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第65章

    钟应的声音并不算大, 却也并不算小, 在场之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只是胖墩很受伤, 认识钟应的人都很意外的盯着他,似乎怀疑钟应这具壳子下换了一个人。

    青州尚合郡一行, 足够让同窗们明白,钟应为人多傲,嘴巴多毒,多么不解风情了, 这可是个能和姑娘骂战, 把人家小姑娘骂地梨花带雨的“狠角色”。

    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到了钟应这里, 大概只能换到钟应一句反问什么玩意能吃吗

    乔陌颜钰他们,私下里更是讨论, 觉得除了君师弟这么好的性子外,没人能受得了钟应的脾气, 更别说和钟应朝夕相处了。

    结果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看到了钟应神色紧张又慎重, 小心翼翼的去夸一个姑娘漂亮, 甚至睁着眼说瞎话

    “不是吧,钟师弟你今天不是没喝酒吗怎么就醉了”乔陌脱口而出, “你居然在夸人,而且还在讨好一个姑娘”

    他可还记得,钟应是怎么强势的逼自己这个师兄穿女装的。

    颜钰和慕归心虽然没开口, 但是脸上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钟应长眉一挑, 同乔陌对视“我说的是实话”

    钟应不太看重美丑, 在他心里头,他的阿姐肤白声甜,自然是最美貌的,因此说出来的话坦坦荡荡,不容任何人质疑。

    “你”乔陌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眼光余光暼到君不意时,又有了底气,双手环胸,呵呵一笑,“钟师弟,君师弟可还在这里啊,你当着他的面去讨好人家姑娘,也太过分了吧师兄我都看不过眼了。”

    “关他什么事”钟应下意识反驳。

    “君师弟脸色都不好看了,估计是被你气的。”

    君不意“”

    “乔师兄,你就瞎扯吧你。”话虽然这么说,钟应却侧首看了君不意一眼,正好对上了君不意的眸子。

    容颜被白玉面具遮掩的少年,安静又清冷,仿佛一幅缓缓展开的雪景,令人不敢攀折,可是一双丹青水墨似得眸子,却如明镜似得,清晰的印出了钟应的身影。

    不由得,钟应心头一跳。

    他当然不会以为君不意真如乔陌所说,吃醋到脸色都变了。

    而是觉得君不意皮肤太白净了,白净到苍冷。

    虽然气息平稳,同往日并无差别,但是气色的确不是太好。可是转念一想,君不意也没哪天的脸色是“红润有光泽”,钟应那点儿疑惑又被打消了。

    乔陌几个打趣钟应之时,天权院的学生们也有几个起哄的,对着苏有福挤眉弄眼,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直接把苏有福调侃的脸上浮现红霞。

    无奈的摇了摇头,苏有福手指抵唇,朝着同窗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才安静下来。

    苏有福大大方方的望着钟应,莞尔一笑“多谢师弟夸赞。”

    既不过分亲切,也不过分疏离,唯有被学弟夸赞后,那份真心实意的感谢。

    钟应想,原来她如今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沉默一瞬后,钟应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天权院的学生们挥了挥手“师兄师姐们,一路顺风,将魔修杀得片甲不留。”

    “借你吉言。”

    苏有福弯了弯唇角,跟着皇甫旭月他们离开。

    阿宛也朝着自家学生招了招手,在前头带路。

    走了几步,钟应回首,看到了苍山雾霭,白练瀑布。

    天权院的学生们走在青碧树木间的小道上,身影渐渐被云雾和繁叶遮掩。

    苏有福跟一个姑娘手挽着手,似乎在聊天,偶尔被逗乐,露出两个小酒窝。

    钟应闭上双眸,再次睁开时,眼中的世界多了一种奇特的“气”和“光”,一般修真者吐纳灵气,身上被清光笼罩,修魔者吸收阴邪之气,浑身被浊气覆盖。

    行善积德者,清气越清,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化为功德金光。身负功德者,进阶之时的雷劫都比别人要轻一些,仿佛天道在手下留情。

    罪恶滔天者,怨气缠身,汇聚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形成血光业火。业火焚身者,突破之时的雷劫可怕至极,那是天道降下的惩罚。

    玉馨书院的学生们行的是正道,一身清气。而在如云般的清气中,苏有福比黑夜明灯还要耀眼。

    功德金光汇聚在她周身,如一汪金色的湖泊,湖泊中开出一朵金莲,层叠花瓣将苏有福护在花蕊处。

    钟应眨了一下眼,眸中景色恢复正常,唇角不自觉弯了弯,他现在非常愉悦。

    太好了

    这一世,阿姐身上的功德之湖还在,只要有金莲在,天下没几个人敢伤她。

    到了瑶光院后,夫子们还有事情要处理,将学生们扔在了学堂门口。

    乔陌两个跟钟应他们不是一个年级,先一步离开了。

    徐小惜和谭妤是姑娘,院落的位置和少年们相反,便跟他们告别,走的时候,颜钰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随后是慕归心

    到了丙字叁号院门口时,胖墩恢复了精神,将钟应拉到了一边,悄悄说“老大,虽然看姑娘,是我们男人的天性,但是你下次也要注意点。至少君道友不在的时候,在去瞧啊。”

    钟应瞬间不耐烦了。

    “你瞧瞧人家君道友。”胖墩继续道,“他就做的很好,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多瞧别人一眼。”

    钟应已经懒得跟胖墩解释了,反正不管他怎么说,胖墩都一意孤行的认为自己跟君不意有染,便指着天际,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

    胖墩拉着秋时远嘤嘤嘤的跑了。

    钟应耳根子终于安静了。

    踏入院门之后,钟应往里头瞧去,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他们离开瑶光院时,前院土地秃秃的,君不意种下的紫藤萝才半人高,枝干细细瘦瘦的,生着一圈青翠欲滴的叶片,感觉一阵风就能吹没了。

    可是隔了这么几天回来,钟应突然发现前院被紫藤萝占据了大半。

    紫藤萝的藤蔓相互缠绕,攀爬在墙壁、屋檐上。

    墙壁被藤蔓覆盖,厚厚一层,几乎不留空隙,远远看着像一面青色的墙。屋脊上也有一小半生满了绿色,无数枝条自屋檐垂落,像在回廊上挂了一面绿色的雨幕。

    甚至连水井上头也伸过来两根枝条。

    枝条细嫩,生了几片碧色幼叶,绕过木桩,在春风中颤巍巍的。

    “长的好快。”钟应下意识感叹。

    “我离开之前稍微改动了一下院中阵法,用聚灵阵聚集的灵气蕴养紫藤萝。”

    他们人都不住这里,灵气放着也是浪费,用来养紫藤萝正好。

    钟应随口夸赞了一句,君不意便又道“不过我们现在回来了,阵法还得在改动一下。”

    若是不改回来,他们修炼就比较麻烦了。

    钟应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摸了摸下巴,指着青墙说道“我在这里搭几个架子,你修改阵法。”

    “好。”

    两人说定之后,钟应出门砍树,君不意则全心全意更改阵法。一个是体力活,一个则是脑力活。

    钟应拖进来一大捆树干,又是劈又是砍,忙的一刻都不得闲,待他额头出现一层细密的热汗时,架子已经搭了大半。

    钟应瞧着生的乱糟糟的紫藤萝,正愁怎么将枝条弄到架子上时,一阵清润的风吹起,柔和的将表层枝条分开,“吹”上了木架上。

    “你改好阵法了”钟应头也没回。

    “嗯。”

    清清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钟应便又道“我先忙,你自己待着。”

    腾架搭起来后,遮蔽了一小片天光,正好将院中的石桌遮住了一小半,唯有零星光线穿过繁茂的枝叶,星星点点落在草地上。

    君不意收回掐诀的手,笼于广袖之下,指尖有些颤抖。

    正午的艳阳落在君不意身上,他的皮肤苍白到透明,唇色反而比平时妍丽了几分。睫毛根根可数,在风中轻颤时,多了几分泡沫似得脆弱。

    他缓缓走至石桌边,落座,肩背依旧挺得笔直,时刻维持着重明国小太子的良好教养。

    树叶沙沙作响,时间缓缓流逝。

    君不意听着钟应拿着小锤子敲击出来的声音,“铛铛铛”仿佛一首安眠曲,便歪着头,询问“钟应。”

    跟平时比起来,声音也多了一丝软绵“你是不是认识苏师姐”

    “啊”

    “福运之子苏有福”

    这几个字一出,爬上木架的钟应猛的回首,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道雪白清隽的背影,以及垂落在衣裳上的鸦色长发,根本看不清君不意神色如何,便坦坦荡荡道“我是认识她,那又如何”

    “我第一次看见你这种神色。”

    不等君不意说完,钟应便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我不认识她,也可以多瞧她几眼啊,没什么问题吧”

    君不意眸光澹澹,“你当时好像要哭了”

    钟应瞬间僵住“”

    两人沉寂了好半响,钟应才撇撇嘴,强硬道“你看错了我会哭开什么玩笑”

    “也许。”

    钟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拿着小铁锤,狠狠敲击木架,将声音敲的震天响,仿佛要将搭好的木架敲废了。

    “喂”钟应挑高了眉,朝着下方喊,“君不意,你不会把胖墩说的话当真了吧”

    钟应不信君不意会被人牵着鼻子跑,毕竟以他对君不意的了解,清雅如莲的莲中君子其实只相信自己,钟应说这句话,完全是为了转移话题。

    然而,他没等到君不意的回话,一道声音便自院外传来。

    “瑶光院钟应可在”

    这道声音没听过,钟应不由蹙眉。他扔了小锤子,从木架上跳下来,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便往屋外走去。

    田垄之上,停着一白衣剑修,在钟应踏出门槛时,白衣剑修拱手垂眸“剑岛剑侍见过钟公子。”

    “我奉剑主之命,前来接公子回剑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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