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悠愣在原地,七八秒, 或者更久, 她呆怔着, 在他的眼神中消化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脸颊和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漫起绯红。
脚下往后挪了一丁点, 她看着江敬逍,眼神茫然又有些微慌乱。
无言对视片刻,江敬逍收回眼神, 提步迈上最后一阶, 没再多说。往前走了几步她还停在原地, 他回头“还不走”
自然地仿佛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过是平常问候。
江敬逍站在楼梯前,“别多想。”他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你听过, 记不记得都可以。”
孟悠仍处于失言中,没应答。
半晌, 他道“走吧,该回教室了。”
孟悠滞顿着缓缓迈步,视线垂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走在他身边, 比他慢一阶,楼上通道顺着吹下的风带来他衣服上的味道, 空气好像被人偷走, 脸颊热意不曾消退, 耳根也烫得慌,她小心翼翼,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糊里糊涂走到二楼,江敬逍停下。
孟悠差点撞上他,跟着一停,后知后觉自己该上楼,慌里慌张就要走。
江敬逍叫住她,孟悠眼神闪躲,“干吗”
“伸手。”江敬逍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她拘谨伸出手,掌心多了一小包。
透明包装里有两个拧成麻花状的彩色,软软的表面站着粉白的糖霜。
孟悠一愣,看向他。
江敬逍眼里带笑“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买的,和你很像。”
教室人差不多到齐,井蓝边看书边吃零食。
见孟悠低着头,从门外脚步匆匆地进来,井蓝和她打招呼“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呢”
身旁的人嗯了声闷头坐下,翻开书,一言不发地对着书本。
井蓝奇怪,“你怎么了”一凑过去,发觉她脸好红,连忙伸手摸她额头,“你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悠一顿,脸隐隐更红了几分,小声道“没有。”看也不敢看井蓝,低着头解释,“可能是刚刚上楼走太快,太热了。”
热这个天气,上楼就算用跑的也热不起来啊井蓝心下奇怪,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塞给孟悠一颗薄荷糖。
“这个糖凉凉的,你吃一个缓缓。”
孟悠轻扯唇角,压下那一丝潜藏着的尴尬。
她接过井蓝递来的薄荷糖,没拆,放进口袋的瞬间,手指碰到的包装,耳根又似烫了一瞬,嘴唇抿得更紧。
周末。
原本孟悠、江敬逍、井蓝和楚恒四人相约去蹦床乐园玩,林桉得知消息,嚷嚷着也要来,于是一个接一个也要参加,最后成了一帮人的团体活动。
时间约在下午两点。
林桉他们上午出来打了个球,打完到常去的店里吃饭,一群男生吃饱喝足,窝在包厢里聊天消食打发时间。
靠窗那几个聊着聊着围成一圈,林桉在最中间,其他人一人一张凳子挤在他旁边,盯着他手里的手机屏幕看得起劲。
江敬逍和楚恒在聊这周的篮球比赛,那边声音渐大,几个人一会“呜”一会“哇噢”,发出感叹。
手机里传出的声响更是直白,想当做不知道没听到都难。
“你能不能小声点”江敬逍朝林桉看去,冷冷道,“大白天看片公放,你是怕老板等下进来算账听不见”
林桉委屈“我音量最小格了已经,没带耳机出来,你以为我想”
江敬逍正欲再说,林桉的手机里又是一阵不小动静,他一愣。
那娇滴滴的声音和孟悠的声线有一点点细微的相似,但细听又不是很像。
林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忽见江敬逍盯着自己,“干嘛”
江敬逍眸色沉沉,不知怎么看起来有几分不悦,“把声音关了。”
察觉到他似乎不太高兴,林桉一头雾水。哪来这莫名火气他真的就放了一格音量,这都嫌吵
只当自己外放吵到他,林桉认怂“好好好,我静音,我静音行了吧”
当即把声音调至零。
江敬逍睨他一眼,冷飕飕的目光挪开,继续和楚恒说话。
林桉卑微地看向手机屏幕,兴致大减。
“”
不听声,这美艳御姐简直索然无味。
稍作一会,老板进来结账。林桉收起手机,身边一群人散开。买完单齐齐动身,到路边打车赶往蹦床乐园。
一辆车坐不下,分了两拨,林桉和李知俊几个坐第二辆出租。
路上没聊起席间的菜,又说到江敬逍。
李知俊道“逍哥今天心情好像不大好。”
李知言“会吗”
“刚在包厢里你没看到,你说会吗”
李知言心道也是,转头问林桉“逍哥干嘛不高兴”
林桉自己还想问呢,“我哪知道”他不过是饱暖思一下淫欲,招谁惹谁了。
李知言想了想,拍掌“会不会是气你吃独食不带他有好片没给他发一份”
车内安静了两秒。
林桉
林桉“会吗”
李知言一脸正经“怎么不会,逍哥也是男人”
林桉将信将疑,在李知言言之凿凿的怂恿中,晕头转向给江敬逍发了三个压缩文件。发出去没多久就后悔了,林桉一凛,忙不迭撤回,可是已经来不及。
“卧槽,卧槽。真发出去了”
“发了就发了。”
林桉看向李知言,一双眼睁成死鱼样,“他要是不喜欢算你的”
李知言想说是个男的都喜欢,然而想到江敬逍不同寻常的性子,突然又不敢打包票。
“这个”
摸了摸下巴,他心虚地,默默转头看向窗外。
吃过午饭,井蓝和孟悠提前在乐园附近的商场里见面。井蓝想吃零食,去了趟糖果店,诸如橡皮糖、巧克力糖、水果硬糖每种称了一些。
买好糖,一路步行过去,到蹦床乐园门口,比约好的时间还早十分钟。
几分钟后,两辆出租车开来,男生们陆续从车上下来。
井蓝迎向楚恒,把买的糖果分给其他人。孟悠站着没动,手里捏着没吃完的小袋装。
一抬眸,江敬逍在看她。
孟悠下意识避开,飞快把剩下的半个往嘴里一塞,等井蓝和楚恒走过来,默默和井蓝并排,一道进去。
蹦床乐园里可玩的项目很多。别人蹦跳不停,孟悠几个被震得一晃一晃。经过海绵池,林桉二话不说,兴奋地翻了个跟头,跃进池里。
不远处有攀岩,李知言李知俊两兄弟摩拳擦掌,立刻去换装备一较高下。
孟悠跟在井蓝身后,猝不及防被远处蹦跳的小朋友震得一晃,旁边伸来一只手将她扶住。
侧眸一看,是江敬逍。
他托着她的胳膊肘,“小心。”
孟悠不自在地撇开眼,站定。
另一侧有长长的滑梯,井蓝闹着要玩,孟悠几人陪她过去。她兴冲冲上去,排在一个小朋友后面,从高处快速滑下来。
楚恒等在滑梯下,见她被陡坡震得有点高,紧张地上前接她。
井蓝紧张又兴奋地叫着,被楚恒一把懒腰抱住,直直冲进他怀里。
孟悠站在一旁看,江敬逍不知什么时候停在她身边,“要玩吗”
她侧眸瞥他,移开眼,“不了。”
“我接你。”
“”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稍作沉默,忽地道“你脸好红。”
孟悠哪里不知道自己脸红,她甚至觉得连耳根都在发烧。
这大概就是那天楼梯口一事留下的后遗症。
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孟悠往旁边挪了一步,“你离远点。”
“为什么你很热吗”
“没有。”
“可是我看你耳朵也很红。”
被他赤裸裸戳破,孟悠憋着一口气不吭声,只好默默又往旁边移开两步。
江敬逍看了看她,跟着往她的方向挪,腿长占便宜,只一步就重新到她旁边。
孟悠“”
“好吃吗”他看着滑梯上玩得不亦乐乎的井蓝和楚恒两人,冷不丁问。
孟悠声音低弱“让井蓝给你一个不就知道了。”
“我说的是我给你的。”
孟悠一顿,没吭声。
她没吃。
那个被她装在口袋拿回去,放在书桌上,那天写作业的时候,她看了好久。
到现在还在。
江敬逍没等到回答,挑眉“嗯”
孟悠小声说“还可以。”
“还可以”
孟悠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充斥着不自在和拘谨,明明乐园里的温度正好,可脖颈、脸颊,偏偏热得要命。
江敬逍一靠近,她连站都站不舒服,他身上的味道明显了好多,然而她一贯喜欢的茉莉味,这会却让她不太能思考。
孟悠郁闷地想要给他一脚。都怪他,没事好好的说什么那样的话
她现在完全没办法用平常心对待他。
只要一和他对视,一看他的眼睛,就好像被困在里面。那浓郁、深沉、紧随不舍的视线仿佛一张网,像是随时会把她牢牢捆住一般。
他眼里的散漫和漠然之下,分明多了一种侵占的危险。
“你”
江敬逍正要开口说话,井蓝突然跑来“悠悠我带你去玩那个,超好玩”
孟悠还没反应过来,被她拽住手腕,拉着往前跑。
孟悠克制着没有回头,井蓝带她玩了好几个项目,楚恒不放心,一直在旁作陪。
“好玩吧这个很有意思还有那边”井蓝兴致勃勃一样一样推荐,孟悠笑着,眼睛却不禁朝先前站的地方看去。
江敬逍已经走开了。
林桉他们发现有蹦床投篮的项目,把他叫过去。
“”
孟悠微微抒气,敛好心情不再多想,专心陪井蓝玩。
半个小时后,孟悠蹦累。
“我去买水。”
她和井蓝打过招呼,朝柜台方向走。
半道碰见林桉。
孟悠停下,一看只有他们几个,没忍住问“江敬逍呢”
林桉道“他去别的地方了吧,前面走开了,我也不知道。”
李知言往篮筐投球,一边插话“逍哥今天心情不大好,玩个蹦床灌篮,赢了我们那么多分,篮筐都快砸下来了”
孟悠愣了愣,没多说,冲他们颔首,提步走开。
然而不是往柜台去。
沿着场内绕了半圈,在海绵池边找到江敬逍。
孟悠慢步过去,“你在这干什么”
江敬逍有些意外,“你不是和井蓝在玩”
“休息一下,去买水。”她顿了顿,“你心情不好”
江敬逍只是刚好走到这一处,闻言没反驳,只道“干吗,要开导我”
孟悠抿了下唇。她没想那么多,听林桉他们那样讲,就想过来看看。
没等她答话,背后忽然跑过几个追逐的小朋友。
孟悠被撞得往前趔趄,轻呼一声,连带着把江敬逍一块扑进海绵池。她砸在他身上,脑袋撞到他的胸膛,满满登登闻到的全是茉莉味。
孟悠两手撑着他的胸膛,和他对上眼,背后似乎被搂着,像是他的手。
四目相对,时间一刹停顿两秒。
孟悠回过神,挣扎着起来。背后的手收紧,江敬逍突然搂着她翻身。她从上到下,天地一旋,背部陷进更深的海绵堆里。
江敬逍压着她,眼灼灼地盯着她的脸。
孟悠瞬间僵住,紧张得成了木头,心口怦怦跳,脸颊热得她抬起手臂想动一动,他轻声阻止“别动。”
她一下不动了。
江敬逍的脸近在咫尺,孟悠第一次这么近地打量他。他的眼型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扬,连睫毛都能一根一根看得分明。
呼吸滞住,周围的海绵块宛如火块,要把人融化。
孟悠觉得自己的脸快滴血了,江敬逍忽然从她发丝里取下一根沾上的毛线,随后缓缓起身。他握着她的手,把怔愣的她拉起来。
孟悠愣愣站定,掌心温热,后知后觉手还被他握着,慌忙抽回来。
“你刚刚在想什么”两人站在海绵池里,周围是扑腾的小朋友。江敬逍看着她,眼里促狭,“该不会以为我要亲你”
“”孟悠臊得当场想把自己埋了,顺便把他也埋了,抬眸瞪他一眼,踢脚在他腿上一踹,飞快爬上去,匆匆走开。
江敬逍看着她气哼哼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勾。过会不见影儿了,他懒懒往后一仰,躺倒在海绵堆里。
盯着天花板,眼前浮现孟悠仓皇紧张的脸。
许久,江敬逍闭上眼,沉沉呵出热气。
他确实想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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