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景王朝。
“昨夜心跳曾经跳停过一段时间确定暂时没有问题吗劳烦诸位近来仔细一些”温雅和煦的声音难掩在意。
“星之大人请放心陛下还未曾加冠至少还有十年之数”
虞星之的站在殿外, 和他说话的是太医院的掌院大人和最有名望的圣手。
宫殿之内,十九岁的谢刹静静站在室内, 透过开启的门缝那一道光,看着虞星之和他们交谈, 乌黑的眼眸安静一眨不眨。
等虞星之送走太医院的人回来后,谢刹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清隽苍白的脸显得温顺。
方士水蓝色的眼眸澄澈无垢, 注视着谢刹,向他走来。
谢刹也在看着他, 皎洁无暇的面容,即便不带丝毫笑意也显得柔和亲切,眉眼的温柔毫无痕迹, 没有真切的温度,想要一直一直占据。
“陛下又哪里不舒服吗”
昨天晚上,十九岁的陛下睡着之后,忽然心跳暂停了几息,虞星之及时唤醒了对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随后便捂着对方乌黑安静的眼眸, 温言哄他继续睡了。
但是, 虞星之自己却彻夜未眠。
景王朝皇室早逝的顽疾一直威胁着年轻的陛下, 身为方士的虞星之无法不在意, 未曾想到谢刹还只有十九岁, 征兆却已经开始了吗
“陛下,陛下会照顾好自己的,对不对”
谢刹安静地看着他“你要离开我吗”
“我希望陛下能活着,一直一直活下去,存在这个世界上。”
谢刹眨了眨眼“王朝每一位皇帝都在派方士寻仙问药,却没有听说有任何一位皇帝真的长生。”
虞星之轻轻摸摸他的头,清澈的眸光温软专注,呢喃低语“想要努力试试,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的长生不死的,人,宇宙万物,都是一样的。只是想要时间可以稍微久一点,剩下我一个人,想起陛下的时候不会太孤独。为了这一点,想要尽力一搏。”
谢刹看着那个人,乌黑的眼眸深处一片沉静“嗯。”
景王朝所有的皇帝都有一个属于他的方士,一生都在寻找这样一个交托性命的人。
每一个方士都会竭尽全力,为他的陛下找到延缓生命的方式,没有一个方士比他的陛下活得更久。
虞星之待在谢刹身边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他本该更早就出海游历的。
一直以来每次萌生想法都会被谢刹阻拦,但现在,谢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征兆,无法再什么也不做了。
事实上,敦促虞星之出海寻找长生的,最重视此事的是景王朝的皇室。
因为景王朝的陛下人均早逝,活不过三十岁,新的陛下均由皇室内部挑选,皇室向来淡泊隐匿于世俗,所以地位崇高,在某些方面有一种神秘的特权。
皇室的人自虞星之术法大成,就开始不断催促他出海。
谢刹的疑问虞星之也有“从王朝伊始至今,八百年历史,有哪一位方士是真的找到长生之法了吗”
皇室的人却肯定地说“有。往昔无数先辈的努力并非徒劳,如果长生之说当真无望,仙阁和皇室又何必执着多年就算往前没有一位陛下得到它,那也只是差一点点而已,也许你,就能令陛下达到。”
皇室含糊又肯定的神秘态度,暗示着这里面有一些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真正出海寻仙的方士才能知晓。这个秘密可以救谢刹。
于是,虞星之坚定了辞别陛下离开故土的想法。
唯一的阻碍是谢刹,但好在,这一次谢刹同意了。
心跳骤停这件事,不仅仅是让虞星之发生了变化,谢刹也一样,但虞星之却没有意识到。
景王朝的夜晚,戌时过半。
“陛下,时间到了,您该起了。”
虞星之出海的那一晚,谢刹独自一人入睡,在他睡着不到一刻的时间,门窗紧闭的寝殿内,却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的衣饰上有皇室独有的纹络。
明明正是休息时间,对方却叫醒谢刹,说该起床了。
床上的谢刹睁开眼睛,乌黑沉静的眼眸,就像是从未睡着。那张缺乏情绪的面容之上,有一种过分冷静的淡漠,仿佛剥离了一切感情。
被叫醒的谢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惊讶,笔直地坐了起来,无声无息下床。
黑袍人恭敬地行礼“恭喜陛下觉醒,从今日开始脱离平庸的人类,进入长生仙域。今夜,是您开始转化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您可以尝试进入您的领域了。”
寝宫之内,黑袍人和谢刹眨眼间消失不见。
悬崖峭壁之上的古堡里,出现了一位异世界的王。
谢刹看着迥异于景王朝的古堡“朕的领域”
黑袍人恭敬解释“王朝始祖得遇仙缘,此为仙人府邸传承,每一代只有最强的王能得到府邸的继承权。陛下天赋异禀,这里是您的了。您可以任意掌控这里的任何东西,带任何人前往此处。”
谢刹冷淡地看着黑袍人,在他的记忆里,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那个水蓝色的眼睛的青年。
身为人类谢刹的记忆并没有消失,但只在白天他沉睡之后复苏,夜里的时候虽然也能想起,却隔着厚厚的壁垒,只是记得,毫无感同身受。
在夜晚的谢刹的记忆里,他的世界只有一夜,出生点是昨夜,唤醒他的是一个方士,叫虞星之。
那个人关切地看着他,似乎因为他的胸腔里没有跳动的迹象,于是谢刹就模拟了跳动。
一整夜他什么也没有做,模拟自己人类的状态闭上眼睛,这样那个人就会睡在他旁边一直陪着他。
好饿。
青年的身上有清甜的香味,世界上最好闻的气息都在这里了,隔着薄薄的肌肤,让他的牙根发痒。
像睡在一朵初绽的玫瑰旁,忍耐着不去破坏那朵花的无暇,直到忍受着饥饿在天亮睡着。
谢刹很不高兴,因为今夜他的身边没有那个人。
“带任何人来这里”谢刹冷淡地说,“这个人也可以吗”
面前黑色的水雾凝成的镜像里,浮现出一副画面,一艘行驶在黑暗大海的船,沉睡在床上卧室的青年。
看到镜像里出海寻仙的方士,黑袍人没有任何异样“当然,这本就是为您准备的。但,在那之前,您需要先接受洗礼。”
谢刹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冷淡倦怠的样子,随便他们如何。
黑袍人小心翼翼地将新生的王带到大厅,悄然离开,会见了皇室的长老团。
“如何”
“似乎记得那个方士,但并不在意,对方士的血液开始出现渴求,想要直接带去领域里。”
“还没有接受过洗礼,已经开始想要血了吗而且,也是那个方士开启了他的觉醒,果然是历来最强大的术士吗这样的话,能使用很久吧。”
“只要延缓那个方士被转化的速度,在他也变成血族前,我们可以使用很久他的血液。”
“充满力量的年轻纯净的血液,已经等不及了,什么时候开始仪式”
“陛下也等不及了,现在吧。”
故事或许可以这样说,很久很久以前,八百年前,景王朝初代的皇帝陛下派去寻仙问道的方士,遇到了真正的长生之人,一个吸血鬼。
吸血鬼咬了方士,并转化了他。
被转化的方士回到故国,咬了王朝第一位陛下,从此景王朝的皇室便成了血族。
一代代的转化,皇室血族后裔的血脉杂质太多而力量渐渐流失,即便不死却无法维持青春,维持人类的外表,不得不假死隐匿起来。
并且,吸血鬼是无法诞生出婴孩的。
皇室为了自身的长生不老,严格限定了转化的人数和方式。
不仅如此,为了得到更为强大稳定的吸血鬼血统,他们筛选出人类皇室的优秀者选为新的帝王,再从人类的特殊能力者中选出最优秀的人成为皇帝专属的方士。
在条件成熟的时候,用方士的血来洗礼帝王,这样转化的帝王最有可能觉醒吸血鬼始祖的能力。
如此,其他皇室血族就可以通过分食方士的血,让自己杂质的血族血统得到淬炼新生,长长久久的长生,实现真正的不老不死。
这一代的谢刹,是被选择出的帝王。虞星之是被选出来的血族祭品。
当谢刹第一次出现夜晚心脏骤停,那就是血族的血脉觉醒了。
所谓让虞星之出海寻仙,只是一个合理让他从这个王朝消失的陷阱。
虞星之离开大陆的第一晚,在航行的船上凭空消失,被带到血族始祖的领域。
方士沉睡着,水蓝色的眼眸被蒙上黑布,施法捏诀的手被捆缚缠住,让他不能挣扎反抗。
蔷薇藤蔓勒住他的唇,让他不能念咒,纤细雪白的颈项露出,方便被咬住。
“为什么”方士从深海的船上醒来,在看不见的阴森的古堡,感觉到四周蠢蠢欲动的危险。
夜晚的谢刹站在他的祭品面前,乌黑的眼眸微垂,清隽苍白的面容没有感情,只有眼底的淡漠和冷倦专注。
吸血鬼冰冷没有温度的手指轻轻落在那柔软温暖的玫瑰一样的唇上,尸体一样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方士纤细脆弱的颈项。
“年轻的方士,不是想求长生吗”
谢刹没有说话,只是淡漠专注地看着那个人。
说话的是他身后黑暗里那些等着在谢刹吸食之后,瓜分方士血液的皇室血族。
“这里是可以让你得到长生的地方。”
谢刹看了眼说话的血族,他们太吵了,他只想自己好好看看这个人,并不想说话也不想任何人跟这个人说话。
被苍白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神制止的人,收敛了邪恶的取笑,低下头退开几步。
蔷薇的刺刺破无暇的肌肤,手腕,脚腕。
鲜血顺着藤蔓和花蕊蔓延游走,汇聚在一朵朵蔷薇花里。
谢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着迷地感受着指下的人,交换血液,变得和他一样。
“可以了,您可以咬他了。”
谢刹张开嘴,尖锐牙齿抵在那脆弱的颈项。
他没有咬下去,轻轻地克制地舔了舔,像是舔玫瑰上的雪。
虚弱的方士垂下头,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失去了意识。
谢刹迷茫地眨了眨眼,以为那个人在向他索取拥抱,迟缓地抬手,也拥抱着了他。
那些胜券在握的血族慌张惊叫起来“陛下等一等,他并没有吸收您的血,快些停止,仪式不成功,失血过多他会死的”
他们当然不是在乎方士的死活,只是怕他死了,自己就无法得到更多的血,无法淬炼身体杂质化的血,虽然长生,却还要衰老。
束缚的蔷薇尖刺消失,谢刹抱着那个方士,并不理解他们的惊惧,只觉得这些是竞争者。
“滚出去,不然,就杀了你们。”
血族们懊恼悔恨,却无计可施。
新生的血族陛下犹如一张白纸的婴儿,虽然力量空前强大,却并不懂得血族的知识,一切凭借本能,把他们这些臣民当做抢夺食物的敌人。
而那个血液精纯的方士,凭借自身就能让陛下觉醒的人,居然是不能被转化的,排斥任何的血族血脉,哪怕是陛下本人的。
他们绝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太过功利,竭泽而渔的转化仪式出了问题。
一般方士被转化,都是被每日取用鲜血,一点一点慢慢置换的。
但这个方士的力量太强大了,所有人都没有忍受住诱惑,唯恐方士先一步被转化后就无法得到他人类时候的血,也害怕谢刹发现他们的目的后不会同意,在仪式开始前就各自取用了他的血。
贪婪和欲望推波助澜出不成功的仪式,破坏了所有的可能。
但虞星之竟然没有死。
或者说,他就要死了。
谢刹淡漠地看着他,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血强制渡给他。
不成功的仪式,直接大量喂食给虚弱的祭品拥有血族始祖血脉的血液,这样无疑会彻底摧毁祭品的价值。
但方士是不可转化的。
方士本人的血液并没有融合谢刹吸血鬼的血液。
他也没有死,另一个人在方士的身体里睁开了眼。
正常时候的方士雪发玉颜,水蓝色的眼眸即便睁开也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过分虚弱垂死的病人。
被转化的那部分方士,是一个比任何血族所见都邪恶危险的恶魔。
当被转化的那一半醒来后,方士的样子会发生改变。
更加雪白的肌肤,象征方士力量的水蓝色眼眸变成深栗色,沁凉的死气,总是灿然的笑容,像是随时打算收割谁的生命。
“你在干什么”夜晚的谢刹醒来,以吸血鬼的身份回到蔷薇古堡,见到了那个被转化体。
彼时,这个黑色长发栗色眼眸的方士,正咬在一个皇室血族的脖颈上,那个血族一脸惊恐无神,几乎毫无反抗地被吸成干尸。
谢刹走过去,不悦地皱眉,将那个险些被吸干的血族揪起来,扔出他的领域。
“为什么要吸他们的血说过了,这种杂质的血液,会给未转化的身体造成负担。”
覃耀祖微微抬着下巴,玫瑰色唇上还留着一点血痕,轻慢温和的眼神看着谢刹,像是宠溺像是有趣“父亲,不高兴吗”
谢刹静静看着他“为什么叫我父亲”
“是因为你的血,我才醒来的。”覃耀祖温雅无辜地说,“在血族的概念里,就是父亲。”
谢刹平静地说“我也是因为没有转化的那一半的你,才醒的。我要叫你父亲吗”
覃耀祖忍笑,天真随意的口吻“那你该叫父亲的,是虞星之不是我。”
谢刹瞳孔淡漠,转身往里走“有什么区别”
覃耀祖站在原地,似有若无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真的,在你的眼里没有区别吗”
谢刹没有回头,清隽冷寂的面容,有一种失去了所有感情,宇宙深处没有归处的孤寂。
他走进古堡视野最好的房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里能看到整个蔷薇古堡花园的风景,还完美避开所有日光。
身为人类的虞星之应该需要阳光,但他人类的身体快死了,谢刹所做的,是让他以最少排斥的办法变成跟自己一样的吸血鬼。
让虞星之消失,让覃耀祖稳定。
从理性解决问题的角度来说,这是最佳的方案。
谢刹自己并不希望方士消失,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有着水蓝色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温柔得毫不设防的方士。
但现在,方士出现的时候,总是沉睡着,就算偶尔醒来也不会看他,不会跟他说话,像是随时要死去一样脆弱,美丽而无用。
被转化的耀祖,对任何存在而言都危险至极,只要解决最后一点软肋,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
谢刹并不催促,只是坐在那里。
等到覃耀祖玩够了回来这里,力量耗尽,陷入休眠,漆黑的长发变回雪色,轻慢瑰丽的面容变回脆弱无害。
谢刹静静地看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咬破自己的手腕血管,将血液渡给那个人。
在天亮之前,他离开这里,回到景王朝的寝宫,闭上眼睛,让白天那个未转化完全的自己醒来,一无所知继续谢刹的人生,等着十年后那个人回来。
如此,十年。
夜里的谢刹从未接受过血液,所以直到十年也没有彻底完全转化,但是,不会支撑更久。
十年后,蔷薇古堡的方士又一次醒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温柔暖意“啊,时间到了呢,约定的十年归期。耀祖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当然。”
吸血鬼的异能,让他们能瞬间移动到万里之外异国的城堡,视为自己的领域。
但被囚禁在领域里的方士无法用同样的办法离开。
不过,只要抛弃身为人类的躯壳,就不会有这种限制了,山海皆可跨越。
以鬼魂状态回归故国故土,方士来见他的陛下。
皇室的血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士居然可以逃脱始祖的领域逃回来,没有人敢让他去见还没有完全转化的陛下,所以没有人第一时间通报谢刹。
虞星之等不到天亮,他或许撑不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于是独自进了皇宫。
戌时以后,夜晚的谢刹睁开眼醒来,没有在蔷薇古堡里找到人,又一次回来了。
他不紧不慢走出寝宫,守株待兔,等来了来见陛下最后一面的方士。
“陛下,我回来了。”
本该是感人的相见,但方士见到的谢刹不是他想见的那个。
一方是挣脱生死与故人的最后一面,一方是抓住了妄图逃跑的猎物。
方士看着眼前年轻的陛下,二十九岁的谢刹却和十年前分别前十九岁的谢刹毫无差别,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这十年蔷薇之中喂食他血液的熟悉的人,到底是谁。
“原来,是这样的吗”
有些错愕意外,啼笑皆非,但大体上是欢喜的,知道他的陛下可以长长久久的活着了。
只是一点疑惑,如果是谢刹,为什么这十年他从来不跟自己说话,不暴露身份呢
假如陛下想要他的血,他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如果那个人清醒,又怎么会这么对他
像是毫无感情的僵尸一样的古堡主人
“陛下想知道的一切,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怀着不确定的心情,将那枚铜镜放在陛下手中。
谢刹握着铜镜,看着缓缓离开他的虞星之,体内像是有两个谢刹,一个想要欢喜地抱住终于回来的星之,再也不松开。一个冷静地注视着那个人离开,清楚地明白,那个美丽无用的弱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吸血鬼和人是不一样的,无法和生而为人时候的感情感同身受,像是隔着厚厚的镜子看着外面。
但那一刻,好像是生为人类的谢刹在夜间短暂苏醒了一下,让他很难过,想要一起死去。
不仅是他死去,将那个人杀死的所有罪魁祸首,都全部毁灭。
“好啊,那就毁灭吧。”吸血鬼的谢刹和人类的谢刹,这样说。
谢刹睁开眼,在景王朝的床上醒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手臂上,并没有温暖柔和,只有冰冷和针刺的疼。
这是,彻底转化完全了啊。
他起床,穿上身为陛下的朝服,并不避讳灼烧的阳光,行走在白日的宫廷里。
皇宫里在举行盛大的国丧,因为他们年仅二十九岁的陛下在三十岁大限前还是死去了。
他们需要安葬他,然后从皇室宗亲里选取新的陛下,和以前一样。
死了的陛下谢刹一步步走出去。
无数隐藏的血族披着斗篷出现在他建筑的阴影里,阻拦他。
“你已经死了,现在是彻底的血族了,跟我们一样只能活在黑夜,不允许在世俗的世界出现。”
“如果陛下现在收手,长老会说,念在你当初的转化仪式上,大家都有错,影响了你的转化进度,你弑杀同族的过错都可以既往不咎。”
谢刹两手空空,虚握的手中肉眼可见凝聚出一把黑红色的长剑。
其他血族便知道了他的态度,不再多言“杀”
国丧葬礼在前朝举行,血族之间的战争杀戮在后宫之中,双线并行。
死去的吸血鬼和流淌的鲜血,一被阳光照彻就瞬间蒸发消失,连痕迹也没有。
随着太阳升起,伴随越来越残酷的厮杀,即便是完好的肌肤也因为阳光的照耀而灼烧。
谢刹的身上也有伤口,只多不少。
但死去的血族更多。
前方的龙柱上,穿着格格不入雾霾蓝西装的覃耀祖坐在那里,头顶飘着一把纸伞。
同样是吸血鬼,他看上去却一点也不苍白,玉一样莹润,唇色红润健康,只有微微挑眉的时候,矜贵又轻慢,栗色沁凉的眼眸一瞬不瞬,说不出的阴郁危险。
“要帮你一把吗只是你一个人,看来是杀不死它们的。”
谢刹的剑卡在一个血族的骨头里,反手旋了一下碎开骨头,剑锋凌厉,眉眼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癫狂。
他抬起头乌黑的眼眸在覃耀祖的脸上凝聚了一下,异化的样貌恢复得像人了一点,清隽的面容安静又温顺。
“星之,想要星之活下去,和任何时候一样,想要星之活下去。任何样子的星之,都没关系。”
覃耀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栗色沁凉的眼眸像流淌向死地的河流,一瞬不瞬看着他,危险又温柔“想知道,谢刹眼中的我和我眼中的自己是一样的吗”
谢刹专注地看着他“可能不一样。我眼里的星之,和星之以为的我眼里的星之,不一样。”
“温柔脆弱的,暴虐毁灭的,都是星之。眼睛看到的或许瑰丽斒斓混淆界限,实际上本质是一样的。比起星之永远温柔美好,更喜欢星之不受伤害,按自己的意愿活着,永生不死,成为神迹。你是我,心之所向啊。”
龙柱高台上的覃耀祖,瞬间出现在谢刹面前,沁凉冰冷的眼底,毫不掩饰,属于魔王的傲慢阴郁。
奢靡的嗓音却温柔“原来,那时候,你是这样想的啊。”
世界末日,蓝星毁灭,所有人争先恐后抛弃了被他们毁灭变得犹如地狱的故星,只有那个人在废土之下研究留下他心中蓝星的神迹。
诞生的神迹却不知道,这个人心之所向的蓝星,究竟是什么样的。
覃耀祖微微偏着头,栗色的眼眸专注探究一样看着他,奢靡的嗓音呢喃“还没有死呢。”
谢刹看着他。
覃耀祖张开手,虚空之中凝聚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沉睡的虞星之。
他微微挑眉,轻慢从容的样子“我可还在这里呢,怎么会让他死。带他回去蔷薇古堡吧,喜欢哪个回哪个,这里跟你没关系了。”
覃耀祖将怀里的虞星之交给谢刹,蓝宝石的戒指划破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将血液滴在虞星之的唇上。
失去大量血液的男人,那张脸上终于显露出苍白和冷汗,阴郁的眉眼越发瑰丽华美。
谢刹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面无表情的覃耀祖微微偏了偏头,栗色沁凉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嗯,差点忘了。”
他不避,反而抓住谢刹,尖锐的牙齿这次毫不犹豫咬住谢刹的脖颈,像个真正的吸血鬼那样,大口大口吸食了他的血。
谢刹没有反抗,静静地任由他吸到了足够的血,再推开自己。
沾染了鲜血的唇高高扬起,阳关下的覃耀祖露出灿然惑人的危险笑容,挑了挑眉,笑着说“毁灭这种事情,我比较喜欢自己亲自来。”
统治那片大陆八百年的吸血王朝,在之后的数月内,彻底毁灭,所有的血族被剿杀清理。
荒凉的蔷薇古堡沉于深渊,在古堡的地下花园里,石棺中沉睡着一个人。
主卧的房间,放着一面铜镜,镜中有一个古东方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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