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173章

    第173章

    钟应几人走在山间小道上。

    谢薇叽叽喳喳的跟几个师弟说着趣事, 曲行止睁着一双葡萄似得眼睛, 听的格外认真,君不意也偶尔露出些许反应, 表示自己在听。

    就钟应一个人把玩着村民送的鸡蛋, 心不在焉。

    山间小道泥泞不堪,然而一行人走过时,不仅靴子上没有沾上一丝半点泥土,连衣袂都没被草叶上的水珠子沾湿。

    狭窄的小道渐渐变得广阔起来, 潮滑的泥泞地变得坚实,周边胡乱生长的杂草灌木被雾气笼罩

    雪回神君神色淡然,谢薇姐弟习以为常,钟应两个满不在乎,年纪最小的曲行止却瞪大了眼睛,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白玉铺地,灵花灵石点缀, 浓郁的灵气结成白雾,环绕在衣袂之间,曲行止仰着头, 看见羽翼缤纷的灵鸟和花间精灵一起站在枝丫上, 好奇的瞧着他们。

    “师尊”曲行止拉了拉雪回神君的广袖。

    雪回神君随意瞥了一眼, 一群花精灵便围住了曲行止,落在他头发上, 肩膀上, 连白嫩嫩的掌心都停了一只。

    曲行止吓得不敢动, 被雪回神君抱了起来,继续前行。

    钟应玩够了,将鸡蛋塞回藤篮,抬眸瞧去。

    目光穿透云雾,看到了崇山万岭。

    奇险的、秀丽的、巍峨的、绮丽的山峰此起彼伏,最高的龙首峰上冰雪覆盖,俯视群山。千丈瀑布从翠岭间落下,蜿蜒如蛇的溪流绕山而行,碧色湖泊倒映白云青山。

    宫宇阁楼依山水而建,宛如天上宫阙。

    不止如此,龙首山脉上空还漂浮大大小小的岛屿,岛屿被占用,或是修了茅屋、竹屋,或是被圈起来,种灵植或者养灵兽

    钟应眸子映出这人间仙境,神色微微讶异。

    不是被太一宗震撼,而是因为熟悉。

    来到镜中世界后,处处陌生,特别是钟应从灵船俯视时,那种感觉便更加深刻了。

    可是来到太一宗后,他却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感。因为,他见过相似的景致,在玉馨书院。

    七院试炼时,玉馨七岛连接在一起,便隐约有了些太一宗龙首山脉的轮廓。

    只不过和太一宗的恢宏相比,玉馨书院便显得“残破”起来。像一只完整的盘子,摔成无数碎片后,捡起了较为完整的几块碎片。

    原来,不止玉馨书院传承自太一宗,连玉馨九岛都是在太一宗的遗址上建立的吗

    钟应陷入了沉思,默默跟在雪回神君身后。

    见到雪回神君的太一宗弟子纷纷惊住,一个个弯腰行礼。

    “师祖。”

    “神君。”

    “谢师叔”

    待雪回神君离开后,一个个才起身,兴奋极了“师祖回来了我今天居然碰到了师祖”

    “谢师叔他们身后那三个人是什么身份啊是师祖收的弟子,还是谢师叔的弟子”

    “不会是神君新收的弟子吧”

    谢薇跟师弟们介绍“太一宗建立至今,已有数千年,核心弟子便有数万,内门弟子十来万,外门弟子和杂役更是多不甚数”

    “师尊门下三千弟子,大师兄二师姐他们拜入师门数千年,早就合道了,门下收了一堆师侄,师侄又收了一堆弟子都有七八代了,我们在太一宗辈分极高,基本走到哪里都是祖宗辈,你们若是看到哪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给你们下跪行礼,可千万别惊讶啊。”

    谢檀在一边补充“咋们师尊是太一宗开宗祖师,不过早就卸下宗主之位了,如今太一宗宗主是我们的大师兄乾元师兄,不过大师兄已经有几百年没管事了,现在是我们师侄管事,师侄虽无宗主之名,却有宗主之权。”

    “”

    谢薇姐弟每说一句话,钟应对太一宗的了解便加深一分,便更能明白太一宗在修真界凡间的地位。

    占天下灵脉,受天下敬仰,被万仙朝拜

    这是后世宗门、家族绝对不可能有的威势。

    难怪雪回神君会被尊称为“神君”。

    经过传道殿时,雪回神君一顿“好久没见那些小家伙们了。”脚步一转,雪回神君踏入传道殿。

    传道殿上方端坐一清瘦老者,正在摇头晃脑的念着道家典籍,察觉到神君气息后,猛的一惊,刚要起身,便被神君抬手制止。

    雪回神君回首“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

    谢薇姐弟身为神君弟子,虽然年轻,在宗门地位却极高,毫不犹豫将神君周边的位置给占了,还招呼钟应三人过来“三位师弟,你们坐这里。”

    钟应三人占了蒲团后,雪回神君侧首,温声询问“说到哪里了”

    老者稳了稳心神,回答“回神君,正在讲云来道典第三卷。”

    雪回神君点头,目光扫过惊呆了的少年们,莞尔“先前讲的,你们还有哪里不懂吗”

    一个少年结结巴巴的开口。

    雪回神君耐着性子听,随后温声解释。

    比起老者过于玄妙高深的讲解,雪回神君的解释简直令人醍醐灌顶。听懂了的少年们兴奋又羞怯的提问,雪回神君一一回答,耐心十足。

    日暮西山时,少年们也不觉得累,好像精力无穷,倒是雪回神君阖上书籍,站了起来“今天便到这里了。”

    少年们失望不舍,连老者都叹气。

    雪回神君又道“接下来一个月里,我都会来传道殿。”

    前往龙首山峰的路上,雪回神君拉着曲行止的小手问“听懂了吗”

    曲行止羞愧的低头“没懂。”

    “没事。”雪回神君笑盈盈道,“我还会讲一个月。”

    回首,雪回神君问钟应两人“你们呢”

    君不意回答“懂了。”

    钟应随意点了点头。

    雪回神君重点便落在了曲行止身上。

    钟应跟君不意传音“你不是早就学过这些吗怎么听的这么认真”

    “神君讲得颇有趣,我在学习。”

    “老听这些重复的,有什么意思。”

    君不意侧首,唇瓣微启,唇语学好教你。

    钟应“”

    等等君不意你不会是想在镜中世界给我补课吧

    雪回神君的亲传弟子都有权占领一座山峰或者岛屿修建洞府,但是钟应三人初初入门,所以直接跟着雪回神君回了龙首峰。

    龙首峰终年积雪,钟应两个能靠修为御寒,曲行止却不行,所以雪回神君给曲行止加了一层灵力罩。

    曲行止还没开始修炼,看不到灵力罩,却知道师尊对他的关怀,便红着鼻尖道谢。

    雪回神君戳了戳曲行止的额头“让你娇气几天,过几天你就得自己御寒了。”

    曲行止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雪回神君含笑的目光便落在钟应两人身上“你们两个住一间房,还是两间”

    人生地不熟,当然是跟君不意住一起啊

    钟应理所当然的回答“一间。”

    雪回神君笑了起来,调侃“也对,以灵力御寒,哪里有抱着暖和,你们住红鸾殿吧。”言罢,指了指不远处的宫阙。

    钟应瞟了一眼“怎么取个这么怪的名字”

    “哦。”雪回神君头也不回便走了,银发在风雪中几乎融为一体,含笑的声音却清楚传入钟应两人耳中,“我刚刚改的名。”

    一点灵光落在宫殿门上,牌匾上“琼枝宫”三字便变成了“红鸾宫”。

    钟应“他什么意思”

    君不意睫毛颤了颤,沉吟“大约是红鸾星动的意思。”

    钟应翻了个白眼。

    有病

    第二日,雪回神君领着钟应三人去了传道殿,传道殿中几乎挤满了,男女老少皆有,称呼也是乱七八糟的。辈分差的太远的,直接尊称“神君”。

    等面对钟应三人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唤什么。

    “门内弟子还不认识你们。”雪回神君想了想,对自己三个徒儿道“昨天你们乾元大师兄告诉我,他大弟子闭关了,还有一段时间才出关,等那小子出关了,我便让他帮我们举办收徒大典。”

    钟应完全不想正式拜师,含糊应了一声后,转移话题“怎么没瞧见谢师姐他们”

    雪回神君淡淡回答“他们许是听够了我的唠叨,溜了。”

    随后瞥了钟应两人一眼“你们若是全部懂了,也可以溜。”

    “徒儿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曲行止举着手,用棉软的声音坚定说道。

    钟应可耻的心动了,听了一会儿后,偷偷溜了,雪回神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

    接下来一个月,钟应每次都是听个开头,就拉着君不意跑路,跟君不意在宗门内部闲逛。

    他们靠着玉馨书院的身份令牌,在太一宗内部畅通无阻。

    太一宗实在太过广阔,两人逛了快半个月,都没有走完一圈。

    君不意对太一宗藏书阁的典籍极有兴趣,两人便在藏书阁蹲了几天。

    君不意靠着窗棂,在光线下翻看典籍时,钟应便用书盖住脸睡大觉。钟应从来不是看书的料,但是君不意能陪他在太一宗中来来去去,钟应也能陪着君不意在空寂的藏书阁消耗时间。

    明媚的光线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袂上,岁月静好。

    书籍从脸上滑下,被钟应接住,钟应揉了揉眼睛,回首望去。

    他睡前,君不意身侧才堆了两三本典籍,如今身侧堆放了厚厚五六叠了。

    以君不意过目不忘的本事,钟应毫不怀疑,这是他一个白天看完的。

    钟应伸了个懒腰,君不意抬眸,推了推钟应的手“你出去走走吧。”

    “走”钟应攀住了君不意的肩膀,嬉笑,“把你个小妖精放这里,我哪里放心”

    君不意“”

    典籍遮住了两人面容,君不意垂首,在钟应唇上蜻蜓点水的碰了两下,这才若无其事的转头“这样放心吗”

    钟应摸了摸脸“放心了。”

    君不意眸光落满星辰“我也放心”

    钟应跃起身子,朝着君不意挥手,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离开了藏书阁。

    他的确待闷了,但是离了君不意后,钟应对四周的景致陡然失去了兴趣,兴致缺缺的乱晃。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钟应来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山谷。

    水声传来,钟应看到了一条潺潺溪流。溪水堪堪没过腰部,清澈见底,几片荷叶上摆着酒壶,酒水清香,引来游鱼窜来窜去。

    溪水中立着一人,穿着太一宗道袍,腰身浸在水里,一头墨色长发披散而下,在流水中渲染。

    钟应微愣,不仅没有避开,反而抬步走去。

    离得近了,钟应发现那人在作画,修长的手指提着一只笔,笔尖沾了沾溪水,便在空中大开大合的作画。

    他画了一枝粉荷,溪水中便被碧叶荷花填满,他画了一片扁舟,小舟破开碧叶在水面摇摇晃晃,一条蛟龙从他笔下跃出,蛟龙太过庞大,小小溪流根本容不下。

    那人随手一撇,便将溪流改成了湖泊,蛟龙窜入湖面,又从湖面飞腾而起,惊起数丈波涛

    钟应目光凝了凝。

    那人手指捏着的是春秋笔。

    而山河卷便随便扔在一边,在水中起起伏伏的漂着。

    这人是谁钟应心情微妙极了,心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

    恰在这时,碧叶荷花,一片扁舟,湖泊蛟龙一一消失,那人捞起山河卷,品了一口酒,回首上岸。

    衣袍湿了大半,那人干脆扯了扯,露出一线胸膛来。他似乎早就发现了钟应的到来,不怎么在意的抬头。

    这一次,钟应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眉眼疏朗,如清风朗月入怀。

    最重要的是,他跟君不意生的有三分像。

    “呦”青年唇角露出肆意的笑容来,“你是新入门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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