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邵远龄身上发生的“小事”并没有引起别人, 或者是他自己的关注。
无非就是喝水的时候被呛住了, 咳嗽的时候又剧烈了点,吓人了点罢了。
所有人包括邵远龄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转过头的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
午餐吃的是罐头面包,还有方便自热的食物,口感算不得多好,但多脂多盐的营养结构,还是能给暂时吃不了正餐的人充分的能量补给。
不过这样的食物也只能用来救急。
十月,正午的太阳又升的高了些,没有林荫遮蔽的话阳光就显得刺眼。
于是在午餐后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大多数学生选择回护林所里睡个午觉,只有一小部分留下来,在这山林里面喂蚊子,晒太阳。
吕教授带着愿意留下的四个学生往宁丰镇旧址的更深处走去。
一个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 有危房的地方也不能让学生去冒险, 他根据以往的经验很快做出了判断, 这块只长灌木的黄土地是宁丰镇村口的一片位置, 建筑物少, 除了村口的烈女井外,其他能有价值的发现应该不多。
吕教授想要加快进度, 而不是像只没头老鼠那样胡乱打洞,所以前往镇子更里面去探索才是明智的做法。
四个学生里, 自然有乔真和邵远龄, 白薇薇没有来是她午饭后就有些身体不舒服, 也许是肠胃问题,把没有消化的食物都吐了出来,吕教授就让两个女生扶着她和大家一起回护林所休息了。
另外两个就是和邵远龄一样的博士生学长。
“老师,就咱们几个去人手够吗”
其中一位学长问道。
吕教授笑笑,他回应道“咱们就是先打头在外围探探路,找准大概方向就行,来之前我把地图复印件都给你们了,你们也看看,再不行的话还有手机ds定位,这镇子不算大,可是树木太多容易迷路,所以你们几个不要分散走了,待会儿还要一起回去的。”
为了这次实践研究,吕教授叫大家该带好的装备都带在身上了,山区里目前还有信号,上网打电话等功能还能实现,大家出来也还算放松的样子。
因为宁丰镇这里还算不上真正未开化的深山老林,大型野兽出没的可能性很小,要注意的大抵都是蚊虫蛇鼠之类的。
而对吕教授来说,他可不是只会窝在研究室里老学究,他们这个年纪的专家学者,大都有着多年野外活动经验,吕教授身体还健壮时,也更是天天都和考古系的学者一起在墓堆前,遗址上搞研究,真可谓风雨来雨里去。
一行人往东边方向走去,直接穿过一片不是特别茂密的树林。
脚下还是许多砖块沙砾的存在,也不都是平路,翻过一个山坡又是一个,在稍微站得高一些往远处看的时候,众人才直面了解到当年的泥石流到底给这座小镇带来了多么恐怖的灾难。
在这里用“夷为平地”一词再贴切不过了。
三十年前,那还是高楼大厦还很少见的时候,当年的宁丰镇更只是一般的乡间村镇,每个镇民家
中最高不过二层高的小楼,大多还只是一层的砖瓦平房,再说整个宁丰镇的位置也并非是在开阔的平地,而是在山脚下一处凹陷下去的地方,像是一个略显倾斜的盆地。
也因为这样的如盆状的地理位置,那场泥石流发生时,就像一壶水倒入碗中,泥石流以及当时特大暴雨的情况下,整座小镇被淹没,平房等低矮的建筑通通被冲垮,掩埋,就算有侥幸的镇民爬到屋顶上,也很快被翻涌来的泥沙石块扑面而来。
总之最后,幸存下的人数很少,要么就是那天晚上不在家中的,要么就是家里有两层以上楼的,更多人其实在灾难发生后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在睡梦中就陷入了永久的沉眠。
这场天灾实在不是人力所能抵抗,谁也不能事先预知,而在三十年前的那种条件下,政府救灾时的表现可以说是用尽全力,很多军人民警参与,好歹幸存者中的一大部分也是被他们所救,遇难者的尸体也尽力找出,且在那种艰难的条件下,谁也说不准暴雨何时停,泥石流以及山崩是否会再次上演,每一个救灾的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
“老师,当年到底死了人呢”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泥沙瓦砾上都长满了荒草树木,可放眼望去时,邵远龄还是感觉到一股微微颤动的心悸。
那些房屋只剩残骸,他们脚下站着的“山丘”,也是泥石流后所形成的坡度。
想象着多年前炼狱般的景象许久,邵远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腿软的时候,呢喃的问道。
吕教授叹息道“我也不清楚,当年官方也没有给出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很难统计吧,不过我从那时候的新闻材料上估计,真正能确定死亡的就有七百人以上,失踪的也有三十人,幸存者不过百。”
七百多个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全没了,放在世界上的哪个国家,都是耸人听闻的事件。
在场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都有了些冷汗。
一边是对巨大天灾的敬畏,另一边是难以相信也许就在他们附近的土地下,就沉眠着遇难者的遗体。
“话说,大家还记得咱们京都城前段时间的特大暴雨吗,我怎么觉得和宁丰镇那次的很像。”
“我也觉得,那天我就待在宿舍里哪里都不敢去,宿舍窗户都被暴雨打的噼里啪啦响,还有那雷鸣,我舍友都觉得要么是妖魔鬼怪出没作祟,要么就是有道友在渡劫。”
“亏你们都是大学生呢,怎么搞起迷信来了,我就不信这些。”
邵远龄看似在反驳,但其实他的心里忽也打了个结,他不愿去深思下去,因为觉得头疼,还是在一阵阵的发作着,好似他这个博士生是个小脑萎缩的智障,没有更多的脑容量去进行最基本的思考。
那天的暴雨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虽然只持续了半天,可操场被雨水淹没,校园里人工湖差点高出水位,以及最难见到的停课通知,无一不显示着危险的预兆。
还有低沉的乌云,时不时的电闪雷鸣,他从来没有想过天也能黑的这么快,雨滴都像是黄豆大小,不下心被打到都觉得生疼。
“我也只是说像嘛,好吧,别当真。”
那位学长闭上了嘴,他怎么觉得今天的邵远龄脾气有点暴躁
“行了,这种话别再说了。”
最后是吕教授觉得气氛有些冷场,大家是要对大自然有敬畏心,可是三十年前的悲剧与他们年轻人无关,讨论一下就好,缅怀一下就好,深究就没意思了,不要叫他这些学生研究工作没做好,反而还产生心理阴影和负担。
大家继续按照地图上的标识往前走,当然不光是看地图,还有手机定位,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时候,吕教授看着三个表情微妙,更有些萎靡的男学生,再看从头到尾还没说过一句话,可面色镇静,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的乔真,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声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出人意料的理智。
前进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三百米的时候,大家停下了脚步。
现在他们到达的是镇子的前哨,也能被称作是第一块镇民居住地。
这几百米的距离,他们走了二十分钟,弯弯绕绕的地方太多,根本没有路,至少一边看周围地形,一边用镰刀和斧子把拦路的爬山虎和荆棘砍断,硬生生踏出条能走路的地方。
“差不多就是这里,远龄,苏毅,你们在周围几棵树上把红条子系好,做个标记,秦方你把位置定位好,用手机群发给同学们。”
吕教授在抵达后给学生下达指令。
转而,到最后他才指向乔真。
“乔同学,你的笔记本做的很好,我晚上的时候已经熬夜看完,的确有一些我都没注意到的资料细节被你补充了,这一次你的任务很轻松,但也很重要,像是掘地挖土这种你不用做,我需要你继续做好记录的工作,也就是辅助同学们不要遗漏掉线索,有什么问题以及发现第一时间向我反馈。”
简单来说吕教授已经把乔真纳为助手的范畴了,而不只是一个普通跟着他参与实践的学生,要知道从前这种记录工作都是由吕教授本人做的,有时就算拜托给助手,他是以锻炼对方为目的,还会在一边时时提点,这已经说明了他很看重乔真的态度。
乔真也不会推辞,傻子才会不答应这种好事。
这摆明了就是意味着教授把她当做自己人看了,以后在学校里也是一种十分便利的人脉。
她是真心想渡过一个不会有太多麻烦的大学生活,但仅凭借她自己低调不惹事是不够的,前不久的情书收了一箩筐,表白挤满宿舍楼,可想而知等时间一长这种情况只会愈演愈烈。
对她来说都是一些不大高兴的烦恼,她这段日子也不想用太多能力来便捷自己,更多的时候是想着一个普通女孩遇到这些事情会怎么做,幸运的是,拒绝那些天真烂漫的追求者的理由就来了,吕教授的看重是个很好的挡箭牌,对于她自己对外展示的只想专心于学业,不谈恋爱的学霸人设是个很好的证明。
一方面是出自吕教授这么多年来在大学中的威信,一方面是他出了名的工作狂魔,只要是他的学生,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谈什么恋爱,不如毕业再谈这倒不是说他压榨学生,而是对于学问研究的一种刻苦钻研的态度,如果学生一天学习十二个小时,那他自己就是十四乃至十六个小时,就连生病住院的时候都放不下手头的工作。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