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里, 古堡主人和他怀里的那个人好像自带光源, 相似的两张脸让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古堡主人抱着那个不知道是沉睡还是死了的青年, 黑暗里, 原本笑容温雅矜持的面容,虽然唇角的弧度高高翘起,笑容灿然生辉, 栗色沁凉的眼眸一瞬不瞬直视着大家, 却给人一种极致阴郁近乎瑰丽的危险。
谢刹同样一眨不眨盯着古堡主人怀里的人,即便是朦胧的黑暗下他也清楚地认出来,那个雪发玉颜的青年, 就是他的方士。
这一次方士难道也跟着他一起进来了镜子里
对于这个人, 谢刹是绝对不会放着不管的。
“天那, 这是什么”其余四个客人忽然惊呼一声。
谢刹随着身旁的客人迅速往后看了一眼, 发现身后的走廊里站着一个半透明的人, 不, 准确地说是半透明的鬼。
这个鬼正是昨晚谢刹余光看见的那只。
惨白的皮肤和惨白的看不清式样的衣服,连头发也是惨白的,只有无神的眼珠子是灰白的,像个纸人或雕塑一样。
但是,这个纸雕随着大家的惊呼却慢慢转过了头,无神的灰白眼珠看着这个方向。
除了房间里的古堡主人肩膀微微抖动, 发出被愉悦到了的忍笑, 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任何人见到那个惨白的东西第一眼都会明白, 这就是那个鬼
“鬼, 鬼来了,快跑啊”
第一个发出惊呼惨叫的人未能跑开,在他发出第一声后,堵住走廊通道的那个鬼就忽然动了,像是迅速闪现到人群里,薄薄的半透明的纤薄手指像是刀锋一样,瞬间割断了客人的脖颈和气管,鲜血喷泉一样撒出去。
其余人都惊呆了,呆呆地被鲜血糊了一脸,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半响,才终于回神,纷纷语无伦次地惨叫着疯狂向外逃命一般跑走。
房间不大,鬼杀人的方向和床的距离不远,鲜血同样喷洒到了抱着方士的古堡主人。
谢刹看到,对方玫瑰色的唇微张,抬着线条精致的下巴,任由血线落到他的唇上,还有一些洒在那玉一样皎洁的脸上。
男人发出极轻的长长的叹息,品尝着鲜血的滋味,用雾霾蓝西装胸口装饰用的白色手绢随手擦掉脸上的血迹,将血污的洁白手绢弃置一旁。
饮过血的唇更红了,唇角的弧度却缓缓敛下,显出晦暗低落的无趣来。
那双栗色沁凉的眼眸也微敛,栗色的瞳孔泛红又泛黑,无神地看着门口的谢刹,奢靡低沉的嗓音呢喃“嗯,宴会正式开始了,要一起来尝尝吗”
谢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怀里的方士身上,对方洁白的方士服也喷洒上一道血线,但那张沉睡的面容却宁静安然,并没有和古堡主人同样的异化。
古堡主人忽然笑起来,极低的笑出声,微微挑眉,忍笑的声音说“这个人不行,是不可转化的。”
他缓缓抬手,仰头动了动脖颈,撩了撩被蓝色带束在脑后的长发,无辜好奇地看着谢刹“嗯,你不逃吗”
惨白的雕塑一样的鬼,并没有狰狞之色,无神无魂的状态,此刻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咬在被它杀死的客人的脖颈,吸食着鲜血。
在古堡主人提醒谢刹的时候,鬼已经吸完了死去客人的血,慢慢朝着谢刹转头。
谢刹没有逃,而是抽出腰间的长剑,直接朝着鬼横劈过去。
鬼的头颅掉在地上,没有任何一丝血液涌出。
但是,很快的,鬼的尸体之上就长出了一颗新的头颅。
而地上沾满鲜血的头颅也缓慢地长出另一个身体,分裂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鬼。
与此同时,地上被鬼杀死吸食了血液的客人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也和鬼一样站了起来,张开嘴露出獠牙咬上旁边由鬼头颅延伸出的新鬼的脖颈,像是大口大口的吸着血。
几息之间,两个鬼诞生了,三个鬼一起朝着谢刹看去。
谢刹的剑再次砍去,控制着不让它们分裂。
三个鬼皮开肉绽,却不会流血,最多也只是踉跄倒地,很快就再次爬起来,缓缓向着谢刹走去。
“嗯,只是这样可是杀不死它们的。”古堡主人仍旧坐在床边,一手抱着那个沉睡的方士,一手撑着自己的侧脸,歪着头看着谢刹眨了眨眼,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淡淡地说,“小心了,后面还有。”
谢刹回头,在走廊另一侧,男女管家和六个仆人一起向他走来,每个人都脸色惨白,露出尖锐的獠牙,眼神嗜血狂热。
谢刹再次看向古堡主人怀里的方士,在被十一个鬼前后夹击前,不得不向外退去,寻找一个开阔的视野。
这个蔷薇古堡固然危险,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在第七晚前都还算平安,谁都没想到第三晚这里就露出这样狰狞残酷的一面。
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什么让人长生的秘密吗
“当然有啊。”
就像是知道谢刹在想什么一样,古堡主人抱着沉睡的方士走出来,坐在花园的栏杆上,看着夜色蔷薇庭院中不断和十一个尸体拼杀的谢刹。
他的目光随意地落在身后的古堡,和另外三个拼命隐藏着自己的客人远远对视一眼,随即就收回目光看向谢刹,轻慢自若的样子,轻轻吹了吹刘海。
奢靡的嗓音有些无趣“为什么要抗拒呢你们来到这里不就是想要找到永生不死的秘密现在,秘密就在眼前了。不是说过了吗会满足客人们的愿望。”
男人露出灿然的笑容,只有几息,他抬着下巴,修长雪白的脖颈,喉结微动,居高临下。
眼神温雅平静地看着执剑挡住鬼的利爪的谢刹,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天真又矜傲的孩子气口吻“就像之前的客人一样,并不是失踪或者死了,而是变成跟古堡里其他人一样,不生不死的存在。你们也一样,只要被轻轻咬一口,很快整个世界就会不同了。”
古堡主人的话让所有人露出吃惊的神情。
不仅是谢刹,还有在谢刹以一敌十一个鬼的时候,隐藏自己,还想趁机搜查古堡秘密的其他三个客人。
他们都听到了古堡主人的话。
被咬一口就能长生不死
鬼的状态令人害怕,但是古堡其他人,尤其是古堡主人自己的状态极为自然,并没有令人想到怪物一说。
甚至跟谢刹对战的那十个鬼,样子也毫无恐怖狰狞,只是充斥着一种令人畏惧的不可杀死的强大。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有一个客人从藏身之地站起来,好在很快就被其他两个客人拉了回去。
古堡主人并不在意,他微微张着唇,神态轻松矜傲,仿佛毫不在意他们的决定,自信无人能抵抗诱惑一样,对结局毫无悬念。
他只是看着谢刹。
“怎么样要留下来跟我一起吗”
谢刹再一次逼退那些鬼,趁他们卷土重来之前,看着古堡主人“你怀里的人是我的人,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你说他不可转化是什么意思”
古堡主人垂眸看了眼沉睡的方士,像是忍不住想笑,却又按捺住了一脸无辜平静,手指抬起撑了撑额头,像是在想该怎么回答。
他看着谢刹,无辜无趣的样子“因为已经转化过了啊。”
他指着自己,唇角缓缓上扬,栗色的眼眸露出灿然惑人的笑意一瞬不瞬看着谢刹,奢靡的嗓音藏不住的笑意“我不就是转化后的结果吗”
“一派胡言”谢刹说,清隽的脸上毫无情绪和动摇。
古堡主人并不在意他的冥顽不灵,只是轻慢地笑了一下“不着急,现在才是第三晚,还有时间慢慢来。”
他懒洋洋的站起来,抱着怀里的方士往古堡之内走去,忽然顿了顿,回头懒懒地看向和卷土重来的鬼拼杀时仍不忘往这边走的谢刹。
谢刹“站住把他放下”
古堡主人当然不会,但他漫不经心地回望着谢刹,挑眉说了一句话“看来你想不起来了啊。嗯,给一点提示好了,我是耀祖,覃耀祖。”
谢刹乌黑的眼眸沉静,一眨不眨注视着对方走远,消失在古堡深处。
怎么可能,这个古堡主人,有着和方士的本名一样的名字。
还有那句话,什么叫做他是方士转化后的结果
一夜的拼杀,即便是谢刹也额头渗出汗水来,濡湿了眉睫,他面无表情,挥剑的手指没有一丝不稳。
直到东方破晓,像是从古堡房间传出一道光,下一瞬谢刹在景王朝的寝宫床上醒来。
又是一场梦境。
越来越凶残可怕的梦境。
谢刹感觉到挥剑的手臂沉重,仿佛连胸口的心跳都和梦中一样。
紧接着,他想起了什么,立刻起来。
床上并没有昨夜睡前的枯骨。
谢刹脸上的神情微微放空,乌黑的瞳孔颤抖不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星之呢星之去哪里了”
又是这样,一旦进入到夜里的蔷薇古堡,谢刹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夜里的谢刹更为冷静淡漠,他会打从心底里忘记星之这个人,忘记他的挚爱。
但是,只要在景王朝醒过来,年轻的陛下就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星之。
可是,星之不见了。
就连昨夜的枯骨也一起不见。
星之被他带进了那个蔷薇古堡吗梦里那个神秘危险的古堡主人,是星之在另一个世界的样子吗
和自己一样,会性情大变,变成另一种样子,和自己一样忘记对他的感情。
可是,为什么星之在蔷薇古堡里会自称耀祖
还有方士,方士为什么也出现在了蔷薇古堡,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不动不醒
一切的疑惑似乎只有方士能解答了。
谢刹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梳洗,立刻向国师修行的仙阁走去。
仙阁却并没有国师。
“陛下是不是记错了,本朝并没有国师,陛下曾说要等星之大人归来再行设立。”
谢刹乌黑的瞳孔骤缩,轻轻地说“你说什么”
修行的方士们恭敬垂首“陛下节哀,星之大人仙逝已经三天了。”
谢刹一动不动,忽然推开他们,径直闯入仙阁之中。
仙阁是景王朝皇室给方士修建的都苑,独立于钦天监之外的清净之地。
仙阁之中,一片缟素。
紫檀棺木之中,躺着一个人。
谢刹推开重重阻拦,一把掀开棺盖,看到了棺中的人。
一片枯骨,几乎不成人形。
就像是他昨夜看到的,星之在他面前死去一样。
谢刹清隽的面容一片固执,毫无情绪,乌黑的瞳眸却颤抖着。
啊,他想起来了。
十年前离开自己的方士已经三十四了,但十年之后他见到的国师,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有黑色的头发雪白。
昨天他看着那个人,却没有一丝疑惑。
他的方士就是星之,他的方士死了,就是星之死了。
为什么会忘记呢
因为,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实,等待十年,却是这样仓促失去的结局。
所以他忘记了,只记得他的星之回来了,不记得死去的方士就是他的星之。
“不可能,他一定还在,他不会离开我的。”
那面镜子,那面镜子就是星之回来之后,死前带给他的。
星之说“陛下想知道的一切,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果然是还要再回去那个可怕的蔷薇古堡吗
是了,谢刹想起来,他把他的方士留在了那个危险的古堡里。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景王朝的现实再度被改变,所有人又一次记起来方士已经死去这件事。
只要他把星之从镜子里再带回来,一切就能回到从前,星之会再次复活,和他在一起。
谢刹的手指抚摸着棺中的枯骨,带着淡淡黑眼圈的眉眼轻柔“请你再等一等,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无论那个蔷薇古堡有多可怕,都会再一次将那个人带回来。
唯一不可控的因素是谢刹自己,每次一进入蔷薇古堡,他就会变得淡漠起来,并且坚信自己并没有一个叫星之的挚爱。
但有一点蔷薇古堡里的谢刹没有忘记,他还记得方士就是星之,记得要带回他的方士。
他只是忘记了,他深爱着他的方士。
在那个危险的古堡里,人似乎都会变得奇怪起来,忘记生前最重要的感情。
蔷薇古堡的主人也是,他还记得耀祖的名字,却不承认自己就是星之,也不记得对自己的感情。
但是不要紧,只要回到了景王朝,一切就会再次变回来。
才刚刚醒来,谢刹就已经开始期待夜晚到来。
然而,皇宫里再次谣言纷传。
“昨夜又死人了,这一次当班的整个侍卫团都死了。”
“十几个人,无一生还,还有人被砍成两半。”
“鲜血浸湿了御道,太可怕了。”
“这些可都是大内的高手啊,对手一定不是人吧,是妖孽吧”
“听说脖子上有被咬过的痕迹,失去了一部分鲜血。”
“大理寺有新进展,昨夜有一个宫女撞见了现场,好像看见了那个凶手。”
“真的吗究竟是什么人”
“长得很俊,天黑又害怕,没看清脸,但是个男人”
“大理寺为什么还不抓人”
“因为称述到一半,那个目击证人就疯了,突然大喊大叫跪地求饶晕了过去,审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今晚一定还会死人吧”
“看样子是的,已经加强了警戒,希望陛下不要有事。”
“那个妖孽不会这么大胆吧究竟是什么人呢”
“还记得那位方士大人吗”
“离开了十年,忽然回来的那位吗”
“是啊,说句不敬的话,事情就是从那位大人忽然归国开始的,未来得及面圣就忽然死去,说不定执念不消,一定想要找到陛下面圣,才不断出现在皇宫附近,又是修道之人的魂灵,想想看多可怕。”
“如果真的是那位大人,听说他是等待面圣的时候,忽然惨死驿馆,到底是谁杀死了他呢那位大人若是在天有灵,难道不应该为自己报仇吗”
“说得也是。”
“希望大理寺早日找到凶手。”
“希望今夜不要死人了不要死太多人”
天很快就黑了。
尽管蔷薇古堡已经撕去表面的温和,变得狰狞可怕,但谢刹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他最重要的宝物遗落在了那里。
在进去之前,谢刹在手臂上用清洗不掉的颜色写下把星之带回来,他对我很重要。
如果自己再次进入蔷薇古堡,再次被篡改了记忆,只要看到这行字,就会明白自己的坚决,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蔷薇古堡的第四天。
这一次,谢刹仍旧出现在了蔷薇古堡的大门外。
他主动推开了大门。
花园之中一片僻静,没有一盏灯火,唯一的光源在古堡的建筑之内。
这次没有男管家和他身上的男仆开门,接引。
谢刹主动走进了古堡之中,沿着大路往古堡的建筑走去。
站在门口,里面似乎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音。
谢刹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略略思考了几息。
他想了很多东西。
比如腰间的剑,比如可能遭遇到的危险和应对之策,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再次回来这里。
自然也看到了手臂上,自己进来之前留下的字迹。
年轻的陛下清隽的面容一片冷静,乌黑的瞳眸淡漠极了。
真是愚蠢,他想。
夜里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理智清醒,自然想到了所有的线索。
蔷薇古堡有问题,古堡的主人和方士不但长得相似,而且都有一个叫耀祖的名字。
无论是在景王朝见到的方士,还是在蔷薇古堡里见到的方士,他们都和十年前的方士一样,这显然是个极大的漏洞。
现在想想,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陷阱。
古堡的主人装成方士,将通向蔷薇古堡的钥匙镜子,交给自己,有意无意引诱自己来到这里。
“想把我也变成吸血鬼吗”谢刹轻轻地说。
这样的长生之法,未免可怕。
谢刹再次看向胳膊上留下的信息把星之带回来,他对我很重要。
留下信息的那个自己很坚决,朱砂的痕迹刻进了血肉之中,就算清洗掉了也会留下痕迹。
如果一开始将镜子带给自己,就是蔷薇古堡的阴谋,显然真正的方士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
“你想带回来的人是谁呢既然是星之,那就是那个沉睡的方士吧。”
在景王朝的谢刹想起来所有一切以后,蔷薇古堡的谢刹也认同了一点自己现在的状态有问题,似乎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情感淡漠得不正常。
其实,如果景王朝的自己不留下这样的字迹,谢刹更想带回去的是这个蔷薇古堡的主人。
毕竟,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他。
为什么给自己那面镜子,蔷薇古堡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说这里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秘密
以及,目前最大的疑惑,为什么景王朝已经没有了方士和挚爱的青年,为什么宫廷还是不断有惨案发生杀人的到底是谁
整理好了所有思绪,谢刹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古堡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女管家和男管家拿着奇怪的乐器演奏着旋律迷人的音乐。
三位客人安静庄重地坐在沙发上,脸色强作镇定,不知道是有和谢刹一样不得不回来的原因,还是他们自己也无法拒绝一到夜晚就进入这里来的神秘邀约。
但看着那三个人虽然紧张却勉强冷静的样子,看来是前者了。
果然,长生不老的诱惑,即便有死亡的威胁在,也叫人难以抗拒。
不过,谢刹注意到,经过昨夜,客人们又减少了一位。
古堡的主人端坐在一架钢琴前,在谢刹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带着温雅无害的笑容弹奏着一首韵律神秘而迷人的音乐。
乐曲渐入佳境,随着手指疯狂的跳跃有一种癫狂恣意的节奏,仿佛随时就会有一群吸血鬼出现,神经质地咬住客人们的脖子,在杀戮和进食中狂欢跳舞。
这时候音乐却戛然而止,在乐曲的气氛最狂乱的时候。
啪啪啪
今夜古堡的主人穿着纯粹的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衣让他身上的颜色黑白分明,衬得上扬的唇角越发得红润如玫瑰。
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覃耀祖看着最后一位姗姗来迟的客人,微微仰着下巴,笑着说“欢迎诸位来到蔷薇古堡,希望今晚的安排令诸位尽兴。”
“长生不死,我想要长生不死。”一个客人猛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浑身发抖却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看上去很憔悴,一副被病痛折磨的样子,神经质地睁大眼睛“请问,要付出什么代价才可以让我长生不死”
覃耀祖仍旧微笑着,扬起笑容的唇抿了抿,抬着下巴偏着头看人的样子,有些轻慢无趣。
“嗯,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憔悴的客人眼里有着对死亡的恐惧,泪水溢出“求求你们,今夜选我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明天。”
女管家示意托着红石榴汁做的饮料走进来的女仆,给客人们一一端上,闻言忍不住皱眉,脸上仍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既然这是您的要求,请跟我来吧。”
客人感激涕零地跟着女管家离开,再也没有昨夜的恐惧,或许只是因为,迫在眉睫的死亡比鬼更可怕。
这一次,其他两个客人没有再拦他,只是脸色有些不好,似乎还在陷入挣扎,摇摆不定。
谢刹站在不远处,位置更接近覃耀祖弹钢琴的地方,既没有落座,也没有和其他两个客人坐一起。
最重要的是,那个位置离走廊更近,是最快可以到达昨夜那个放着方士身体房间的路径。
“怎么,你们一天只能转换一个人吗”
谢刹挑衅一样突然的开口,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睁眼看来。
他的语气淡漠,清隽的面容也理智得毫无情绪,但还是叫人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覃耀祖抬着眼眸,像是讶然像是忍笑,眼底带着一丝纵容有趣看着他。
男管家有些不快,强忍着依旧礼貌地说“客人这是什么意思”
谢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神情,乌黑的眼眸坚定“你们的顺序是怎么安排的为什么刚刚那个人可以随意想要排在前面就可以排在前面”
覃耀祖按捺下唇角的弧度,眼底似有所无的宠溺,无辜无害地看着他“客人的意思是想排在前面吗为什么大家之前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的。”
谢刹平静地看着他“之前是之前,我突然想通了,早些接受转化,似乎得到的力量能更强大一些。比如你,似乎就比这些人看上去要高级很多。我来这里并不是想要和普通货色一样的身份,更高级的角色才可以满足我。”
谢刹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另外两个还在陷入挣扎的客人当场愣住,惊呆了。
原来,现在已经不是生或者死,而是更强的力量和更高级的存在,这样进化的角度之争了吗
之前还一个个躲着,避免成为下一个,因为之前那个客人主动要被转化,想着可以拖过一晚上的两个客人,顿时着急起来。
谁也不想低人一等,付出同等的代价却成为不入流的仆人,如果可以更高级,更强大的力量,谁不想要呢
但重点是,这个人说得是真的吗转化顺序真的和力量有关系吗
覃耀祖无辜地看着谢刹,还眨了眨栗色的眼睛“你说得对”
他的话让男管家和其他还留在这里的仆人都一起看过去。
那两个客人顿时沸腾一般站起来,热切地盯着他们。
覃耀祖微微扬着头,雪白的颈项上喉结动了动,栗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谢刹“转化顺序当然很重要,在血族之中,按资排辈的传统不比你们人类差,越是辈分高的能力越是强大。当然,被谁转化也很重要。”
谢刹平静地说“一天只是转化一个吗”
覃耀祖又笑了一下,眼底的忍笑像是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轻慢地挑眉,却纵容了“是啊,只能一个。”
谢刹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他“这里身份最高的人是你,如果你来转化我,需要什么条件”
覃耀祖笑着抿了抿唇,栗色的眼眸温雅一点矜傲“正确答案是,需要郑重的仪式,最好是第七天晚上,很多血祭祭品,但是对你,我可以破例,任何时候,只要你觉得可以,我都可以立刻进行转化。”
那双栗色的眼眸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出是真切的温情,危险的温柔,还是轻慢敷衍的深情玩笑。
就和这个人一样,无处不在的若即若离的疏离。
在他话语之后,另外两个客人争先恐后地站起来,拼命诉说着自己的价值和可以付出的代价,希望能得到古堡主人亲自的转化。
谢刹看着那双栗色的眼眸,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只是看着。
“第七天。”谢刹说。
覃耀祖就在原地,似有若无的微笑着,对他颌首点头。
谢刹盯着那双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真切,来确定他的底线“在那之前,我要带走我的方士。”
“可以啊。”覃耀祖一动不动,仍旧留在原地,微微抬着下巴,脸上是淡淡的温和,眉睫垂敛遮挡了眼眸里的微凉,奢靡的嗓音如同耳语呢喃。
谢刹看着他,确定那个人不会突然反悔,向着走廊的方向走去。
在他回头之前,目光一直注视着覃耀祖。
覃耀祖只是坐在那里,耐心的样子,像是期待着不久之后一样,没有任何的不稳定,会突如其来做出危险举动的表现。
直到视线被走廊的墙壁中断,谢刹才回过头,快速向着那间屋子走去。
门和昨夜一样没有上锁,谢刹轻轻一扭就打开了。
雪发玉颜的方士仍旧沉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谢刹走过去,手指轻抚对方皎洁无暇的面容,柔软但是没有丝毫温度。
当他抱起这个人的时候,那双闭上的眼眸,纤长美丽的睫羽忽然动了动。
“星之。”谢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叫着他为方士取的字。
那双眼睛在谢刹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像是从一场久远的梦境里醒来。
水蓝色的眼眸即便是夜色之中,也看见蒙着澄澈温柔的水色。
他看着谢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就再度陷入沉睡。
那句话是“不要带任何东西去那个世界,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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