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设计师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被他的坚持打动了。
她妥协地摆了摆手,对dresser说“去把7086号细链拿来,让他试试。”
链子很快取来,宁安随手接过来, 飞快地沿着戒圈缠绕,随后撘出主线来。
他低头垂眸,专注地看着那枚小小的戒圈和那根极细的装饰链, 手指灵巧地勾挑轻拉,自信而专注的样子让他散发出一种很特别的气场, 周身上下笼上了一层迷人的魅力。
在这关键的时刻, 没有人敢打扰他,人人都悬着一颗心,紧盯着他的双手。
他的手很美,细长的手指灵活地动起来的时候, 简直像指与指之间的舞蹈,快速, 繁复又不失美感。
配合着钩针,他很快将那枚戒圈用细链勾缠成了一枚钻扣, 细链上是极小极小的水钻星辰,尾部余出来的部分被做成流苏自然垂下,随着灯光闪闪辉映出璀璨的光来。
设计师欣喜地笑了起来,她接过宁安递来的钻扣, 连道谢都没来得及, 便埋头在模特衣领处借着工具固定起来。
汗水顺着发际流了下来, 划出一道浅浅的痕,宁安就着急促的心跳,轻轻吁了口气。
兵荒马乱中听到秀导在喊“7组3号呢7组3号去哪里了他妈的要上场了,7组3号”
设计师飞快地固定好那枚钻扣,庆幸又欣慰般地松了口气,她转头准备好好谢谢刚才那个模特时,才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宁安匆匆归位,在秀导破口大骂前就被化妆师一把按住,飞速为他吸汗补妆。
魏胖儿是顶级秀导,对秀的要求高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宁安知道自己犯了忌,一顿骂是跑不了的。
他抿着唇微微抬头,边配合着化妆师的动作,边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出乎意料的是,魏胖儿惊雷般的骂声并未响起,却迎来了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魏胖儿,你别骂他,他做的很好。”
化妆师松了手,宁安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走向了t台那片迷幻的光影中。
一眼,只有一眼,宁安就像过了电一样,连指尖都抽搐了一下,那是汪荣。
他身材修长,意态闲适,连说话的语速都不紧不慢,在这忙碌而混乱的后台里,让人十分安心。
大衣尚还挽在肘间,不知是路过还是刚到。
那一眼,宁安恰恰对上了他的目光,温柔,含笑,带着一点点鼓励,很温暖。
t台上一个来回的时间其实非常短,可这一次宁安却觉得十分漫长。
返回后台时,汪荣已经不见了。
宁安一边换衣服一边问dresser“汪荣老师呢”
忙碌到手部几乎快出残影的dresser诧异“汪荣老师来了他不是不来的吗”
宁安沉默了,但没一会儿又满足地笑了,也许他只是路过,却偏偏与他对上了目光。
何其有幸啊。
这次是一套修身西服,肩线腰线贴合的恰到好处,拉出完美的身形,优雅又性感。
与传统的西装不同,这套是两侧开叉高高挑起,配以全套袖扣,胸针,领带,领带扣以及手帕巾
宁安戴上金丝眼镜,侧腰开叉处露出深深凹进去的细瘦腰肢,雪白皮肉衬出皮带上红宝石拼就的火红蔷薇,内敛又野性。
红宝石耳钉如一颗血色的小痣,钉在耳珠上,与皮带上的红蔷薇遥相呼应,十分性感。
腕上是最新款的奢华腕表,黑色皮表带低调内敛,表盘却骚气地镶满了碎钻,是某品牌一向的风格,极受高端时尚人士的追捧。
脖颈上是禁欲的细链,细到几乎肉眼难见,坠着水滴大小一颗猫眼石,托在精巧的锁骨上。
走动间光华流转,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一双笔直长腿笼在西裤里,迈动间犹如踏在人的心尖上。
他是内敛的,含蓄的,禁欲的,却又充满了野性,矛盾催发出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其是他锁骨处的那颗小小的猫眼石,让封允想起了他颈窝那两颗浅棕色小痣,那一日算的上惊鸿一瞥,他却再没忘记过,雪白皮肤上那小小的点缀,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暖性感。
此刻,他在台上,他在台下,他抬头看他,看他笼在光环里,从头到脚不舍得错过一分一毫。
在那仙境般的光芒中,他的眼里只有他。
他奢华璀璨,他高冷禁欲。
一架金丝边眼镜,让他冷漠的双眼多了一丝温润含蓄。
摄影师的镜头正对着他,他却恍若未觉,在这个舞台上,他只是附属品,他永远清楚自己的位置。
这是,太过华丽的一场秀了。
封允坐在台下微微仰头,光影在他脸上勾出瑰丽的色彩。
他一点点见证了他为这场秀付出的努力。
他亲眼见证了他从面试到正式上秀,每一天疲惫却坚持的身影,也见过他彻夜修稿画图伏案而眠的身影,更见过他为配合作品内涵,一遍遍练习表情和动作的样子
他为之付出的一点一滴,他全部都见过,可那也只算的上是一角剪影。
而今天,他见到了他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那光芒几乎让他为之眩晕。
没有人知道他背后是多么努力,只有他知道。
那是他应得的。
封允翘起唇角,眼睛里有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与自豪。
一场秀无论多么华丽,多么精彩,总有结束的时候。
光影慢慢暗淡,除了留给观众的震撼与惊喜外,后台工作人员的忙碌还远远没有结束。
宁安回到妆台前,覃闻语狠狠拥抱了他“你小子今天太棒了。”
宁安笑“你也是。”
和宁安的可刚可柔不同,覃闻语的个人风格更强势,他总能给人一种充满力量且自信的感觉。
所以,相对于宁安对精致饰品的表现力,他更适合搭配休闲和个性化饰品。
话未说完,两人便被人压得往前俯身。
田晓辞第一时间从前台赶了过来,他一手环住一个,分别往他们脸颊上印了一个充满力量的吻。
然后站直身体,故作严肃地采访道“请问,两位先生,是什么让你们表现的这么出色是因为别人睡觉的时候你们偷偷做功课了吗”
宁安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嘴角的梨涡都漾了出来。
终于结束了,忙碌了半个月,在这一刻的欢声笑语里画上了句号,虽然算不上完美,但全都值得。
后台几个人一边笑闹一边卸妆,气氛在忙乱后难得的放松中透出一片和谐。
前台观众也已经散开,一部分涌入了后台,一部分留在现场聊天,还有一部分已经离开。
封允和楚雅言也在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准备去往后台。
他们都带着满腔惊艳与欢喜,有想要第一时间祝福的人。
与往日的活泼俏皮相比,楚雅言今天有些内敛,甚至算的上小心翼翼。
她笑着问坐在自己另一侧的一名年轻男子“哥,你也一起过去吗”
那人似笑非笑的“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毕竟我也没个模特媳妇儿。”
“哎”他坐着,很没礼貌地抬高下巴朝着封允点了点“最骚的那个是你媳妇儿吧”
封允本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闻言把目光转向他,那双眸子极冷,冷到给人一种微微泛蓝的错觉。
楚勤对上他的目光,心底不由微微一紧,这小子现在这样就敢跟他杠,万一让他飞上枝头变凤凰,那还了得楚家还能有他什么事儿
“你说什么”封允慢慢地问“再说一遍”
说到最后,那漂亮的唇角甚至勾出了一点笑来,特别邪气。
饶是楚勤再没将他放在眼里,这时候也生了点惧意,可在封允面前,他只有一条路走到底,没有认输的余地。
“哟,感情挺好嘛”楚勤笑笑,给自己找个台阶“我能说什么还不是说你小子有福气”
“有没有福气轮不到你来评价你是个什么东西”封允冷冷道。
楚雅言急的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封允这张嘴,有时候毒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
楚勤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更不要说还骂他是什么东西
别人可都是捧着他巴着他,他竟然问他是什么东西
一瞬间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这话问他头上比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受“你他妈说什么你也配”
若不是他开口就内涵宁安,封允根本懒得理他。
可既然理了,就该让他知道一下,不是谁他都能惹得起的。
“哦我不配我不配你这是在干什么骨子里犯贱非得找人给你挠挠骨子里的痒找我给你挠啊”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一笑“我真怕你受不住。”
“至于我配不配”他向前迈了一步,十分嚣张地看着楚勤“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的很吧”
“你”楚勤气得手都抖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正因为他知道封允说的都是实话,才一时无言以对。
楚雅言拉了拉封允的衣袖,封允却全然不理,他伸手慢慢把楚勤那根手指给按了下去“你爹妈没告诉你,随便拿手对着人指指点点很没有礼貌”
楚雅言低着头,她觉得好笑,但这个时候又万万不能笑出来,一时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大伯家的这个大哥,是楚家唯一的男丁。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有他羞辱别人,哪有别人羞辱他的份儿。
偏偏今天封允把他好一顿羞辱,他还说不出话来。
“封允”楚勤大喝一声,目光阴冷地看着他,眼看就要扑上来咬住他的咽喉般。
封允已掏出一张湿巾在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刚碰过楚勤的那只手了。
“上个月,楚先生你睡过的一个小明星查出了些难言的病症来,”他不给楚勤说话的机会,目光意味深长地扫了扫楚勤的下三路“啧,太脏了,我该提醒自己不碰你的,大意了。”
他说着又重新抖开了一张纸巾,开始对着自己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进行第二次的清洁。
“你查我”楚勤脸都白了,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外并没有别人知道,而他也在那个女明星出事后第一时间去医院做过了检查。
“彼此彼此吧,”封允淡淡道“你也没少查我啊,礼尚往来而已。我不像你那么没礼貌,我知道有来有回。”
楚雅言拉了拉封允“走吧,封允。”
她夹在中间很难做“哥,你也回去吧,你这样只会让人看笑话。”
楚勤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握紧了拳头,手心里有什么硌的肉疼,他低下头,看到一枚车钥匙。
一把保时捷最新款跑车的车钥匙,本来要拿出来嘲讽封允那辆二手破烂吉普的,却完全没派上用场。
他本是天之骄子,楚家唯一的男孩儿,未来坐拥整个楚和集团,此刻却狼狈如落水狗一般。
而封允却还举着他的打狗棒,准备对他打下致命一击。
封允也看到了那把钥匙,他大体可以确定,那是他结婚那天,楚雅言送来的那把。
“你拥有的那些东西,只是因为我不想要,如果我想要,你就得靠边站。”他冷笑了一声,对他挥出了致命一击“我要是你,就绝不会像你这么蠢,至少说话做事我会客气一点。”
他嘲讽地看着楚勤苍白的脸,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了。
这是楚勤与封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之前几次都是他在挑衅,封允根本没有搭理过他。
他本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空长了一张好皮囊,带着些天真的傲气。
这种人是最容易被击倒的,毕竟过刚易折。
可今天他是真没看出来他刚不刚,但这张嘴可真他妈毒。
他握紧了拳头,对封允的恨意几乎不可遏制。
封允说的对,他一直在查他,也知道他最在乎什么,他咬紧了牙关,慢慢吐出几个字“咱们走着瞧。”
楚雅言追上封允“你至于吗他就那种人”
封允瞥她一眼“他哪种人你们惯出来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二世祖,难道让我也惯着他”
楚雅言没说话,她并不喜欢楚勤,自小楚勤就看不上她,对她的客气和巴结都别有目的,她心里很清楚。
封允这一通痛打落水狗她觉得挺痛快的,但还是忍着笑“你这个人真狠,太毒了你。”
封允淡淡道“知道我平时对你手下留情了吧”
楚雅言撇了撇嘴“那我真得谢您手下留情了,不过我跟他不一样,我对您是尊敬又爱护,您也没必要不是”
封允哼笑一声“就你嘴甜。”
楚雅言笑起来,她拉他的手“哎难不成是因为他说了小宁哥了才引得您老虎发了威”
封允不让楚雅言叫宁安“嫂子”,怕他难堪,让她叫哥,所以楚雅言也叫宁安小宁哥。
封允哼了声“才不是,我就是单纯觉得他今天长了张欠教训的脸。”
“哦”楚雅言忍着笑“他以往长得不是这样不欠教训”
封允勾了勾嘴角“没那么欠。”
楚雅言终于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清爽舒服了,几个人边说话边理着东西,准备早点离开。
宁安手里的东西理到一半,忽然发现一条光秃秃的细链,是串戒指的那根。
他蹭一下站起来,意识到那枚戒圈忘记收回来了。
他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向那两人打,就径直到了那个dresser面前“你好,我的戒指”
“啊,”女孩子看到他感激地笑起来“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她去寻那枚戒指,但饰品挂架和盒子里都没有。
宁安也帮她找,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却没了那枚戒指的踪迹。
女孩子的脸色白了起来“怎么没有了”
宁安也有些着急了,他已经翻了好几遍,但还是安慰着女孩子“别着急,我再看一遍,你仔细想一想,把它放到哪儿了”
女孩子苦着脸“我的模特那场下来后,我立刻拆了7086号细链,送到5组去,因为5组着急用,戒指”
她皱着眉想了半晌,最后绝望地摇了摇头“当时太忙太乱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去5组饰品柜那边看下,”宁安说“你再找一找”
“找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很轻松,含着一点笑意。
宁安却蓦地绷紧了背脊,没有说话。
“戒指。”女dresser已经回答了。
宁安无奈地转头,对上了封允的眼睛。
“戒指”两个字将他眼中的笑意击碎了,那笑意退的极缓慢,但终究褪净了。
一股压力迎面而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有些时候,宁安是有些害怕封允的,比如现在。
封允身上有一股劲儿,很锐利,只是他平时刻意收敛着,才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阳光洒脱的年轻人。
可事实上他的心很深,很多事情,只看他介不介意而已,一旦真的触了他的逆鳞,他身体里那股强大的压力与气势,其实是很骇人的。
宁安心虚了。
封允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看了几眼,随后看向他的左手,他的手紧紧握着,无名指上没有戒指。
封允的手也握紧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色,朴素到有些土气的戒圈,刺着他的眼睛。
“什么戒指丢了”封允问,眼神里还残留着一点希望“不要告诉我是结婚戒指”
宁安慢慢平静下来“我马上就能找回来。”
封允弯下腰,捏着他的肩“为什么它会丢”
女dresser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了,她忙着解释“都是因为我,他是为了帮我才拿戒指来做钻扣的”
“什么”封允的眼睛眯了眯“你拿戒指做钻扣为什么,这么大一个秀场,为什么非得是它或者为什么非得是你”
他的手捏着他的肩,力量大的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
封允丝毫未察,如受了伤害的野兽一般,恶狠狠看着他,等他回答。
这个刚刚闪耀了他的生命,照亮了他的眼睛,让他为之自豪的人,怎么就这样给了他当头一棒呢
这个他刚刚因为别人说了他一句就护犊子般护着,连平时不屑于搭理的人都降下身段去撕的人,怎么就这么对他呢
他甚至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他还在为他自豪着,难道不应该宽容点吗不就是一枚破戒指吗
可偏偏心底一扯一扯的痛,无法自控。
他抬了抬自己的左手,那枚戒圈套在他的无名指指根上,被那修长的指衬的失了土气,多了含蓄内敛,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戴在手上,竟然对它颇为珍惜了
他声音很沉“你把它当什么了宁安”
他的情绪过于激烈了,宁安看向惊在一边的女dresser,抱歉地道“麻烦你去5组帮我找一下,谢谢。”
然后他握着封允放在他肩头的手,一点点移了下来。
他站直身体抬头看他“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介意,当时情况太急了,满场都很难找到素圈,我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封允垂下了眼睛,他望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像他的战利品一样,在新婚当晚,他逼着宁安也要戴在手上。
后来他每次看到宁安手上戴着那枚戒指,都会很高兴。
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高兴,似乎算是胜利者的一种满足感。
又或者是两双手出现在同一个画面时,一大一小两枚戒指,让他看起来很舒服。
但现在他又觉得不是,可能他也从未胜利过,宁安表面的妥协,也只是表面的妥协。
只有他自己信了而已。
这个人骨子里,有他自己的坚持与原则,他妥协,只是因为像一个成年人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一般。
封允手上的戒指,像一枚笑话,嘲讽地刺着他的眼睛,让他恨不得立刻摘下来,摔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你不是不在乎吗我也可以不在乎的
他看着那枚戒指,唇角抿的死紧,可却一动没动。
这边的小冲突吸引了几个熟人的目光。
覃闻语过来揽了宁安的肩头“怎么了”
封允与宁安的对立姿势太明显了,覃闻语揽着宁安往后退了退。
宁安心底的焦急一点都不比封允少,当时情况紧急,用争分夺秒这个词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他的确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知道情况后他本能地就想到了那个戒圈,那个戒圈可以救场,可以让那件衣服和这场秀不那么遗憾,可现在他面对封允,他才发觉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戒圈也是一种契约,即使是假的,它也连接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可现在它丢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音有些沙“戒指丢了。”
“什么戒指”覃闻语愣了愣“很丑的那个丢了不更好”
一个“好”字卡在了喉咙里,他看到了封允无名指指根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比宁安的大一号,显然是一对对戒。
虽然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选了那么“朴素”的戒指,但他们住在一起,上次在酒吧封允对宁安的态度也不太寻常,此刻他们拥有共同的戒指,而封允还戴在了无名指上。
覃闻语不傻,他几乎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哑了一般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觉得不合时宜。
虽然他是宁安的朋友,可是,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何亦丢了这么重要的戒指的话,他也一样会生气。
有多爱,就会有多气,所以他理解封允的感受。
“安安,”他说“你别急,我和田田帮你找。”
“很丑的,丢了更好”封允看着宁安,眼神冰冷落寞“原来在你眼中,它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他转身要走,稍远一点站着的楚雅言想过来拉他,被旁边背着包的黎远书拦住了“让他自己冷静一会。”
封允眼中那抹受伤的情绪,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像一头恶狼一般,有一瞬间,他以为,他会把宁安当场撕掉。
那情绪太强烈了,即使不是对他,却也让他心底起了惊涛骇浪。
他见过封允漫不经心,也见过他冷淡绝情,却独独没见过他有这么强烈的感情波动过。
那让他震惊,也让他感到了痛苦,他克制住了自己想上前的脚步,也拦住了楚雅言。
他想让他痛苦,只有痛苦过,才能醒悟,才会回头。
dresser很快回来了,急的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没有,到处都没有。”
封允要走的脚步顿住了。
宁安的脸也白了起来,他弯腰再次检查了首饰栏,然后把模特穿的那件衣服拿过来,袖口,领口,口袋,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找遍了,全都没有。
楚雅言还是忍不住过去了,他抓住封允的手“封允,都是意外。”
“行,都他妈是意外。”封允伸出手,对宁安命令道“跟我回家。”
田晓辞没注意过宁安那枚戒指,所以也不知道跟封允手上的是一对儿,此刻他拦在宁安面前“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让他跟你走他就得跟你走”
封允唇角邪邪地一勾,眼神更冷了几分“他是”
“嗨,宁安”一个与这个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打断了现场的僵局。
大家一起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一身合体的西装,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宁安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方衿,”年轻人伸出手来“还记得吗那次在吧”
宁安记起来了,那次酒吧暖场活动,他请他喝了一杯iosa。
他伸手与他交握,脸色苍白,语调疲倦“你好,我记得的。”
方衿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气氛不对,他含笑打量了一圈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没什么,”宁安并没有心情叙旧“我的一件东西丢了。”
东西丢了听起来不像什么大事儿。
方衿笑了起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丢了说明该换新的了。”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迎面而来,让他下面的话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那种无形的压力,沉沉的,让人感觉到十足威胁。
封允的目光如淬毒的刀,阴森森地剜着他。
他干什么了他不过就说了一句话,方衿一脸懵逼。
“yy”去过的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封允,方衿自然也认识,而且他还记得那晚宁安拒绝他的邀舞是因为封允“怎么这么巧,你也来看秀”
封允转开了眼睛,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向着宁安伸出手,执着道“回家。”
宁安点点头,对着方衿道“不好意思,好像每次遇到你的时机都不太恰当。”
“其实我去找过你几次,只是再没遇到你,”方衿有些遗憾“没想到今天看到你在台上,真是惊喜,你特别棒。”
他说着又笑起来,笑容很耀眼,边笑边递了一张名片给宁安“等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再联系。”
宁安还没来得及接,横空伸出一只手来,两指轻轻一夹,就将那只名片接了过去。
方衿愣了愣,对上封允漆黑的眸子“不好意思,这张名片是要给宁安的。”
“我会交给他。”封允说,他冷冷地看回去,丝毫没打算退让。
宁安的头几乎要炸了,他叹了口气,对封允道“把名片给我,我们回家。”
封允没动,他自顾自地把那张名片从他指间抽出来,拉了他的手要走。
然后他又顿了顿,对方衿说“他收也一样的,他是我爱人。”
不仅仅方衿愣住了,田晓辞愣住了,就连封允自己也愣住了,他眼底的坚冰终于裂开了一线缝隙。
也因那一道缝隙,让阳光穿过,护住了心脉。
那枚戒圈因那一句话而有了重量般,挂在他指上,沉甸甸的。
他们走出了好远一段,才听到方衿在背后喊道“记得联系我,宁安,我想请你做我的模特儿。”
宁安顿了顿,那张名片他还没来得及看,只得隔空向着方衿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宁安低头抽了两支烟,点到第三支的时候,封允伸手捏过来,给他摁熄了。
封允沉默着开车,侧脸的线条十分冷硬,艳丽的眉眼一片冷肃,薄唇抿着,线条凌厉。
宁安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无路可逃。
等真到了家里,关了门,暖暖的光打在厅里,打在眉角眼梢,让人不那么冷凝的时候,宁安才上前抓住封允的手,他仔细看他左手上一直戴着的戒指,这是他们第二次为这枚戒指争吵了。
他的声音很轻,被焦虑催出了沙哑,听起来比平日里更性感“对不起,封允,我错了。”
“是吗”封允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本来就是敷衍人的玩意儿,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你也嫌弃它丑,不是吗”
“不是的,”宁安说“我有时候只是在跟你斗气,不是真的嫌弃。”
“那我问你两个问题,”封允说“你认真回答我。”
宁安很乖顺地点点头。
“第一,”封允认真看着他“如果重新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宁安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一个模特,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那是一个把美带入人世的职业。
如果时光倒流,或者重来一次,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瑕疵与污点涂在这场华丽的秀上而袖手旁观吗
他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封允的声音里浸透了失望。
“第二个问题,”封允看着他,一字一顿“如果这枚戒指是罗修典送你的,你也会拿去救场吗”
这次宁安没有犹豫“会。”
封允微微怔住了,宁安的答案显然超出了他的意料“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宁安耐心地回答“只是这件事跟罗修典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封允根本不信“如果是罗修典送的,就算比这丑十倍你也会甘之如饴吧”
他顿了顿,最终说“你也不会舍得拿它去救场。”
如果只是单纯的丢了,他也许不会那么生气,可他偏偏是拿它去救场,足可见他对这枚戒指,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宁安无力地坐进沙发里,一瞬间疲倦涌上心头,一场秀已经透支了他的体力,戒指丢失的惊慌与担心又透支了他的心力,他把脸埋进手心里,久久不语。
封允看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背脊都不像平日里那么挺拔,透出点脆弱的弧度来。
心里不由地紧了起来,心脏像被谁捏在了手心里,隐隐的痛。
他那沉默不语的样子,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般,让他痛中又生出一种极痛快的感觉。
自虐一般。
“是真的。”宁安终于移开了手,满脸疲惫“就算是罗修典送的,也一样。”
宁安静静地看向他“戒指我会找回来的,你放心。”
那双眼睛很平静,也很坚定,让人无法怀疑他说的任何话。
“宁安,”封允说“你要记得,你还有家庭。”
“家庭”宁安看着他,半晌疑惑地问“你是说这里吗”
封允没说话,是默认。
宁安被“家庭”两个字刺伤了,他沉默了片刻,封允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薄薄的泪意。
那双眸子泛起柔润的光,表面上有温暖也有怀念,深处却是深暗的伤痛,让人忍不住想吻上去,抚平他所有的伤痕。
但宁安却垂下了眸子,他很快摇了摇头“家庭对我来说太虚无缥缈了,封允,这里也不是我的家,你忘了吗”
他看着封允手上的那枚戒指“一切都是假的,这戒指,这婚姻,这家,对我都是假的。”
“你还记得吗”他说“你一再提醒过我,不要对你动什么真感情,我做到了,可你呢封允,你为什么要这么介意这枚戒指既然是假的,丢了再买一枚也就是了。”
他轻声笑了笑,像从一个梦中醒来,豁然开朗。
封允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一阵阵发冷。
为他无所谓的样子,也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
他抿着唇,像个倔强的孩子“就算你买了又能怎样那已经不是原来那一只了,就算一样又能怎样”
他把手伸到他面前“这枚戒指,原先配对的那一只,已经不见了。”
宁安伸手,将他的左手拉过来,握在掌心里,细细看了一会子。
随后他将那枚戒圈摘了下来,走向阳台,拉开窗户。
寒风吹进来,凌乱了他的发,封允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不要”
宁安已经扬起手,将那枚戒指扔进了夜色里。
明明那么小的戒圈,本该什么都看不到的,可封允却清晰地感觉到它滑落出去的光芒刺痛了自己的眼睛。
封允的脸白了起来,他看着宁安转过头来,对他说“那我就再买一对儿,可以吗”
封允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的宁安和t台上的宁安重合在了一起,清冷孤高,像个孤独的旅者。
谁都无法靠近,谁都无法暖热一般。
他心底升起一股极度的狠来,恨不得挖开他的心,看看那颗心
究竟怎么能这么狠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上前掐了宁安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
宁安无所畏惧地望着他,他们呼吸相闻,目光相接,封允一字一顿“我要你赔。”
赔什么呢他一时还说不清。
只是觉得心底有一块地方,被活生生剜去一块般,血肉模糊,疼痛难忍。
他们对视着,彼此倔强,明明是假的,却演成了真的。
宁安眼睛里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意,艰难地说“我赔你啊,我说了买一对儿。”
封允笑笑,笑意冰凉“我就要我原来那一对,宁安,不能换,你懂吗”
宁安的头疼了起来“那如果真的找不到了呢”
封允拿拇指揉了揉他的嘴角“那就把你赔给我,完完整整的。”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那背影更加笔挺骄傲,似无坚不摧。
宁安怔怔地站在阳台上,楼下亮起一缕幽暗的光,那个人影在黑暗中弯着腰,一点点拨开草丛寻找那枚戒指。
寒风吹在身上,冰凉刺骨,他如梦初醒般,抓起外套,奔下了楼。
他们沉默着,扒开枯叶,扒开冬季依然翠绿的草丛,用手机的电筒照着,一分一寸地寻找那枚戒指。
直到最后,连动作都变得机械,宁安的脸被深夜的风吹得刺痛时,他终于看到了一点亮光,那亮光映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眼睛里燃起了光。
他用指尖将它勾起,激动的几乎落泪,他喊“我找到了,我找到的。”
封允慢慢直起身,在幽暗的路灯下看着他绽开笑容的脸。
宁安托着那枚戒圈,忽然觉得十分沉重,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这枚戒指的分量,不是儿戏。
他向他走去,楼上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他妈后半夜了,吵什么吵”
宁安被那声大喊吓到了,他停下脚步,原先没动的封允却动了起来,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他面前。
他伸手把他抱进怀里,说“不用怕。”
宁安抬起头来,幽暗的灯光将他秀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打出深深的轮廓。
他们四目交投,在暧昧的灯光下,封允的怀抱无比温暖,将寒风统统挡开。
封允的味道在鼻端萦绕,淡淡的柑橘味清甜温暖
心跳不由地快了起来,气氛变得有一种模糊的暧昧。
电话铃在寂静中响起,宁安后退了一步,他接起来。
“你好,”那边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是今天那个dresser,戒指找到了。”
宁安鼻根发起酸来,他说“谢谢。”
失而复得,方觉珍贵。
他走向封允,竭力忍着泪意,难得地放纵着自己脆弱了一次,把头埋进了封允怀里。
一双手揽上了他的腰,狠狠一用力,将他圈进了怀里。
这一场小小的波折在情绪的谷底与峰顶游走过,彼此内心自己都尚未发觉的那一息真意被慢慢涤荡而出。
他们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那一枚戒指再不单单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他们之间也不复最初那种简单而直接的针锋相对。
宁安抬起头想看封允一眼,恰逢封允低头垂眸看他,一起一伏间,他们的唇瓣,在夜色中,无意般擦在了一起。,,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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