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病倒,所有的妃嫔都聚在了皇后的宫中。
当芸妃听到石皇后说不要让万岁大喜大悲之后, 倒是别有深意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瞟了一眼身旁跟她同院的静嫔。
静嫔的父亲乃是孙将军的部下, 一看芸妃递眼神过来, 立刻心领神会, 故作不解道“陛下爱才之心,真是叫人敬服,只是我曾听说, 那位淮阳王为人桀骜不驯,对陛下也不甚恭顺,怎么陛下会如此伤心难过倒是淮阳王的那位新娶的王妃,听说给万岁是旧识呢”
石皇后抬起胖乎乎的脸,面无表情道“静嫔的这话有些逾距了, 若是谏官在,当治你一个挑拨君臣关系之罪,本宫身为皇后,没有管束住妃嫔的嘴, 也是德行有亏, 日后必抄佛经自罚来人, 带静嫔下去掌嘴二十, 打到她明白什么是该说不该说为止。”
这话一出, 众人都是一愣。
石皇后在宫里便是个弥勒佛一般的存在, 能吃能喝, 但是不甚管事。对待一干妃嫔们也是客客气气, 从来没有摆出什么皇后的架子,一副不甚精明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静嫔挑拨得才如此粗糙露骨。可没想到,石皇后今日要立下马威,正好拿静嫔祭旗。
皇后要罚一个小小的嫔,而且还是拿后宫干涉朝政为筏子,谁都不好开口阻拦。不一会便听到殿外传来清脆的耳光声,和静嫔的哀嚎声。
芸妃飞快地探头看了一眼石皇后,而石皇后却正悠哉饮着甜茶,那专注的模样,跟平日逮到了好吃的,就吃起来没完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孙芸娘暗自捏了捏绢帕。她相信,总是侍寝的石皇后也一定从皇帝的嘴里听闻过他喊“眠棠”的醉话。
此番她挑唆静嫔出头,也无非是要挑起石皇后的妒火。可是没想到这个以前跟她交往甚好的胖女人,看起来憨憨的,实际却是满肚子心眼。如此打静嫔的脸,岂不是不给她面子
就在这时,石皇后终于放下茶盏对孙芸娘道“芸妃,说起来,你也是陪伴在万岁身边甚久的了,当知道万岁至情至性,怎么容得你院子里嫔这么没轻没重,如街市里碎嘴妇人一般烂嚼舌根”
芸妃赶紧跪下说是自己平日管束不言,惹得静嫔说话没有轻重。
石皇后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且下去吧,待万岁身子恢复些,再来请安”
说完,石皇后便起身去万岁的寝宫,看望刘淯去了。
芸妃默默着看石皇后的背影,心里却是一阵冷笑。虽然石皇后今日发威了,可是有反应,总比没反应来得好。
自己的丈夫心里有一道皎白月光,夜夜思念,魂牵梦绕,她就不信,这个胖女人能忍得了
不提皇宫里一帮子妃嫔的掐架,淮阳王毫发无损入京的事情,震动朝野。
待万岁宣召淮阳王夫妻入宫之后,群臣们才知道,先前的事情乃是乌龙一场。可是有人欲对淮阳王不利,偷下黑手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人是谁,稍微明眼的人都能猜到。
太皇太后将绥王叫到了皇宫里,提醒他莫要做得太过“淮阳王如今乃是大燕的岳飞,一力抗击了蛮人,深得民心,若是影传你暗害淮阳王的消息传开,对你的清誉可影响不小啊”
绥王从听闻淮阳王平安进京后,眉宇间便一直阴云密布“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此番若是真死了,名声又算得了什么母后您就是太注重清誉,才让刘淯那小子钻了空子。”
太后太后却并不认可这话,道“哀家知道你是心急了。可是你看刘淯现在的位置可坐得安稳若不是他那个岳丈有几把耍子,手里掌握了京郊军权,他老早就被掀翻下来了。如今他还算得老实,哀家的话,他也不得不听。看他的身子骨,不是个长寿之人。你耐心些,总可名正言顺地上位哀家年岁大时才得了你,又看过太多皇子殁了,所以见不得你有半点的闪失。”
说到这,她缓了缓,又道“至于那个崔行舟,他不过是个异姓地方藩王,就算军功再高。想在朝堂上重新立稳脚跟也难。如今皇帝力排众议,让他入了兵司做太尉。不服的人,大有人在,他跟那个新帝一般,都是屁股下面坐着荆棘。你以为在战场驰骋,与在朝堂勾心斗角,是一回子事情吗他啊,在庙堂上还嫩着呢你又何必急于一时,走了下乘”
绥王知道,母后对于许多时事,看到甚是通透,自己这次的确是太急,幸好手下做得还算干净,没有留下什么要命的把柄,就算淮阳王一路追查,也查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过有一点,母后可能不大理解,他跟淮阳王的新仇旧恨实在是太多,绥王甚至觉得,弄死崔行舟已经成了他半个人生目标了。
可惜崔行舟这厮的命也实在太好了。居然能在快到炼江时,悄无声息地突然下船改走陆路了。
虽然他在朝堂上说是照顾孕妻和也怀了身孕的家姐。可绥王却认定他是听了风声才有了防备。
一时间心里的悻悻之意更浓。
崔行舟,既然你顺利入京,那么接下来,本王倒是要跟你好好玩玩,看看你这个战场莽夫能在京城的庙堂里狂舞到何时
淮阳王入京因为半路受阻耽误了行程的缘故,耽搁了交接时间,原先的太尉因为病重,已经还乡静养,这些个交接的事情,一律由着下面的官吏应承。
偏偏恰逢兵司查对兵马账簿之时,整个兵司的官吏都是忙得头不抬眼不睁。负责交接的官吏只先跟淮阳王请罪,说是若不将这些账簿先点算出来,整个兵司就要耽误来年的军饷预算,千万兵卒断了粮炊,罪责实在太大,还请太尉自便,且等他们忙完了再行交接。
于是淮阳王这个新任太尉前往兵司上任,无人奉茶,甚是清冷。
兵司里的一切大事小情,也都呈报给兵司原来马尚书定夺。崔行舟在兵司去了一日,也喝可一上午的悠闲清茶。
若是再年轻些的崔行舟,只怕容不得这个,管使出雷霆手段,给兵司上下一个下马威。
不过他如今倒是受了自己老婆潜移默化的影响,想起临出府时,眠棠细语叮咛直言“王爷,如今我们来了京城,乃是庙多神也多之地。虽则您是不怕,可也不要太急,凡事慢慢些,弄清楚脉络,再做些实事也不迟,在此之前,不妨领几个月的干饷,有时候不做便是做,做了反而是错。”
这眠棠做了淮阳王府的王妃时,不也是这般行事的吗把事情都推到姐姐崔芙的头上的吗
崔行舟当时听了这话,还笑话眠棠是把内宅里的那一套,让他搬到兵司去。
可是当他坐在兵司的太尉书房里,看着清冷的桌面时,倒是慢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觉得眠棠的妇人之言也不无道理。既然有人刻意冷落架空着他,那他便也不急,领些干饷再说。
想到这,崔行舟站起身来,对一旁臊眉耷眼,有些无聊得发困的莫如道“今日阳光不错,去拿条凳过来,我们去门口晒晒太阳。”
莫如听得“啊”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拿了条凳跟着王爷去晒太阳去了。
那日,崔行舟回得很早。
眠棠正在府里核对运过来的行李。因为船炸沉的缘故,许多的大件都没有运过来,需要补买。府里也有些乱糟糟的,需要慢慢规整。
她没想到王爷上任第一天就回来的这么早,连忙起身替他摘下官帽道“王爷可饿了,厨下还没有生火做饭且容我叫他们”
崔行舟笑了笑“你莫忙,我不饿”
说完,他便转身去了书房。眠棠瞧着他不像高兴的样子,便问莫如今日王爷可否交接顺遂。
一旁的莫如小声道“也没有什么不顺的,王爷今日什么公务都没有做,只坐在府衙的门房里磕了一下午的瓜子”
眠棠听得一愣,直直看着莫如道“你说什么”
莫如干脆说得敞开些“就跟您当初在北街纳鞋底子一般,王爷跟着一群门房车夫,坐在衙署的门房前晒太阳,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下午”
眠棠半张的嘴,慢慢合拢上,转身对碧草道“瓜子可不顶饿,你吩咐厨房赶紧做饭去吧。”
其实莫如没说,眠棠心里也能猜到,像崔行舟这般外地调入京城的官员,难免受到排挤不适。
他在眞州乃是当地的封王,说一不二。可到了京城,来头比他大的官员多了去了。
任你地方兵马再多,同僚间相处,能时不时口出威胁,用刀剑架着他们驯服吗所以淮阳王先前的优势在京城的官场上可以说是荡然无存。
他要在兵司大展拳脚,如今却被束缚了手脚,慢慢适应当地的水土。
若是水土不服的话,自然要受些磋磨苦头了。
想到这,眠棠亲自端了甜汤,来到书斋前,敲了敲房门。
崔行舟越过窗棂见是她来,便开口道“进来就是,如今倒是懂规矩会敲门了。”
眠棠莲步轻移,来到了书桌旁边,看崔行舟正在练字,虬龙强劲的笔力写得入木三分,叫人叹服叫绝。
只是他写的是个什么
怎么看都像是东家长李家短的八卦是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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