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姐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乔宣迟疑了一下, 还是打算向父母问清楚。
乔父乔母只和他说过乔真是意外死亡，具体的死因却没有解释过，也许是当时刚收养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 他们也不想和一个孩子讨论这种沉重的话题。
再后来乔宣就算是疑惑，也没有去主动询问过。
因为一旦提起任由有关姐姐的事，不仅是乔母, 就是乔父也总是会难受好久。
久而久之, 乔宣也就没有问过了，只知道姐姐的身故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 而是时运不济的意外。
“那天真真的朋友打电话来, 说真真落水了，等我和你妈赶过去的时候, 岸边都是人, 急救车和警车都来了, 可是真真还没有被救上来”
乔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回忆着当初的情景。
“那时离真真落水已经有十五分钟, 警察就对我们说了声，生还的可能很小，让我们有心理准备，可我想着我女儿没了, 我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再也不能喊我爸爸了后来警察还在安慰我, 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就看着河面, 那里面的水很深，我觉得我当时就能也跳进去，我要去找真真如果如果不是你妈拉住了我，打了我两个耳光，我想已经和真真一起走了。”
乔父坦诚的在妻儿面前剖析着自己年轻时的懦弱。
他一向是刚强的，但在唯一的女儿面前，他接受不了哪怕是一点点的打击，甚至不如妻子那时冷静，哪怕内心惶恐到都要晕了过去，都还在强撑着身为母亲的坚强。
“我当时又能好到哪里去，我整个人都懵了，还以为那个警察小哥在开玩笑。”
乔母握住了丈夫的手，静静的说。
“你爸会冲动，但我不可以，我必须要找到我的女儿，接她回家，在此之前，我不能逃避，死的话就是一了百了，我就再也见不着了。”
“妈你做的对，姐姐也一定不希望你和爸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那姐姐她的身体，当时没有找到吗”
乔母摇了摇头。
“没有，打捞队派出去找了整整一个月，你姐姐的身体都没有找到，后来在水坝下面，有渔民捞出来一件你姐姐当时穿的外套，我和你爸都认出来了，这件外套是让裁缝手工定制的，只有这么一件。”
“那姐姐的墓就是个衣冠冢姐姐的身体到现在还在那条河底下”
乔宣有些惊吓到了。
他以为姐姐就算是早逝，但是尸身应该能被好好安葬，可没想到他们一家人每年都去祭拜的坟墓，就
只是个衣冠冢。
也就是姐姐这十几年来，一直都还躺在冰冷的河水中，任由鱼虾啃食了。
他们也沉默了下来。
没能找到女儿，没能接她回家，让她好好的女孩子流落在外，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负。
这是他们做父母的，心中最大的痛。
此刻，明明窗外就是阳光明媚的艳阳天，室内温度却骤然冷了下来。
只是心情复杂的乔宣只在想着该怎么让父母心情好起来，并没有过多在意温度的问题。
“爸妈，等明天，明天我就回单位去找领导申请去找姐姐。”
“咱们可以乐观一点的想，姐姐的身体还在河底下的话，那么灵魂碎片存在的可能性就很高了，也比较容易能让姐姐重新回来，虽然只能是见一见，姐姐的灵魂被召回后无法逗留太久，还有就是灵魂不大可能记得住生前的事情，爸妈，你们到时候不太失望，以现在的技术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就行了只要叫我们看一眼，知道真真她还在，不管她是人还是鬼，就看一眼就足够了”
乔母和乔母都挺激动地说。
乔真离开了这栋房子，静悄悄的，谁也没有惊动到。
就和她来的时候一眼，毫无声息，毫无踪迹。
在远离了别墅区以后，她也没有解开隐身，而是随着首都拥挤的人流，坐上了地铁。
她想冷静，用走路的方式，让她慢慢冷静。
可是，似乎是做不到呢。
一丝丝阴气从魂魄中透出，夹杂着她的怨念。
那条河好像是叫安定河。
并不是什么有名的河流，只是流经人民公园的一条景观河。
早年公园里开了一家租船的店，五十块钱就能坐上小船，和两三个朋友一起划桨游玩。
虽然河水很深，最深处有四五米，足够淹没一个成年人，小船上除了急救用的游泳圈，也没有其他安全措施，但是这家租船店的生意却一直很好，也许是老板运气不错，知道乔真那年落水之前，还有没出过事故。
不过现在，租船店早就被取缔了，河两岸也建造了栏杆，各种水深危险，请勿戏水的警示标语也插在河岸的草坪上，还有保安每天都会巡逻，驱赶那些不信邪的人。
但即使如此，每年还都是有贪凉快的大人小孩来这里玩帆船，游野泳，每年也都有一两个倒霉蛋因为淹死而上新闻。
这就是明知危险还要作死，出了事也只有家人会替他们伤心。
乔真觉得自己不会也是这么作死的吧
她有些混乱了，父母的话和她的记忆是截然相反，她记得自己是平安回家的，还是从二楼跌下才进入了主神空间。
但是
难道是她的记忆有错误
乔真从头梳理着繁复的记忆，一千年过去，让这些记忆如密密麻麻的毛线一样，团成了一大团，还有许许多多的死结，光是整理也必须费一些功夫。
终于，她找到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她当时是回了家，但回家后的记忆有些虚幻，像是轻飘飘的气泡，一旦晒到了阳光底下，就会破裂。
是幻境。
回家之后父母都不在，她没吃晚饭就疲劳的回到卧室睡觉。
等醒来后也是累的很，完全没有真实感。
还有电脑上冒出的电流，屏幕中出现的鬼脸
她要是再看不出这是幻境的话，就白瞎了她在主神空间里九死一生的经历。
倒是谁用这种拙劣的幻境引诱她跳下河水，被活活淹死
是主神
不，主神不会用这种最卑劣的手段。
主神如果要她的灵魂，直接就可以弄死她，而不是要设下幻境哄骗她自我了断。
她就是再怨恨主神，也不会把这个锅扣在它的头上。
这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主神的侮辱。
乔真急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她身上的阴气如实质一般凝结成最冰冷的气息。
不断的溢出来，溢出来，就是经过她身旁的路人也在忍不住哆嗦，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直到她走远后才能慢慢恢复正常的体温。
男童和女童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吸取着源源不断的阴气，可脸上并没有多么满足，反而有些难受。
阴气对他们而言是生存的根本，如同人类需要吃食，阴气就是他们鬼魂的粮食。
但是人会吃撑，鬼也会，他们已经吃到快撑不下去了，可就算不想再吃，这些溢出的阴气却自己钻入他们的身体里，就快把他们给撑爆了。
乔真并不是故意要折磨男童女童，只是现在的她无法控制。
她处在一种怒极的状态，任谁知道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也会立刻失去理智。
何况她的脾气并不好，在主神空间谁要惹上她，她能追杀那人到天涯海角。
就算是主神抹杀的惩罚也没有她这般让其他轮回者心生畏惧。
被主神抹杀，那是一瞬间的事，可是被她惦记上，不管是人，是鬼，是怪，那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她会根据自己生气的程度，选择各种方法不一的虐杀手法。
保证她的对手，能体验到最极致的痛苦。
乔真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大动肝火。
回到现实世界的两个月以来，她还以为自己被这还算平静的人类社会同化了一些，心也变得软了呢。
但是她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还是乔真，被厉鬼恶怪，所有轮回者垂首敬畏的存在。
等到她来到公园附近的河畔旁，蹲下身子，将手伸入了还算清澈的河水中。
刹那，离她手指最近的河面，如同在寒冬腊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临近正午，人民公园里乘凉和遛弯的居民还是不少的。
他们中有人很快就发现了河面上结冰的异常。
河岸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站在桥上面，稀奇的看着夏天的河水居然结冰了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岸边草坪上的少女，嘴角噙着一抹充满讥讽的冷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乔真收回手，拾起一颗石子丢进河里，打碎了上面覆盖的冰层。
也只是眨眼之间，她周身那浓重到化不开的阴气也收敛了起来。
身后的男童女童抱着肚子，一个个的直打嗝。
他们吃的太饱了，估计现在连挪动一下步子都不肯。
乔真没闲心注意他们的状况，她的阴气一收，河面上的冰也停止了凝结的速度，相信很快在烈日下，冰也会化开来。
她还以为害死自己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居然只是个水鬼。
水鬼淹死在河里，想要转世就只能找替死鬼。
而她，就是这个替死鬼。
乔真好像和替死鬼这个词特别有缘。
在主神空间就因为同情个枉死的女鬼，却被她作为替身拉进十八层地狱一日游。
没想到在这之前，她就已经给人又替死了一回。
这个水鬼也死了很多年，道行是有的，否则也创造不了一个似真似假的幻境。
但对现在的乔真来说，就不够看了。
可笑的是，这只水鬼并没有转世，也许是不愿意，做个鬼多逍遥，他窝藏在这条河中，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人的性命。
每年在这条河里淹死的人，都是他的手笔。
乔真扔下的那块石头，没过一会儿自己就从冰层的破洞中飞跃了出来。
石头扔下去的时候是灰色的，现在接到她手上，却变成了漆黑一块。
石头上散发着怨气的味道。
一张扭曲的人脸出现在石头上。
乔真微微笑着，将石头捏了个粉碎。
她本来有好多话要说，也想着该用怎么样的刑罚来叫这只水鬼体验一番地狱的滋味。
可是当她用带着灵力的石头把他抓住了，她却不想这么费心思去做。
他还没有资格让她动手。
那直接叫他魂消魄散好了，但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便宜了他
乔真把石头捏碎了，不过还有几缕水鬼的魂魄没有消散。
她是故意留着的。
“你喜欢肢解还是凌迟或者放进油锅里去炸一下。”
水鬼虚弱的求饶，他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谁。
“你不说话，那我就给你选一个，把这些都体验一遍吧，放心，我不会叫你那么快就解脱，直到我玩到尽兴才能停止。”
“彭仙人，彭仙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水鬼尖叫了起来。
乔真不理他，从背包里拿出张两张油锅地狱和刀山地狱的图画，把他塞了进去，她特意用力量充实他的灵魂强度，好让他不会像头一个体验地狱的恋童癖医生那样，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就魂飞魄散了。
至于那个彭仙人，她也会去找他。
似乎是这个水鬼的靠山啊。
刚刚她趁机搜刮了一下他的识海，发现在他的记忆里，一个白须白发，貌似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的频率最多。
还有一些水鬼他拉人下水后，自己吃掉灵魂，把留下的尸体堆放到一个隐蔽的下水道口。
这时那个老人就会出现，并将尸体打包带走。
看他的动作还真是熟练呢。
乔真没有再河底发现自己的尸体，恐怕她十几年前的身体，也是这么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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