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美美吃了两小碗, 姚茶含着浅笑一直看着她, 当麦穗准备舀第三碗时, 姚茶伸手按住瓷勺“这个东西虽然软糯, 但甜味重吃多伤胃, 喜欢我以后长给你熬。”
麦穗意犹未尽松开瓷勺“算了, 这个熬起来怪麻烦的。”
“你喜欢就好, 有什么麻烦的。”姚茶垂目看着自己手下的瓷罐瓷勺, 酱色的釉彩泛着冰冷亮光,里边还有软软糯糯半罐腊八粥。
“麦穗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好啊”麦穗很干脆下炕“不过这么冷天出去干嘛”
姚茶也跟着抽出盘坐许久的腿,有点僵硬酸疼, 在烟州呆太久都不会盘腿坐了。
“心里有些闷, 想吹吹风。”
麦穗凑过来着急“怎么了,谁惹你了, 孙进财又找你麻烦”
看着麦穗着急的神情,姚茶烦乱的心一点点展平笑的温柔“没人找我麻烦,心里有些事拿不定主意乱七八糟。”
“又是哪家大人要纳你”麦穗叹息“长得太好也是麻烦。”孙进财歇了心思,可姚茶貌美娴雅有学识, 打她主意的人挺多。
姚茶没回答麦穗的话,笑着说“走吧”
两个人出了柳坡巷, 沿着河堤一直走到翠丝湖, 湖堤围着数千棵合抱杨柳,每年春夏秋丝丝缕缕绿绦, 如烟如雾如梦是烟州一大景观。
如今绿叶褪尽只剩下一树树褐色细枝, 湖水渗凉静如死水, 岸边一个人也没有。
姚茶折断一根干瘦柳枝,在细白的手指上缠绕,干枯柳枝应声脆断只一点皮连着。姚茶绕了几圈终究不能如愿缠绕,将折断的柳枝扔在地上。
转过身对守在身后的麦穗开口“咱们认识快十年了吧”
“八年半”
姚茶点点头“你觉得我怎么样”
麦穗笑了“挺好啊,长得漂亮性格温和。”
姚茶肌肉痉挛般笑笑,她有些愧疚转身再次面对死水般湖面“我讨厌给人做妾。”
“我知道”麦穗走到姚茶身边,和她并肩而立“那么多想要纳你的,你都不愿意。”
“我在后宫将近五年,又在孙进财家半个多月,不管是精致的尔虞我诈,还是粗鄙的辱骂折磨,其实本质都一样,不过是争宠罢了。”
麦穗转头看姚茶,姚茶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看着湖面“我讨厌许多女人抢一个男人,讨厌男人见异思迁。”
麦穗抿嘴心疼的看着姚茶。
“麦穗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羡慕陈长庚对你一心一意,羡慕你们夫妻恩爱。”
“麦穗”姚茶转过身看着麦穗,眼里痛苦不容错认“下边的话我不想冠冕堂皇说是为了你,其实是我自己私心,天下之大我想找一个容身之处。”
“茶儿你到底怎么了”
“麦穗我替你生一个孩子”
“啊”麦穗反应不能,姚茶继续说“只要怀孕,我以后再不见陈长庚,他不在的时候我出来给你作伴,咱们一起把孩子养大。”
“茶儿你疯了还是傻了”
姚茶苦笑“我没疯也没傻,你不能生,我想有个安静的容身之处,刚好。”
这是什么古怪想法麦穗想了想要是自己真不能生,陈长庚想纳妾,纳妾啪脑海里像是一道闪电击过,麦穗瞬间冷笑。
做梦,大不了合离,谁离开谁还不活了。家里钱财一人一半,她回青合买上几亩地,去善堂抱个孩子日子不照过。再不然遇到合适的鳏夫,去当后娘一起把孩子养大不好
这时候麦穗还没意识到,为什么她宁愿去当后妈,也不能容忍陈长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当然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差别的,一个是背叛一个是无奈,可究根结底她对陈长庚感情不一样了。
麦穗问姚茶“你喜欢长庚”
姚茶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湖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陈长庚俊美文雅是不错,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他为你精心布置家宅,喜欢他看你时仿佛天下只有你一人。”
“麦穗我好羡慕你,羡慕你能有一个这么爱你呵护你的丈夫,我想你们能永远这么幸福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发傻呢”麦穗实在不明白这些读书人脑子怎么长的“你这么漂亮又聪明,为什么不去找喜欢你的呢夹在我和长庚之间”
想到她和陈长庚之间再有一个女人,麦穗平淡而愤怒“不可能,我永远不会让长庚纳妾。”
“麦穗你别这么犟,陈长庚年轻俊美官职在身,你好着时都有人觊觎,你”
麦穗止住姚茶“茶儿你不喜欢长庚,咱们姐妹有得做,你要喜欢他咱们立刻掰。”
“我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眼里只有你我没那么贱。”姚茶也气但她早已学会忍着“我只是不想你们中间有别人生事。”
这样啊,麦穗放下心拉起姚茶微凉的手“放心吧我们中间不会有别人。”
“可是”可是人心易变啊,傻子,将来一直没有孩子,陈长庚真能不在意,还有曹家长辈能允许自己外甥绝嗣
麦穗握紧姚茶手“没有可是”停下话堵在心里,不能生的是陈长庚。麦穗还是决定不说出来,陈长庚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不能让他受伤害。
“茶儿别为我担心了,我和长庚商量好,能治就治不能治我们抱养几个孩子就好。”
停了片刻麦穗对着伤心担忧的姚茶说“长庚手下好些金卫郎,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让他帮你挑挑。”
姚茶手慢慢变得冰凉,苦笑“陈大人和孙进财一同当值,他手下谁敢娶我”
麦穗停了片刻“要不我托托廖大人,曹家两位舅舅,他们认识人多。”
姚茶心里酸酸软软,麦穗真好她当年没看错人,叹口气拉起麦穗手“湖边怪冷的咱们回吧。”
两个人手拉手往回走,姚茶边走边消遣“我这容貌普通人家不敢娶,敢娶的有几个未婚”
“别为我担心了,只要你和陈长庚永远恩爱,我就觉得心里甜甜的,日子有盼头。”
读书人脑子真古怪,麦穗这一刻觉得对上姚茶心里也毛毛的,就像以前对上陈长庚黑漆漆眼珠。
日子平静无波过去,很快翻过年,大年初二去曹大舅家拜年的时候,曹大舅很高兴,一来陈长庚给自己外孙女介绍的周李虎他很满意,二来自己亲外甥终于给舅家拜年了。
发给两个人很厚红封,真的很厚足有三百两,曹大舅高兴“你的三日礼、满月、周岁,年年压岁钱少了的灯笼钱,舅舅给你一次补足”
曹二舅笑吟吟给了两百银子红封“这是二舅的”
二舅娘笑“这钱可不能乱花,等开过年找人给你们在烟州买个小院子,安顿下来你两个舅舅也就安心了。”
麦穗看着几位长辈慈爱笑脸,那笑容有对晚辈的包容期许,原来两位舅舅给他们凑买宅子的钱。
这点银子陈长庚根本不在意,可舅舅们拳拳爱护之心不能不在意,领着麦穗双双跪下“舅舅的恩情,我和麦穗铭记在心。”
黄翠容母亲曹满儿,笑眯眯扶两人起来,她特意多看陈长庚几眼“瞧这眉眼是不是可像小姑姑”
曹大舅笑“像,长庚眼睛和阿香几乎一摸一样。”
黄翠容跳出来挽着母亲胳膊娇笑“侄女随家姑,我娘像姑奶奶,所以和表叔也有几分像。”
麦穗仔细看看惊讶“三表姐笑起来和娘好像”不过陈大娘历经艰难所以粗粝平和,曹满儿则细腻富态年轻许多,少一分慈爱宽和。
曹满儿看麦穗一眼笑笑没接话,反而跟着曹大舅说话。
冷落姐姐陈长庚看一眼曹满儿,转身对麦穗笑意柔和“不像,娘是家中嫡女,外祖父亲自教养”
曹大舅听到笑着接口“是,你娘生来聪慧懂事,深得你外祖父喜爱,养的既有闺阁女子温婉贤淑,也有男儿果决”
想起往年曹大舅感慨“当年不是你娘当机立断写下断亲书满城张贴,我和你二舅连那一点微末小官也保不住。”
陈长庚立刻行礼“是陈家连累曹家”
“什么连累不连累,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骨肉,倒是我和你二舅对不起你娘。”想到外甥来寻他却流落乱世早早参军,曹大舅心疼呐,眼眶一阵阵酸涩“以后有舅舅照看你们,你娘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二舅娘连忙笑着打岔“先把宅子置办起来,再生几个孩子,你两个舅舅才能真的安心。”
曹大舅笑道“是,等你们给陈家续上香火,舅舅才有脸去见你们爹娘。”
麦穗心里一紧转头看陈长庚,陈长庚淡笑“舅舅放心。”
倚在母亲身边撒娇卖乖的黄翠容,瞥一眼麦穗,再若有深意看陈长庚,心里哼笑苏大夫说除非华佗再世,否则嘴角微微勾起,很快扭成甜美模样。
正月初五、正月初八、陈长庚秘密会晤齐泽,正月十五带麦穗上街看花灯,熙熙攘攘人群似乎一且如常。反正麦穗是真的开心“长庚我要那个小花灯”一只鼓着肚子绿青蛙,陈长庚念谜面“行也卧、坐也卧、卧也卧,打一动物。”
“是什么”麦穗围着陈长庚好奇,陈长庚宠溺的看着妻子,提醒她“什么动物喜欢吃青蛙”
“二狗”
二狗陈长庚一言难尽看着姐姐,麦穗很积极加旁证“每年夏天他都背着篓子去池塘捉青蛙回家炒。”
旁边一个机灵的孩子连忙抢“蛇,是蛇”然后欢天喜地从摊主手上接过小青蛙,对着麦穗一昂头得意洋洋走了。
麦穗憋气,个小兔崽子“长庚我要那只小兔子,这次你直接说谜底”
“小娘子对自家相公很有信心嘛”摊主笑眯眯,陈长庚对摊主笑着点头然后看兔子谜面“良辰美景画中看,打一字。”
“什么字”麦穗好奇。
陈长庚笑“田地的田字。”
“相公高人”摊主心悦诚服双手送上小白兔。
“那当然,我相公从小就厉害”麦穗骄傲的很,陈长庚笑着接过小兔子,又花钱买一只小青蛙给麦穗。
满街的灯谜,不一会儿麦穗和陈长庚攥了满手小花灯。
“哎,可惜不是在青合,要不然我提着这些灯笼去欺负村里小孩。”小时候他们玩过花灯的日子几乎没有。
陈长庚笑,用手里小花灯去碰麦穗的,小兔子碰碰小青蛙,小青蛙摇摇晃晃。麦穗乐了追着小兔子要报仇,很快熙熙攘攘的街上,多了一对追着玩闹的小夫妻。
正月二十朝廷开印,正月十八齐渊宣几个儿子进宫议事。这一早陈长庚当值,他派秋生带麦穗去郊区游玩“如果事败”
陈长庚递给秋生三千两银票“带着麦穗远走他乡不要再回来。”
秋生看着一身戎装的陈长庚,弯腰双手接过银票郑重其事“小叔保重。”
陈长庚挎上佩刀,红缨头盔抱在怀里“去吧,我和她说好今日跟你出去玩。”
她什么都听你的,秋生心里黯淡,职责却记得清楚“是”
春天还没来郊外光秃秃的,麦穗抱怨“烟州这地方让人不爽到处都憋屈,连山都是一扎高。”
秋生心有所动“姑姑不喜欢这里”
齐建业和齐占元带着两队侍卫,一起在泰安门前下马,马僮接过缰绳顺手牵走。齐建业对等在宫门前的齐泽笑道“三弟倒是来的早。”
齐泽笑着翻身下马“两位皇兄没来,小弟不敢擅入。”
齐建业鼻子似有似无轻嗤,不知在鄙夷谁,笑着说“走吧别让父皇久等。”
“是”齐泽抱拳等两个人先进去,才笑微微跟在后边。
年后第一次进宫,齐建业扔给当值的陈长庚一个钱袋子“辛苦你们,这些拿去喝酒。”
陈长庚双手接住低头“谢太子殿下赏。”齐建业左右看看问“孙将军呢”
陈长庚恭敬回答“孙将军今日身体不适,武将军代值。”
齐建业脸上带着淡笑随意四下打量,忽然发现军中很多生面孔虎视眈眈天生的警觉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转身“孤今日身体不适,明日再来见父皇。”
陈长庚不给他逃跑机会拔出佩刀“太子谋反下宫门捉逆贼。”
齐建业拔腿就跑,对着泰安门外侍卫高呼“护驾”
郊外,麦穗拔了一根去年的芦苇,在手上捻着转圈,洁白的芦花簌簌落下来“不喜欢也没法子,长庚在这儿。”
秋生深深情意溢出眼睛,看着无聊玩芦苇的麦穗小叔在,所以你才耐着性子在这儿。
泰安门兵戈相交,陈长庚一刀下去鲜血溅到脸上。齐泽接过铁弓,搭弓上弦瞄准人群中的齐建业,满弓松手血花四溅。
秋生拉着马走到麦穗身边“小姑你和小叔没孩子,不如将来把我的孩子过继给你”
麦穗扔掉芦苇没好气“怎么你也学的婆婆妈妈,爱掺合别人家事你就知道我们没有了,再说你还是先娶个媳妇再说吧。”
白一眼秋生麦穗嫌弃“慧嫂子来信催我给你找媳妇,老大不小二十几了”
“”秋生只能干笑讨饶。
日头慢慢偏过正午,秋生神色紧张起来,成与不成如今都已尘埃落地。
“这边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咱们回去。”麦穗牵过马,秋生凝神往向烟州方向,张连骑着快马满身带血狂奔过来。
成了,这是陈长庚和他约好的,午后无人来就是事败,立刻带麦穗离开。
“姑姑,四年前小叔就是三殿下谋士,今日他们在泰安门伏击大殿下、二殿下,如今事成”
秋生没说完麦穗脸色都变了,立刻翻身上马“那你带我出来干什么长庚受伤怎么办”
麦穗一挥马鞭疾驰而去,秋生脸色黯淡说完下边的话“以小叔的功劳封王也是有可能的,姑姑”你准备好当王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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