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警匪片里警察一定在最后关头才姗姗来迟,宫廷古装剧里皇帝都快驾崩了太监们才迟迟护驾, 守卫掏出五十米大刀对着空气一顿乱吠乱砍, 然后扑通跪地,猛磕三个响头。
鬼哭狼嚎地喊臣救驾来迟真是罪该万死
顾霭沉对梁子尧使出的那记上勾拳和膝撞, 无论从速度,力量,角度, 等各方各面都堪称为教科书式的典范。
出拳线路平直有力,转体角度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腰马合一,转腰带动上身,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拳,浑身力量极聚拳上瞬间爆发。
拳风雷厉, 动作又快又狠又准,以雷霆万钧之势磅礴落下。
一拳就治好了梁子尧他家祖传的胃下垂。
梁子尧脸色惨白, 额冒冷汗,足足跪在地上吐了十五分钟没爬起来, 等平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众小弟匆匆赶来时, 梁子尧捂着胃瘫靠在墙边, 看起来都快要凉透了。
小弟把梁子尧从地上扶起, 看着他歪头又猛地吐了一口酸水, 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
梁子尧挣开身旁搀扶的人, 单手扶住墙面, 用指腹抹去唇角残留的呕吐物。
望着巷口渐行渐远的身影, 目光阴狠。
回想女孩对那个男生的称呼
梁子尧扶在墙面的手缓缓收紧成拳,手背青筋浮凸,剧烈颤抖。
他咬牙切齿地说“让人给我去查把那个叫顾霭沉的,他的来历,家庭,背景,曾经认识过什么人,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梁子尧眼睛发红,嘶声怒吼道“我他妈要他好看”
单独相处时,身旁男生总是清寡温淡的,面上没有太多情绪,话不多,斯斯文文的,对任何人都维持着谦逊礼貌。
很难会有人把他和刚才小巷里又冷又狠的少年联想到一起。
明晞动了动指尖,感觉他牵着自己的力度。男生的手颀长有力,掌心温热,牢牢包裹着她的手。
始终牵着她,没有松开。
明晞望向他清秀的侧脸,皮肤白得像是镀了一层冷月的清辉,鼻梁又高又挺,嘴唇锋薄。
眸光安静,霁月清风般尘埃不染,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掀起波澜。
她看着看着,出了神,对方察觉她的目光,偏头过来。
视线碰上。
顾霭沉问“在看什么”
明晞摇摇头,望向前路,“顾霭沉,你刚才的样子好凶噢。”
恰好红灯,两人在斑马线前停下。
“吓到你了”他问。
明晞还是摇摇头,“没有。”她才没有那么胆小。只是,有些意外。
过了这条马路就是学校,远远看见年级主任站在门口数落几个趁着周末偷偷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学生。
明晞下意识想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要到学校了”
顾霭沉收了力度,圈住她的小手,不让她逃离出去。
他微微挑眉,“所以呢”
明晞左右看了眼,视线落回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声音糯糯的,有点做贼心虚地说“会被人看见。”
“我不怕。”顾霭沉说。
“可是”明晞犹豫话音未落,不远处有班上同学经过,虽然不熟悉,总归是认识。学校里和明家交好的老师甚多,她平日一举一动都是处在监视下的,明家想知道她在学校接触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易如反掌。
明晞条件反射地把手从他掌心里大力抽出。他牵着自己是用了力道的,却不至于牢牢束着让她疼。没料到她会那么用力地挣扎,顾霭沉不免一怔。
等到和他牵着的手分开,明晞才缓缓回过神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
夜风拂过指尖,他牵过的地方空空凉凉的,温度已不在。
心头好像有个地方随之空落下去,明晞莫名觉得愧疚,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顾霭沉也是一阵无言。
女孩脑袋低埋,纠结地揪着自己的手指头,笔直站好,像个自觉承认错误乖巧罚站的小孩子。
可这个错她知道,她承认,她下回仍然会再犯。
症结在她心底,她解不开。
人行道上红灯转绿,顾霭沉无声收回视线,身侧的手自然而然地落进兜里,淡淡说“走吧,要迟到了。”
为了防止被年级主任怀疑,明晞还特地和顾霭沉分了前后脚进去,看着他走进校园已有百米,她才一溜烟地钻进去。
他个高腿长,一步抵她两步,走路快得能夹风,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教学楼后。
明晞背着书包追上去,跟在他身后,“顾霭沉,你走那么快干吗你等等我。”
顾霭沉拐了个弯进教学楼,长腿一迈,径直往楼梯上走。
身后衣摆被人揪住。
顾霭沉动作顿了顿,回头。
明晞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不上来,只顾着歇息,揪着他衣摆不肯松手。
顾霭沉收回落在楼梯上的那条腿,身子侧过来,和她面对而站。
楼道幽静,四周无人。
一点灯光从上方课室落出。
明晞问“你走那么快干吗”
顾霭沉说“你想分开走。”
“我是说分开进校门,现在都已经进到学校里了。”他站在逆光的地方,明晞看不清他的神情。她朝前走了一步,抬头望他。
判断几秒,明晞眨了眨眼,歪着脑袋以一种惊奇的语气说“顾霭沉,你在生气”
顾霭沉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这让明晞更加笃定他是在生气。
明晞觉得稀奇,踏上一格楼梯,拉近与他的身高距离,稍稍倾身,打量他貌似平静清冷的面容。
像高山上触手不及的冷月,面上极少展露出情绪,唯独平日里看她的眸光总是温柔。
现在却是幽深的,懊恼的,还有些她读不懂的复杂。
明晞唇角一弯,“顾霭沉,原来你还有生气这个功能啊”
顾霭沉转身要朝楼上走,明晞牵住他的腕,不让他走。
一瞬间,明晞被他反手扣住,压在墙角。
男生宽阔的肩膀挡住了窗外泻落的月光,辟开一小圈阴暗,覆盖住女孩纤瘦的身躯。
压住她手腕的动作强势,充满了侵占性,没有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
明晞尝试动了动,可她稍有动作,他便握得更紧,仿佛怕她像刚才那样突然抽离。
明晞轻声说“顾霭沉,你好凶噢。你这样吓到我了。而且你好大力,弄疼我了。”
她的服软对他显然有效。
顾霭沉稍稍卸去一些力道,不再把她圈束那么紧,但依然牢牢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趁机溜走。
她是他见过最坏的兔子,总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令他心软,情乱,失去自我然后毫不犹豫地撇下他逃离。
他明知道她是这样,却依然每次都掉入她的陷阱。
感觉她不再试图挣扎,顾霭沉才渐渐松开握在她腕上的手。
她被他堵在墙角,跑不掉。
顾霭沉站在原地,挪不开脚步,不舍得就这样把她放走。可进一步,又怕她的抗拒和不情愿。
看见她纤白手腕上被自己握出的红印,他胸腔中涌起一股懊悔,他不该那么大力,弄疼了她。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成拳,仿佛在隐忍克制什么。
忽地,女孩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他。
明晞柔软地揽住他的腰,脸蛋儿埋在他的胸膛里,讨好地哄他“霭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霭沉怔住。握拳的手也霎时松开。
心中什么生气,懊悔,愤怒,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像只小猫似地,用脸颊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我抱抱你,你就不要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安静楼道内,女孩温温软软的声音如风如绵,缠绕于他的耳侧和心扉。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知道如何讨好,如何顺服,如何让人无法拒绝,博得所有人的喜欢。
她甚至能够轻易掌控他的情绪。
他明明知道。
可他的一颗心仍在此刻不住地变得稀巴烂一般,化在了她的拥抱里。
顾霭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拥住了身前的女孩,下颌轻放在她的发顶,一切都变得柔软下来。
如同向她臣服一般。
顾霭沉抱着她,低哑地说“明晞,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嗯”明晞没听明白。
顾霭沉凝望她许久,寂静的眸光像夜中流淌的暗河,无声汹涌。胶映着她的模样。
他翕了翕唇,想说点什么,楼上有值班老师经过。
明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和他拉开距离。
老师从他们中间匆匆而过。
脚步渐远。
周围重新归于安静,剩下彼此。
明晞声音轻轻的,“你刚才想说什么”
顾霭沉看着她的动作,那是一种本能的,与他划清界限般。
几欲到唇边的话终究收回去。
“改天再说吧,先回去上晚自习。”他说。
那天以后,顾霭沉对她的态度像是疏淡了许多。
两人虽然是同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但除了课上必要的交流,相互递个试卷答题卡之外,私下几乎没再主动搭过话。
就这么不约而同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冷战。
最后一节体育课,明晞本想问问顾霭沉放学要不要一起吃饭,她话还没开口,顾霭沉就被后桌男生叫走了。
做完热身活动,明晞和杨萱李梦甜一起坐在操场外,边吃甜筒边看对面男生打球。
三分球穿针入筐。
顾霭沉和同队男生相互击了下掌。
运动场上,十七八岁的少年比阳光还耀眼。
明晞咬了口手里的草莓甜筒,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出神思索这些天顾霭沉不理她的原因。
杨萱撕开甜筒包装,看见球场边上有个女生被身后的人怂恿着朝顾霭沉走过去。
扎着长长马尾辫,模样温静,看着还挺好看的。
杨萱发觉事情苗头不对,指着那边说“诶,你看那女生,她要干吗”
明晞和李梦甜也望过去。
李梦甜说“那不是崔诗诗吗隔壁文重的班花,她看起来好像要”
崔诗诗原本要给顾霭沉送可乐,被顾霭沉拒绝,随后又附在顾霭沉耳边说了句什么,眼睛发亮,脸颊也红扑扑的。
杨萱开始脑补“崔诗诗是不是在表白啊”
李梦甜开始添油加醋“是约会邀请吧不是马上白色情人节了吗看不出来啊,崔诗诗平时那么斯文内向的一个人,居然这么主动。”
杨萱李梦甜对视一眼,觉得猜测八九不离十。
两人怀揣着忐忑心情,不约而同地望向明晞。
从崔诗诗出现开始,明晞目光就直巴巴地,盯在球场那两人身上没移开过。
手里的甜筒也不吃了,融化的冰淇淋滚落下来,啪嗒砸在地上。
心情莫名变得非常不爽。
不知道说了什么,顾霭沉对崔诗诗很淡地笑了下。
明晞瞬间把手里的甜筒脆皮捏碎,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大猪蹄子,还笑得那么开心”
杨萱“”
李梦甜“”
杨萱安慰道“晞晞你冷静一点,顾同学长成这个样,成绩又那么好,有女生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
李梦甜说“是啊,前阵子我看文科班好几个女生在我们班门口转来转去的,我说她们干吗呢,原来就是在看顾同学。”
明晞冷笑,“原来还有好几个”
杨萱“”
李梦甜“”
安静如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明晞面无表情起身,把碎掉的甜筒扔进垃圾桶里,对杨萱和李梦甜说“你们先坐,我去去就回。”
球场上,顾霭沉对崔诗诗说“不好意思,我那天”
他话没说完,身后衣摆被人扯了一下。
明晞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站在旁边的崔诗诗,找顾霭沉说话就说话,干吗离那么近,半个身子都要贴到他身上了。
明晞心情不爽,一溜烟地挤到他们中间,屁股非常灵活地往后一抬,把崔诗诗顶飞出去。
顾霭沉“”
崔诗诗“”
明晞揪着顾霭沉的衣摆,低眉垂目地说“顾霭沉,我今天不舒服。”
顾霭沉看惯她炉火纯青的装乖戏数,见她脑袋低垂,模样委屈巴巴的,竟很有心情陪她演下去。
“哪里不舒服”他关切地问。
明晞低声说“我大姨妈来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她摁了下自己腰的位置,“还有我这腰”
顾霭沉弯了下唇,“是吗我看你刚才撞人那一下腰挺灵活的。”
明晞“”
明晞瞪他一眼。
介于崔诗诗还在旁边,明晞不好完全发作。她摇了摇顾霭沉的衣摆,“你陪我去医务室。”
“现在吗”
“对,现在。”明晞抬眼望他,眼尾红红的,“我好疼,好难受,再多一秒都要站不住了。”
明晞发挥出她奥斯卡金像奖级别的演技,手背抵在额头,脚步虚浮,身体煞有其事地前后晃了两晃。
仿佛要当场晕过去。
顾霭沉看她演得入神,唇角弧度更大,“好像真的挺严重的”
明晞白着小脸点点头,糯糯地说“很严重的。”
“那怎么办”顾霭沉问,“你站都站不稳了,我抱你过去”
明晞愣住。
下一秒,她脚底一空,已被他打横抱起。
球场周围顿时起了一片哄闹声。
虽然是自由活动,体育老师就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外面动静这么大,总是能知道的。
顾霭沉抱着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全然没管四周的起哄声。明晞双手抵在他胸膛,着急道“顾霭沉,你放我下去,这是在学校,会被人看见”
“你既然怕被看见,就不该过来找我。”顾霭沉说。
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在他怀中等同于落网的鱼,没有挣扎的余地。
离开操场,起哄声逐渐远离,明晞想起刚才一直站在边上的崔诗诗。
偷偷地,明晞在他怀里直起身子,越过他肩膀朝后望
刚动一下,听顾霭沉开口道“人早就走了。”
“”
明晞心一虚,不肯承认“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什么”
顾霭沉没揭穿她,轻哼了声,“小醋包。”
顾霭沉一路抱她进医务室,这点数在上课,没碰上多少学生和老师。
他把她放在床上,看了眼医务室的内门,半掩着,里面没人,在值老师估计有事走开了。
顾霭沉说“你先等一下,我去喊校医过来。”
他正转身,明晞赶紧拉住他衣摆,“诶,你别去。”
顾霭沉脚步顿住,回头看她,微微挑眉“怎么不是不舒服”
明晞双膝蜷起,环抱住自己的小腿,闷声说“我没有不舒服,是我骗你的。”
顾霭沉望着缩在床角那小小的一团,仿佛很委屈乖巧的样子。每当她犯了错,干了坏事,就会主动向他低头示软。他拿她无可奈何,一颗心全被她牵着走。她知道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
不过这次,他不打算再由着她胡闹。
“你说,你除了是小骗子,小怂包,小醋包,你还是什么”顾霭沉轻声问。
明晞不满抗议“谁吃醋了”
“没有吃醋,刚才那么大力把人家撞飞”
“那是因为”明晞咋舌,总觉得自己被他看穿,她又不愿意承认。
她轻哼了声,别开脸,“我就是不喜欢她靠你那么近。”
说完觉得嘴瘾没过够,故意气他般补上一句“不好意思哦,破坏你和其他女生的好事。要是你喜欢崔诗诗,你可以现在去追的,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又没”
“我不喜欢崔诗诗。”没等她把话说完,顾霭沉打断了。
明晞微启的唇卡在半空几秒,听他这么说,心头浮起一丝小雀跃。
“你真的不喜欢崔诗诗”明晞试探问,“她刚才来找你干吗”
“她想约我14号那天去看电影,我已经拒绝了。”顾霭沉实话实说。
“噢。”明晞低低应了声,唇角忍不住翘起一弯弧度,心头那点小开心压抑不住。察觉他正望着她,怕被发现,又赶紧把面上表露的小情绪收回去。
明晞清了清喉咙,故作质问道“那你这几天干吗不理我”
傍晚时分的校园,凉风徐徐,树影摇曳。
操场上篮球声音遥遥,学生匆匆,谁也没注意这头。
像是隔绝开来的,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顾霭沉没有回应她,明晞对上他幽寂的眸光,莫名忐忑。
她抿抿唇,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顾霭沉说“明晞,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是很明白。”
“关系”明晞讷讷的,没料想他会突然这么问。她心里清楚他话中所指,潜意识却在逃避。
目光闪躲着,不太敢看他。
顾霭沉不会再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问“那天你说想跟我在一起,是认真的吗”
他平日对她温和,什么都让着她,听她的,任由她如何欺负他,他好像真的没有脾气一样。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追问。
她从最开始就该知道,这男生骨子里是认死理的,并不如外表那般云淡风轻,是她玩过了火,也过分了。
明晞慌乱起来,“我那天说的话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顾霭沉嗓音平淡,却认真,“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我”明晞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低的,“我们是同桌不是吗”
“是吗”顾霭沉竟笑了下,重复她的话,“我们只是同桌”
明晞感觉他朝自己走近了一步,随之头顶阴影沉下。她身下一轻,被他托起抱入怀中。
男生身上干净的杉木淡香,胸膛的温度,炽热的呼吸。
明晞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耳朵被什么温热微湿的东西覆上。顾霭沉低头吻上她的耳垂,舌尖沿着她小小白软的轮廓滑了一道,气息缱绻。
明晞浑身一颤,双手抵在他胸膛,“顾霭沉,你干吗”
他的唇沿着她的耳垂滑落鬓角,她的下巴尖,最后落在她的颈脖。抓住她抵在身前的那只小手,让她抱住他的腰。
他欺身将她压在床角,不留给她丝毫逃避的余地。
她坐在他怀中,手环着他的腰,姿势亲昵。
顾霭沉低头逼近,黑沉沉的眸光盯着她,“我们牵过手,拥抱过,亲也亲过,这算哪门子单纯同桌会干的事”
明晞知道自己那点歪门邪道瞎掰不过去了,她没想过顾霭沉看着斯文温和的一个人,在这方面的态度会那么强硬。
明晞不敢看他,别过脸,伸手捏了捏被他亲咬过的耳垂,垂死挣扎道“谁说亲过了就是亲个耳垂,又不是亲嘴。”
顾霭沉“”
顾霭沉挑眉,看了眼周围环境,“你是要我在医务室里逼你就范”
“”明晞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随口一说,感觉他真的低头靠近自己,又有些慌乱。
她往后挪了一小步,从他怀里退出来,像只想要就地刨坑的鸵鸟,很怂地抱膝蜷在床角,“我们就维持现在这样,不好吗”
她低声说“即使我们在一起,三个月之后我们可能还是要分手。长明和林氏的联姻我家里人很早就决定了。”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顾霭沉说,“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分手。”
明晞揪住裙摆的指尖慢慢收紧,心头有一丝期盼,更多的是忐忑。
“你听不明白吗,不管我现在和谁在一起,我以后还是要嫁给别人”
“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顾霭沉说。
“如果我家里人知道你把我拐走了,他们会打断你的腿。”
“我不怕。”
“你不要看我现在很有钱的样子,如果我不听从家里的安排,我外婆会断掉我一切经济支持,那样我上不起学,吃不起饭,也买不了漂亮的包包和裙子”
“我养你。”
“”
明晞无话可说了。
明晞望着面前身着和她同样校服,同样十七八岁年龄的男生,她不知道顾霭沉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将来能凭一己之力对抗长明。
即使他父亲是顾清河,他母亲是沈笛,有建筑界权威做背景,但当初纪嘉昀的家世也不差,同样无法入谢毓的法眼。
明家是名门世家,几代下来刻在骨子里的高傲;长明又是百年基业,纵然近年有式微迹象,商界地位仍然不可动摇。
除了城内掌握经济命脉的几大家族,其他小门小户谢毓一概不会放在眼里。
顾霭沉看着闷不吭声缩在床角的那一小团,她身躯纤瘦,抱着双膝朝内一滚,把自己蜷成一只软绵绵的团子。
眼睫垂得低低的,肩膀拉耸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一个“怂”字。
顾霭沉安静望着她,“明晞,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明晞眼睫颤了颤,缓缓抬眸与他相视。男生眉目柔和沉静,坚定,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
她慢吞吞地开口“当初我妈为了和我爸私奔,把整个明家闹得鸡飞狗跳,他们逃到昆城那么远的地方,最后还是被我外婆抓回来”
她忽然提起这事,顾霭沉无声弯了下唇,“这么快就想好要跟我私奔了吗”
“才不是。”明晞脸一热,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兴致。她紧了紧环抱双膝的手,“我爸被我外婆找人打得一条腿粉碎性骨折,在医院足足卧床大半年才养好,现在看着是不影响正常生活,也彻底向艺术指导转型。爸爸从来不说,可他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芭蕾舞演员,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因为这件事,他一生的理想和骄傲算是彻底毁掉了。”
“爸爸曾经也是天之骄子啊,他是为了和妈妈在一起,尊重她的选择回到明家日子当然不会好过,外婆不待见我,就更加不会待见爸爸。”明晞扭头望向窗外夕阳寂寥洒落的校园,风过无痕,树影摇动。
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出神,“爸爸是爱妈妈的,为了她放弃理想和自尊,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没有半句怨言,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余晖悄悄染上女孩宁静的侧脸,精致如瓷,一双漂亮的眼却空洞没有神韵。
“但阿姨后悔了”顾霭沉问。
“嗯,我妈妈后悔了。”明晞垂下眼睫。
从天之骄子坠落平凡,沦落至此,为了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尊重她的选择回到这座城市,在明家的强压之下过着苟且般低微的生活。
纪嘉昀的委曲求全,并没有得到一个完美的收场。
爱情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渐渐消逝的。
当激情褪去,彼此之间的感情被生活中各方各面的压力逐渐消磨,年轻时候自以为是的棱角被磨平,剩下的只有厌倦和疲惫。
这些年明晞亲眼见着纪嘉昀和明湘雅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纪嘉昀在地球的这一头,明湘雅在地球的那一头。
偶尔过年回家,饭桌上静得只剩筷子的碰撞声。
明晞相信纪嘉昀没有后悔。
但明湘雅后悔了。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明湘雅不会再做当初的决定。
明湘雅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专制,年幼时疼爱她温柔的母亲不见了明湘雅变得越来越像谢毓。
明晞攥着裙摆的手收紧,布料扯出道道褶皱。
“我是替爸爸觉得不值。”她抬眸望向面前男生,眼中隐忍的难过。他带她逃课去吃臭豆腐,为她打架,帮她罚抄,还替她挨班主任的骂。他是除了爸爸和杨萱她们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她不想看见他将来难过,那样她也会觉得很难过的。
“顾霭沉如果我们在一起只有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可你要付出很多的代价比如会被我外婆打断腿,被学校开除,甚至以后在这座城市没有立足之地,失去一切你还会觉得值得吗”她巴巴地望着他,眼瞳乌润,像某种毛绒绒又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她不知他会如何回答。有些期盼,又忐忑。就连她心里也没有标准的答案。
窗外夕阳漫天,有种如火般热烈的温柔。
世界仿佛被按下定格键的电影画面,他开口那瞬,风拂过树荫的窸窣,远处操场学生的嬉闹,下课铃响遍空旷的校园,好似都瞬间安静下来。
明晞微微屏住呼吸。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好失去的。”顾霭沉对她淡淡笑了下,夕阳润进他清黑的眼中,浸水般柔软。
“我只有你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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