,很多事就仿佛不需要他开口,楚云声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默契极了。
裴止玉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楚云声回自己家一样,天天来,但赶又赶不走,说又说不过,再加上两人之前那一夜的关系,慢慢他也就只能习惯了。
他通常起得很早,但楚云声比他更早,摸着黑就离开了,走之前会给他烤个买来的红薯,塞在炕边上,等他醒过来正好温热,可以吃。
白天裴止玉会跟着村民去地里干一会儿活,没人理会他,他干完就回家,争分夺秒地看书做题,楚云声带来的连环画已经被他做完了五六本了。
还有就是楚云声抢来的霍文的那些书,裴止玉刚开始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仔细看完了,也没提让楚云声送回去。霍文要收拾他,他也不是什么善人,还可以以德报怨。
霍文像是怕了楚云声,也没过来要书,倒是听说霍文家里寄过来可多东西,里头就有很多辅导书。
一般到了晚上,裴止玉就边处理着一些药材,边等着楚云声回来,两人一起学习一会儿。
裴止玉会教楚云声一些题目,也会回答一些中医上的问题。
不过裴止玉总感觉楚云声对于那些深奥的数理化,好像比他还要懂。
之前裴止玉对大楚的印象很淡,只停留在凶神恶煞这个标签上,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智商绝对要超过他,很多东西粗略一点,他就能举一反三,甚至向更深的地方探究,这让裴止玉都有些崇拜了。
高考的消息没过多久就正式下来,马鞍村的知青们算是彻底沸腾了,活儿也不好好干了,整天就说着各种题目,开始疯狂复习。
村长见这事儿没法阻止,再加上不少知青都过来送礼搭交情,也就不管了。
倒是不少和知青们结婚的人家,都是紧张得很,生怕家里这人考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池周周也担心这个,所以早在知道高考这件事时,就缠着霍文和他一起复习。
但池周周的学习水平并不怎么样,霍文就只好向他保证,一定带着他走,顺便也让池周周把王大爷家的事安排一下。
高考要来了,他可不能让裴止玉跳出这个山沟沟。
而这个时候的裴止玉,并不知道一场算计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他现在正面临一个极为难堪尴尬的境地。
他僵着身体被楚云声按在了炕边上,想要偷偷溜下去的动作被迫停在了半路。
“……上厕所去?”
楚云声半睡半醒,抬起身来,含着睡意的嗓音低沉沙哑:“下雨了,地上潮……我跟你一块儿去。”
说着,他扶着裴止玉的腰就要翻下炕,去点灯。
但就这么小一个炕,两人擦身之时略微一碰,楚云声的动作就停了。
他碰到了裴止玉腰后短裤上的一片湿意,睡意残存的脑脑袋顿时清醒了。
沉默了片刻,楚云声冷静地抱住裴止玉僵硬的腰,低头扒他裤子:“好了,不就是尿裤子吗……不丢人,没事,脱了我给你洗……”
黑暗中,裴止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楚云声等了等,就感受到裴止玉微凉的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按在他胸口上,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你还记得一个月前那晚吗?”
裴止玉攥住楚云声的手,转过身,双腿紧绷,坐在了他的腰腹间。
这一个动作,让楚云声立刻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之前裴止玉在他情动时的去而复返,平时对于肢体动作的不自然反应,还有这几天的莫名紧张纠结,似乎都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
再加上裴止玉对于中医的冷淡,和楚云声要求给裴止玉诊脉时,裴止玉的拒绝——
他或许猜到了裴止玉奇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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