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里的早樱开了满枝的时候,丧尸小姐已经可以下地了。
当然, 她现在不叫做丧尸小姐, 她的名字叫做路遥。
而在大兴医学研究所的最深处, 这个没有名字的小院里, 现如今已经入住了18位同她一样的人。
疫苗的研究进度在来自京都的那份珍贵资料、和这些半丧化者的帮助下进展很快。
然而最近似乎遇到了瓶颈。
因为几乎每天都去容允那里蹭饭吃的倪又青, 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出过研究所的大门了。
闻风而来的人类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座不大的城市,市政不得不开始考虑城区扩张的问题。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尽的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
这些人为了填饱肚子获得一些口粮,成为了新的城区建设的主力军。
肖深蔚终于有空跟容允一起来取走了他的化验单。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但是并不妨碍几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颇为丰盛的大餐庆祝一番。
三只半大的狼崽子长得很快,现在已经跟炭头的体型差不多大小了。
万幸的是, 它们没有被炭头带歪,反而生得威风凛凛, 终于有了些成年灰狼的凶猛样子。
春回大地的时候, 南泽也再次热闹了起来。
肖深蔚和容允是不必担心食物问题的。
汤圆、包子和饺子的狩猎能力足够为他们带来新鲜的、吃不完的食物。
但是肖深蔚很想念他们绿洲里的那块麦田。
还有那片被猴子占领的果树林。
现在他们打算回一趟绿洲。
汤圆它们已经长得很大了。
它们是狼。
慢慢变得很拥挤的、满都是人的大兴城里已经不适合它们生存了。
倪又青敲门进来的时候,肖深蔚和容允二人正钻在厨房里鼓捣着做薄荷糖。
阳台上的砖缝儿里不知什么时候生了一大从薄荷,于是肖深蔚把它们薅了下来。
制糖工艺和工具则由唐邱友情赞助。
“林森要结婚了。”
倪又青从窗台上晾着的模具里扣了一块薄荷糖含在嘴里,从怀里摸出来一条小鱼干,一边喂给蹲在阳台晒太阳的花卷,一边趁机撸了一把花卷毛茸茸的尾巴。
“是吗好事啊。”
“什么时候啊”
“明天。”倪又青低头挠挠花卷的下巴,也不抬头看他们“你们去吗”
肖深蔚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容允。
容允垂眸看着肖深蔚的眼睛“你想去吗”
“不了。”
肖深蔚笑了笑,摇头“我们打算明天回一趟绿洲。把汤圆它们送回去。”
它们属于自然, 在这里他们待得并不舒服。
倪又青点点头“正好我也需要去一趟绿洲, 让我搭个便车”
“怎么想到要去绿洲了”
“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倪又青迎着阳光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下一句话却宛如平地惊雷
“可能会是疫苗研发的关键。”
从京都带回的那批资料里,有一小块171所拼死从某个绿洲中心陨石坑附近带出来的一块陨石碎片。
将碎片与感染病毒的白鼠放在同一个笼子里,白鼠表现得极度排斥,并尽量远离那块陨石碎片。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丧尸从不主动进入绿洲。
而后,研究所根据京都的实验记录,成功从陨石碎片之中分离出了那种地球上从未见过的元素。
那个被171命名为“源-7”的新元素。
不过,倪又青更希望把它叫做“希望-9”。
倪又青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报告,上附一份地形图
关于京西-926号绿洲 源-7原矿的发掘报告
“熟悉吗”
倪又青的手指在地形图上点了点。
湖泊、峡谷、林地
肖深蔚的眼睛亮了亮,看向倪又青。
“是我们先前居住过的那片绿洲。”
京西-926。
然而报告却显示,在该绿洲未能找到原矿。
“如果说那里不存在原矿,肯定是不合实际的。绿洲里并没有出现过丧尸的踪迹,它一定还在绿洲里,只是他们没能找到而已。”
倪又青翻着其他几张类似的文件,口中念叨着“在南泽,他们找到过重量8克的原矿在豫西-47,带回了4克总计8件,重39克,其中最大的是我手中这一块,12克。”
“可惜,其他的都在京都陷落的时候遗失了。”
“我们得去找找。其他的绿洲中心都有异常巨大的危险异化兽盘踞,只有926算得上安全。”
丧末五年,五月二十七日,晴,无风。
一辆造型奇异的巨大的装甲车离开了大兴,赴往京西-926号绿洲。
车上载着三头半成年的灰狼,以及一批资源跟随肖深蔚前去京西种地垦荒的大兴人。
炭头一如既往地蹲在车顶咧着嘴巴喝风,一幅智商有点欠费的瓜皮样子。
肖深蔚坐在炭头身边,靠在他柔软的长毛里,身边是抱着一把木吉他的容允。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做好了那把一直没能完工的琴。
只是一把普通的琴,没用什么名贵的木材,琴弦也是从城市废墟里捡来的普通琴弦,甚至已经有了些锈迹。
音色说不上好听。
只是在春日的原野上,裸露的土地上冒着短小的青茬儿,在远处连成稀薄的新绿,一行飞鸟从碧蓝色的天空掠过的时候,琴声似乎也变得安逸起来。
虽然肖深蔚的身体已经不在冰冷,但他还是喜欢在怀里揣着小火炉一般的花卷。
身边的人抱着吉他,和着风的声音低唱,猫窝在怀里,眯着眼睛咕噜咕噜。
然后灿烂的阳光映着爱人波光粼粼的眼睛,和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丧末五年的五月,风和阳光一样都很温柔。
倪又青从天窗爬上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然后端起了挂在胸前的相机。
“咔嚓”
时光定在方寸之间。
琴声停下,两个人回过头。
倪又青猝不及防被闪了眼睛,缓了缓,才指着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大致轮廓的西京
“我们快到了。”
一行人进入绿洲深处的时候天色将晚。
先前居住的峡谷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他们盖起来的木屋上已经覆了些碧绿的青苔,发了些嫩芽儿。
屋子前开辟出的几块田地也已经被野草覆盖,显得乱糟糟的。
倒是那只肥鸟,在屋檐下筑了巢过冬,现在窝里竟也多了几只长着嘴巴叽叽叫的雏鸟。
三头灰狼被放了出来,窜进了林子里去撒欢儿。
花卷蹲在了鸟巢下,仰着头看着鸟窝晃尾巴。
炭头大概喝风喝上了头,扑进了野地里开始啃草皮。
峡谷再次升起了炊烟,绿洲深处传来一声巨兽的低鸣。
第二天一早,寂静了很久的峡谷再次热闹了起来。
来到这里的大兴人活动起来,开始伐木筑屋,除草垦田。
另一边,倪又青则与肖深蔚等人前往了绿洲中心的那片湖。
雾气昭昭里,升腾着蒸汽的热泉掩映在林地深处。
从冬眠中醒来的绿毛龟冒了个头,看到了不熟悉的来自大兴的研究员们,小心翼翼地吐了个泡泡又沉到水面下去了。
倪又青手里提着个笼子,里面是躁动不安疯狂冲撞着笼壁想逃离这里的丧化白鼠。
她拎着笼子在附近转悠了几圈,选择了放弃。
本打算观察白鼠的反应程度来寻找大致方向,但现在看来这种计划似乎行不通。
白鼠的反应过于激烈了,没有任何观察价值。
一群人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吹着风看着蓝天,觉得有些泄气。
明明就近在眼前,却找不到。
唐邱和平瀚海坐在边上,朝湖里丢石头打水漂 。
绿毛龟远远地冒个头看着,一副想靠近又怂得不敢靠近的样子。
“不在湖里吗湖里找过没有。”唐邱嘴里咬着个草茎,向湖里撇过去一块石头。
“找过了。当时我们还用了潜水装置下去地毯式搜索,但是没有,下面什么都没有。”
先前来自171的研究员摇摇头。
他们当时几乎把这块地方翻了个底儿朝天,连老龟的坟都扒开找了。
一无所获。
倪又青坐在湖边的矮坡上咬着笔头,看着平静得湖水皱眉。
总觉得,他们忽略了些什么。
是遗漏了哪里呢
肖深蔚把背包放在地上,从包里摸出来了一包肉干。
自从身体恢复以后,他的胃口越来越好了。
撕开包装袋的声音吸引了绿毛龟,它硕大的脑袋靠了过来,盯着肖深蔚手里的肉干张开了嘴。
肖深蔚
肖深蔚向绿毛龟投喂了肉干。
绿毛龟获得了肉干 1。
然后它再次张开了嘴。
肖深蔚
直到一包肉干分完,肖深蔚摊手“没了。”
绿毛龟眨了眨眼,伸头叼走了肖深蔚的包。
“喂喂里面有”
话没说玩,绿毛龟一仰头,包里杂七杂八的零食全都进了嘴里。
“里面有抗毒血清和抑制剂”
肖深蔚的手顿在半空,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什么,它这么大个头儿,乱吃点药什么的
问题应该不大
吧
“呕”
绿绿趴在岸边开始呕吐。
肖深蔚
不小的动静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眼睁睁看着它从嘴里吐出了没消化完的食腐鸟、牛骨头、羚羊脑壳、树根、果子核儿
甚至还有半拉大型猫科动带着颅骨的肋巴条子,以及半扇轿车车门
所有人都悄悄吞了下口水,默默远离了这个巨物。
直到“扑通”一声。
两块篮球大小的重物掉进了那堆乱七八糟的污秽中。
倪又青“腾”地站了起来,戴着手套不顾脏乱地从中把它们扒拉了出来。
她捧着那两块东西,耳朵有些发红,目光炽热
“找到它了”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从一只绿毛龟的呕吐物里发现它们的。”
大兴日报的专访中,倪又青如是说道。
他们从西京归来,只带了两块原矿其中较小的一块。
另一块留在了那里,继续守护绿洲。
自此,大兴将不再受到丧尸围城的威胁。
同年七月,名为“曙光”的专项研究计划启动,无数人力财力物力投入其中,只为尽早研发出通用疫苗。
丧末六年九月十一日,历时一年零两个月,大兴医学研究所成功研发出第一批抗病毒疫苗,接种者将不会再被丧尸病毒感染。
举国沸腾。
人们将这一年定位新纪元元年,这一天被纪念位“破晓日”。
大兴城中心广场的雕像又多了另外一座更高大的。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瘦削女人,手里抱着厚如字典的实验记录。
新纪元二年,疫苗宣布已经可以量产,丧尸病毒将永远称为过去式。
而此时的大兴已经今非昔比。
干净整洁的街道,新的高楼平地而起,停摆数年的工厂开始复工,学校里重新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西京已经成为了大兴最大的粮仓,而大兴附近的农牧区也在复苏。
早樱又一年坠了满枝,阳光和风像往常一样温柔。
只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圣维特教堂,鲜花簇拥的大道上,红毯铺了很长。
脖子上系了蝴蝶结的白色狗子蹲在台前,头顶蹲着同样被扎了蝴蝶结的猫。
台下坐了很多人。
有楼下经常帮他们照看小平安的大妈,有走街串巷卖包子很多年的姑娘,有被肖深蔚包扎过胸口的兄妹俩,还有更多在那个绝望的黑夜里记住了那个身影的大兴人
李叔坐在角落里,看着台前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人,摸了摸怀里的一张旧照片,抹了抹眼睛。
照片上,他的小女儿坐在男孩的自行车后座上,两个人朝着镜头笑。
唐邱和平瀚海穿着同款的黑色的礼服,担任了这里的司仪。
已经三岁了的小平安穿着裙子,头上戴着花环,手里攥着放戒指的小盒子。
肖深蔚看着眼前同样身着洁白礼服的爱人,眼睛突然有些模糊起来。
从沃城到大兴,从大兴到京都,从西京到南泽,再回到这里。
数千公里路程,一千六百多个日夜。
在他还被病毒侵袭的那段日子,他曾经觉得每过一天,每多看容允一眼,都是上天的施舍。
这个人会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你不是丧尸,你只是生病了。”
这个人在城破那天,舍命把他从尸山血海之中推了出来。
这个人曾在重伤之下拼死宰了那头趴在他身上的丧尸,在他醒来后捧着那丧尸的晶核说“我杀了它你看。”
这个人会在雨夜里,在偌大的南泽找到他,抱紧他,对他说“我带你回家。”
而现在,他站在这里。
用健康的身体,用清澈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即将与他共度余生的人。
那个人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倒影。
肖深蔚听见他说
“我不慕天地,不信神明,从你扑在我身上为我挡住那些攻击的时候起,你就是我毕生的信仰。”
“从濮城到大兴,全程四百七十二公里,我活在你的背上。”
“这条命是你的,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从前的从前,以后的以后,都是你的。”
“路还很长,你愿不愿意借我一只手,成为我余生唯一的光”
年轻的aha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注视着他的信仰。
然后他的信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光
“我愿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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