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
江骋确认她没事后,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他走过,谈烟一个人躺在床上,整个人空落落的。
她刚才还在幻想什么,刚才她还以江骋对她还是有一丝喜欢。
没有,他送她回家,中间有好几次也是谈烟在撩他,也是她主动。她以为的关心,只是江骋还的一个人情。
谈烟一个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他们都还在一高读书。在一高,谈烟是人人都宠着的大小姐,葛亦今是她最好的闺蜜。
她们两个在学校,是一对行走的双生花。
谈烟在校晚会才艺表演的时候,不走寻常路,穿着大红裙拉了一首二胡曲。
明明是明艳动人,身材娇弱的女孩子,却拉起了一首大气又恢弘的二胡曲。
十足的飒蜜。
谈烟至此一举成名,加上她性格好,从不炫耀,保持一定的谦卑,又积极参加班级活动,大家都喜欢谈烟,都愿意宠着她,自然也包括会包容她时而骄纵的小姐脾气。
周五放学,谈烟跟自家司机打电话说要补课让他先回去,自己却转身进了学校后街网吧打游戏去了。
等谈烟上线跟人血战好几回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谈烟怕谈父念叨,只得退卡,然后走出网吧门外。
夜色如墨,天上有着绿光棱的月亮朝地洒下一捧金晖。
谈烟走在小巷子里,一只耳朵戴了耳机听歌,走到一半,却听到了吵闹声。
不远处的窄巷子里,一群男生围着角落里的一个人,正准备进行第二次施暴。
谈烟摘掉耳机,恰好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那个男生坐在墙边,被人提着一次又一次地往墙上撞。
额头的血顺着他凌厉的眉骨流下来,触目惊心。谈烟已经有点被吓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毫无波澜,是一种接近麻木的平静。
他自然也透过人群缝看到了脸上受到惊吓的谈烟,然后移开了眼。
顾兆手里拎着一根钢管,放在手里掂了掂,朝地上呸了一下:“服个软有这么难?”
男生被人揪着衣领,身上已经是污迹斑斑,他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掀起眼皮淡淡看了顾兆一眼,那眼神,似轻视,更像是对他的嘲弄。
顾兆当下就被激怒,大骂道:“我他妈是看你不见棺材不落泪!”
眼看铁棍迎着风就要摔到他头时,一道清脆的女生从身后出来:“顾兆。”
顾兆将铁棍拖在地上,回头,看见谈烟站在他们身后,漂亮的脸上竟带了一点严肃。
“你们在干嘛?”
顾兆愣了一会儿,笑道:“教育新来的转学生,这小子不老实——”
谈烟出声打断他,讨巧地笑了一下:“兆哥,给个面子,放了他。”
谈烟站在那里同他们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声帮他。可能是刚才对视时,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然后心暮地一缩。
顾兆第一次听到谈烟语气这么讨好地跟他说话,脸上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但他讶于谈烟为什么会出手这种人,问道:“我凭什么要放了他?”
“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谈烟挑了挑眉毛,“这个理由够吗?”
一群人只得噤声,谁想跟谈烟做对啊。
学校多少男生喜欢她,争着为她出头,再加上谈烟这个人虽然性格不错,但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那种小女孩。
她擅长的是,当下记在心里,然后日后重重地给你一个反击。
顾兆带着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他走时还回头恶狠狠地剜了角落里受伤的男生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吃掉。
男生窝在墙壁的角落里,剧烈地咳嗽几声。
谈烟走了过去,从包里拿出纸巾想给他擦掉脸上肮脏的泥泞。
不料男生猛地攥住她的手,眼睛沉沉地盯着她,透露着防备。
谈烟被他一身的竖起来的刺给气到了,她用另一手把纸巾扔在他身上。
“喂,我救了你,你这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谈烟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被攥紧的手。
对方垂下眼睫,松开了紧攥着她的手。仅是一放开,谈烟的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了红印。
“他们为什么打你?”谈烟问道。
“因为穷。”男生哑着声音回答。
谈烟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她看对方安静得跟一块木头样,无趣得很,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
她从包里摸了摸,找到一颗薄荷糖,放在他手上,说道:“希望你吃了以后心情会好点。”
“还有,别人打你记得还手,下次他们就不敢了。”谈烟认真地说道。
昏暗的灯光打下来,男生抬眼看着眼前的女生,她长得实在太好看,皮肤细腻,眼尾向上挑,嘴唇红润,身上的气质干净又透着一丝衿贵。
是一个没怎么受过苦的女孩。
谈烟说完话以后就离开了,他盯着离开的女孩,将手里的那颗薄荷糖攥在手心。
活了十七年,那是江骋第一次接受到的善意,也是谈烟改变了他,让他从一条是非分明,守着规矩的直线,变成了靠自己规则生存的江骋。
再次遇到江骋,是在一高的校园里,他穿着黑色的体恤,长裤,沉默地走在校园里。
当两人正面相遇时,谈烟终于看清他的样貌,短发,眉眼漆黑,嘴唇锋利,整体的五官像刀削般立体分明,看得她不由得心跳加快。
江骋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与她擦肩而过。
“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家伙!”谈烟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葛亦今拿出镜子照了照,不以为意道:“你说江骋啊。”
“据说他是从小地方转过来的,家里很穷,也不知道背后拜托了谁才把他插到富人子弟云集的一中,”葛亦今说着他知道的八卦,“因为太穷太寒酸了,老被顾兆那帮人欺负和嘲笑,但他又有点牛逼,成绩门门第一,靠奖学金过活的。”
“他叫什么啊?”
“江骋。”
忽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黑暗,迷迷糊糊中前方一直有个人影,可任谈烟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一道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谈烟,被抛弃的滋味怎么样?”
谈烟听到他这句话后,心脏开始抽疼,整个人无力地蹲下,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一样。倏忽,男人重新折回,竟一把将她推下悬崖。
谈烟用力地呼吸着,喘着粗气从噩梦中醒来。她竟然梦到了和江驰初相遇的场景,可后面的场景……
这么多年,她做梦梦到过以前很多次,可是没有一次的梦这样,让人揪心,又无能为力。谈烟起床喝了一杯水后,窝在沙发上发呆。
谈烟整个人脑子里还是混沌的,想有人陪她说说话,需要有人告诉她那个后来的场景不是真实的。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另一只手捞过茶几上的手机翻出通讯录。一排划了下来,谈烟指尖停在了某处。
幽蓝色的亮光赫然显示着——江骋二字,谈烟犹豫了几分,最终拨了出去。电话响起“嘟嘟”的声音,她有些紧张和期待。
谈烟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江骋正在洗澡,花洒不停地往下喷水,他一条虬结有力的手臂撑在白色的墙壁上,水珠顺着他的眉骨滴落到他到块块分明的腹肌上,脊柱的线条流畅又让人喷张。
江骋放下撑着的手臂去捞旁边的手机,他点了接听,另一只手顺势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珠,有几滴被甩到了旁边的衣服上。
他声音带着深夜的暗哑:“喂。”
谈烟听着那边传来的哗哗水声,又想起了晚上他的漆黑的眼睛,滚烫的嘴唇印在她耳朵上,令人发痒。
她脸上的温度又上来了,忍不住暗自唾弃自己最近怎么老想不健康的事。
“我刚才梦见你了,还梦见了以前读书的时候。”谈烟清了清喉咙。
江骋顺势把水关了,围了一张浴巾就下走了出去,他握着手机说道:“又梦见我在可怜地等着你多看我一眼。”
“不是,我梦见你把我推下悬崖了,”谈烟心里苦笑道,想找他确认,“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江骋按响打火机,抽了一口烟,胸中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回来,像一次被人生生剜掉肋骨一样。他口中呼出一口烟,淡淡的听起来又让人感觉不真切:“是真的,我想拖你一起下地狱。”
想让你待在我的世界的,没有星光,只有我,也逃不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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