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我想了好久了, 咱们不能再这么过下去, 不然迟早咱们母子两个都得被爸给吃了。”
他这么问着自己的母亲,但他听到的还是一个老婆子呼哧呼哧像是在大喘气的怪异声音。
他叫李继国,四十七岁,职业是出租车司机, 带着自己的老父老母从家乡跑到城里来讨生活。
只不过他们这一家子搬家的频率可比一般人快多了,几乎半年就得搬一次,每次还得换个城市。
李继国也是没有办法, 可这个“家”只有他一个头脑还算清醒的, 要是放着他的“父母”不管的话, 非得闹出大乱子不可,到时候肯定得牵连到他, 不管躲哪儿都逃不掉。
白天,是他的父亲休息时间, 一般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跑出来作恶,李继国能够感觉稍微松快点, 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就在这正午时分,窗外阳光正好, 只不过被家里窗帘都遮挡在了外面, 不会留一丝光钻进来, 同时家里这座小平房里也不会开灯, 只点了几只蜡烛发出微弱的亮度, 勉强让室内的能见度达到昏暗, 而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这个程度。
李继国他盘膝坐在浴室的瓷砖上,潮湿闷热的空气和浴缸里不明血色液体的腥臭气味混杂在一起,叫人稍微闻到一些,就会有生理性厌恶的反应。
不过他是习惯了的,或者说他每天这个时候就要到浴室里坐下来,和他生病的老母亲聊聊天。
只不过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说话。
没有语言理解能力的母亲只会发出破风箱的喘气声。
“妈,这次我是来真的,今天咱们就离开,我都联系上能帮咱们的人了,咱们去国外,飞机票已经买好了,我就不信爸还能隔着太平洋游过来找咱。”
他猛地站起身来,赤着脚踩上浴缸,将花洒打开,流出热水器里的清水。
然后用手在满是深红色液体的浴缸里摸索了两下,找到了塞子,一下子。
而后,浴缸中满满的不明液体很快就流了下去,只见水位退下后,露出一具干瘦的蜷缩着的老人身体。
李继国用毛巾把老人身上残留的粘稠的红色液体擦拭掉,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这具身体,还并没有完全恢复成一个人体的样子。
只有上半身算是完整,皱巴巴的皮肤贴着骨架,脸颊凹陷下去,同样发皱的五官扭曲的不行,完全一副半成品。更骇人的是她的下半身盆骨以下,还只是一团猩红的篮球大小的肉块,肉块上长有十余条手指粗细的触手,当接触到清水的时候,还不适应的抽搐了几下。
不过李继国还是面无异色,他不会嫌弃浴室里的腥臭气味,自然更不会嫌恶还没有“长好身体”的母亲。
“妈,我给你换衣服,等下您戴好口罩,再坐上轮椅,外面的人看到您就不会感觉害怕了。”
他要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会对她说一遍。
就像他还小的时候,走路,喂饭,穿衣,每一步路都有母亲扶着,每一口饭都经由母亲的手,每一件穿好的衣裳都是母亲缝制。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多好啊。
虽然吃不饱饭,总是挨饿,是不是还有脾气暴躁的父亲打骂,但他总有母亲保护着,他的童年乃至少年,都依靠着他母亲那瘦弱的脊背。
他很少回忆以前的事,因为对他来说那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那样,时间过去的太久,三十多年足够是一个人能活到的半生。
一边想着从前他也是有美好的回忆的,一边他的心也觉得有些热乎起来,热起来好啊,热起来后,就觉得舒坦,就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个人。
收拾好母亲的衣服,给她戴好口罩把脸遮住,搀扶着她坐上事先就备好的轮椅上。
然后,他还是得做足离开之前的准备。
走进父亲睡觉的房间里,他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这房间不大,但即使点着蜡烛都看不大清。
李继国拎着汽油桶,就在门口以及走道上洒上了汽油。
室内昏暗一片,只能模糊的看到床的位置上仰躺一具同样是干瘦却又畸形的老人身体,只不过这具身体有着八条蜘蛛般的手与腿,腹部还高高隆起,堪比待产孕妇的肚子。
而他的面貌比母亲更要非人,如果说母亲穿好衣服,戴口罩帽子什么的还能看出个人样,那这个“东西”光凭他毒虫一样的肢体,脸上生有恶瘤的巨大肿块,还有高耸的肚子,就足够不用特效也能去恐怖电影里面客串怪物角色。
其实也用不着客串,他本来就是怪物,他是,母亲是,李继国知道自己也是。
只不过他稍微走运一些,还能保持常人的样子,只不过每每到达夜晚也会忍不住腹部想要吃人的饥饿,他渴望人的血食,也幻想偷偷摸摸的吃个乞丐,流浪汉也不会有人发现,可每当饥饿感涌现,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都会去撞墙,或自残,把自己弄晕过去,等醒过来就不饿了,反正他和母亲一样,成为怪物后,身体恢复能力十分强大。
平时他们一家吃的都是养猪场里买来生猪肉和猪血,自己和母亲还能勉强咽下这种食物替代品,可他父亲却不行,父亲的异变程度太深了,除了丧失理智外,还具有非常剧烈的攻击性,为了安抚他,李继国只好通过地下走私去买一些袋装人血混着生猪肉让他吃。
人血真香啊,那人肉会不会更香。
他不敢想,也不敢去吃一口,反正他觉得他自己就算不是人,那也是半个人,如果叫t他变成他父母亲的样子,他宁愿去死了干净。
汽油都洒完了,不会剩下一滴,李建国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设置的小机关。
一根点燃的蜡烛,不过这蜡烛是特制的,底座连接着一根棉线,而线已经被汽油浸湿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足足泼了又两桶汽油,不求把他“父亲”给烧死,只求让他重伤就行,到时候他没有行动能力,再被人发现的话,也不会对普通人有攻击力。
李继国很清楚他的弱点,那就是阳光和火。
做完这一切后,他还是有很大的压力的。
但他都是为了他和他母亲。
他只想要正常的生活,不用担心自己哪天变成父亲的食粮,他也忍受够了每次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父亲吞下变成残渣后再复生。
关上房门,推着载有母亲的轮椅,他走出来了。
像是一对午后消食散步的母子,他还笑着对刚刚走过的邻居打了声招呼。
“老李,你妈身体好点了吗还犯不犯疯病了”
“好多了好多了,你瞧我带她出来溜几圈,就是前几天又摔了腿,所以得坐一段时间轮椅了。”
“这人年纪大了,就得小心着点了。”
“是啊,以后我注意的。”
打发了邻居,他推着轮椅向人少一些的河边树林走去。
确认四下无人,他摸出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詹姆斯先生吗我已经出门了,您的人在哪里借我”
话筒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外国男人还算流利的普通话。
“很好,李先生,您做出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很高兴您能同意和我们阿弗莱斯研究所的合作,现在就在原地不要走动,我派来的两个人很快就到。”
“那我的父亲,你们会怎么处理”
“也会有相关人员来为您善后的,李先生,我觉得我们之前已经讨论好这个问题了,您希望亲手杀死他,我们的态度是无所谓,反正您的父亲是个毫无疑问的失败品,无理智的食尸鬼我们是不需要的,其实您的母亲也同样是如此,只不过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答应会带着您母亲一起离开,不会销毁她。”
“希望你们能做到承诺的这些。”
“当然,李先生您知道吗,您这样拥有自我意识和感知的食尸鬼是多么珍贵”
话筒里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高亢起来,显得十分激动。
“您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平等关系,绝不会有欺瞒哄骗,想想看,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如果想要用强制措施的话,您是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了的,可我们还是秉持人道主义原则,希望两边都是互信互助的状态。”
这位想要与他合作的“史密斯先生”来自美利坚阿弗莱斯研究所,具体他们是如何相遇,如何接触到的就不具体说了,李继国只知道对方能够帮助他逃出生天。
这就足够了。
在他的设想里,他和母亲离开这个国家,去往大洋彼岸之后,便是自由的。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觉得高兴。
至于人家是想要怎么研究,他想的比较单纯,无非就是切几块肉,抽几管血罢了。
人家研究人员做实验不都是这样的
而且这位史密斯先生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伤害他的人身安全,还会安排一栋空置的房屋,以及合适的身份证件让他可以融入异国生活。
抬眼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他也不急,慢慢等着人来接他就是,嗯,史密斯先生说过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这样的装扮在人群里也是相当显眼的,不怕他认错,
又是五分钟后,距离他西北角一百米不到小路上,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缓缓驶来。
“sir,已经到达目标所在地。”
“注意,目标状态如何”
“sir,目标状态稳定。”
“很好,行动开始”
头戴全封闭式面罩,白衣白裤外还套着一层厚厚防护服的年轻人放下对讲机,对着车上一样衣着的同伴点了下头。
二人所架势的面包车在目标二十米处停下来,这个距离已经吸引了目标回头的视线。
一个人开门下车,另一个则摇下车窗,在隐蔽的角度架起一把。
“你就是”
推着轮椅的中年男人还没说完话,只听破空的声音下一瞬就划过他的耳畔。
没打中
他愣住了,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而轮椅上本来安静的老人却忽然动弹了,双出双臂不停的挥动着,啊啊啊的嗓音像是破锣鼓,又像走音的唢呐,难听的叫人头皮发麻。
“妈”
男人喊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却没放开轮椅,扭头拉着就跑。
可是几秒后,下一发麻醉弹就很轻巧的发射进他的大腿上。
“目标已中枪,可以进行转移。”
发射的面罩人又补发了两枪,正中他的胳膊以及胸腹部。
这一只小小的麻醉弹中的分量足够麻倒一只成年大象。
可想而知,在射中第三发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倒下来,只是他的眼睛却死死的瞪着,眼白之中充满了血丝。
“很抱歉,李先生。”
这时,是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和之前话筒中的史密斯先生的嗓音一模一样。
他毫无歉意的说道。
“为了您能够安稳一些的离开,我们会采取小小的手段,希望您不要建议。”
他像是笑着在说话,即使故作镇静却难掩话中的笑意。
“一个完好,有智慧的的食尸鬼活体上帝啊,您到底是有多么的爱我研究所的所有人都会嫉妒的我的,我会叫他们眼红到发疯”
史密斯长叹了声,然后下达最后的命令。
“请将这份珍贵的实验体完好无损的带回美利坚,今天下午七点,有一辆我们的走私船就在北山市临海码头靠岸,你们知道怎么做的,我能干的伙计们。”
两个面罩人相互击掌,这次任务完成顺利的出乎意料,他们这一次出差的奖金一定非常丰厚。
中年男人,以及轮椅上的老人,一同被抬上了面包车,再之后面罩人在几分钟内收拾好现场,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同一天,通往北山市的高速路上,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与一辆载着十几名大学生的大巴擦肩而过。
车上,处于半昏迷状态,四肢也被牢牢用束缚带捆绑住的男人勉强睁开了眼睛。
而后,他便见到刚刚驶过的大巴上,靠着车窗的一位容貌清纯的女生正单手撑着下巴,从窗外投下她漠然的视线。
她好像没有看见他,只是在看着窗外的风景而已。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绝对是叫人见之难忘的。
可她不是死了吗那天的暴雨中有妖气横生,她搭讪他的出租车独自去那种闹鬼的地方,不是找死是干什么她为什么还活着
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解答,男人被堵住的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呜呜声响。
可同车的面罩人却只觉得他又不安分起来。
一管透明液体随着注射器扎入他的血管中。
他面若死灰,宛若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谁都好求求谁来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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