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雅的态度很明确,他们既要选择和明家对立, 就不可能享受任何有关明家的资源。
明湘雅斩断了明晞的经济来源, 不允许其他人向她帮助。明湘雅清楚自己的女儿是朵温室里的娇花,明摆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以明湘雅对国内企业的控制力, 她想插手顾霭沉在外面合作的建筑公司易如反掌。
虽说建越负责人与顾清河生前交情不浅,但顾清河意外去世,商圈瞬息万变, 人走茶凉,地产界与建筑行业关系紧密,长明身为地产业龙头,谁也不愿意出面得罪。
顾霭沉挂断电话回来, 看着女孩天真清丽的脸蛋儿,没有告诉她实情。
只说是普通的骚扰来电。
但明晞还是低估了明湘雅的手段, 明湘雅想要逼她回明家认错,不可能只是切断她经济来源那么简单。
她是温室里的娇花, 没有经过风吹雨打,也没有经过外界的淬炼, 对一切的想象太过单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出去亲眼看一看, 用头把南墙撞破, 撞得疼了, 自然也就知道回家了。
明湘雅向校方施压, 即日起取消他们在校的住宿资格, 逼他们在外面另寻住处。
天色已晚, 临时找不到长租的地方, 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附近的酒店和宾馆。
他们逐家逐家问过去,前台录入他们的身份证,脸上热情的笑容顿时变得冷硬,得到的回复都是客房已满。
今天并非节假日,这一路上十几家酒店,不可能家家房满。
离开前台,明晞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她这辈子从没挨过那么多的冷板凳,想不到明湘雅做到这个地步,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她两条小腿又酸又麻,心里委屈,怎么也走不动了。
“我妈就是故意的,想看我们两个睡大街,她就高兴了。”明晞闷声说。低头检查脚后跟,被皮鞋磨破了一块皮。
顾霭沉往台阶走下两步,半蹲身子,说“上来,我背你。”
明晞小跑过去跳到他背上,从后面抱住他脖子。
她亲亲他脸颊,“霭沉,你真好。”
顾霭沉背着她往前走,夜路安静,街道两旁路灯洒落,青石墙面树影婆娑。
他是男孩子,身体底子自然比她要好,走了那么久也没听他喊半个累字。明晞却已累得不行,趴俯在他的背上,几乎要昏昏睡过去。
“霭沉,要是我们今晚找不到住的地方怎么办”她轻声问。夜风拂过,她脸颊往他颈窝贴靠,依赖他身体的暖温。
“不会的。”顾霭沉说。
他们都清楚这一切是谁在背后操控,逼他们无处可去,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屈服。
但以明湘雅那样的身份位置,不可能做出有损明家颜面的事,让集团千金流落街头,与乞丐流氓争抢住的地方,被外界媒体知道,只会落人笑柄。
分岔路口,顾霭沉想起什么,转了方向道“我们去之前那家酒店试试。”
那晚明晞匆匆从明家跑出,淋雨发烧,情急之下,他只能带她在附近酒店开了房。
这带属于城中核心地带,地段不菲,所建的都是星级酒店。
他们之前在这里住过,大堂经理对他们还有印象。
只不过这次的态度要比上一次生硬得多。
经理言简意赅,要房,有,但只有最贵的套房,仅接受按月入住,押金和房费一次性缴清,比平时加收120的费用。
神情睥睨,就差没把“爱住不住,不住滚蛋”八个大字凿在脑门上。
明晞听完都快气笑了,“你们跟我妈根本就是一伙的,哪有这样要求的,过不过分”
经理冷笑,“明小姐,您恐怕还不太清楚情况。长明早就通知各大酒店不允许让您办理入住,我们还能留一间房给您,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了。”
“你”明晞彻底被经理阴阳怪气的语气恶心到了,当即就要炸毛,顾霭沉拉住她的腕,没让她把场面闹得更僵。
顾霭沉揉揉她的发,像是在安抚,“你先把房卡拿了,上去等我。”
明晞不愿意看他这么忍气吞声的,心里难过“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
“总不能让你跟我去睡大街。”顾霭沉说。
“可”明晞拉着他的衣袖,走到旁边,“这家酒店好贵,住一个月要好几万,他们还要临时加收费用。”
顾霭沉说“你不要担心这个,钱的问题我会解决。”
明晞还想说什么,旁边经理听见了,插话道“不接受分期付款啊,麻烦您一次性缴齐。”
明晞气急,“几万块的人民币,砸不死你”
顾霭沉早就预料明湘雅的手段,明湘雅不至于赶尽杀绝,目的是为了把他们一点一点逼入绝境。
他们除了在这家酒店住下,别无选择。
明晞心里也清楚,但她自小被捧惯着,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拿了房卡经过那经理身边,她愤愤地跺了他一脚,脚底在对方皮鞋面上大力搓动,看那经理痛得龇牙咧嘴的,她心里火气才消了点。
见她走进电梯,顾霭沉从钱包拿出银行卡,递给前台。
前台刷了卡,说“您银行卡余额不足。”
“还差多少”顾霭沉问。
前台看了眼,“还差三千押金。”
顾霭沉顿了顿,问“押金这周末之前补齐,可以么”
前台说可以。
顾霭沉办好入住手续回来,明晞着急跑上去问“怎么样,那个经理有没有为难你”
顾霭沉捏捏她的小手,“没有,别乱想。”
他把书包拎进卧室,明晞跟在他身后,不放心地问“霭沉你是不是没钱了”
顾霭沉坐在床沿,拍了掌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明晞走过去,坐进他怀里。
她今天走得累了,一路都在喊小腿疼,他便耐心给她揉着。
他说“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明晞搂着他的腰,脸颊倚在他肩膀,“你不累么”
“有一点,还好。”顾霭沉说。
“你体力怎么这么好”明晞顺势把他扑倒在床,玩闹似地亲吻他的眉毛,眼睛,鼻子,久久落于他的嘴唇。他动了情意,把她压进怀抱深处,忍不住想与她亲昵。
这样年轻单纯的年纪,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疲惫和烦恼都变得不太重要。
她在他怀中急促地喘气,与他紧紧相拥,指尖陷进男生坚实的肩膀里。那时,她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娇声低唤他的名字。
交缠过后,她枕着他胳膊入眠,半刻也不想同他分离。
明晞指尖抚摸着他的唇,轻声说“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月光从窗外落入,照亮少年双眸似海深邃。
他深深地望她,眼中是唯独给她的温柔。
顾霭沉牵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我可以再去找一份家教的兼职。”
他这样说,经济情况确实应该是有些紧张了。
明晞只知道他和顾家的关系,却不知道实际情况。以他的性格,并不像是愿意白受恩惠的人。
明晞说“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我爸爸,爸爸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顾霭沉揉着她的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可是”
顾霭沉低头咬了下她的唇,呢喃地说“小怂包。”
“我才不是小怂包呢。”明晞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眼睛圆滚滚地瞪他,对上他眸中的笑意。
她知道他在逗她玩,转身把他扑在底下,吻上他。
唇舌之间你来我往,仿佛非要跟他争出个高低。
亲吻着,呼吸愈渐急促,把刚才的话题抛在了脑后。
情意渐浓,明晞倚在他怀里,轻喊他,“霭沉。”
“嗯”
“等高考结束了,我就跟你走。不管去哪里,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她说。
顾霭沉望着怀中女孩,目光在她清丽的面庞久久流连,不舍移开。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好。”
在那之后他们每天还是正常地上学,放学,只是住的地方从学校宿舍变成了酒店房间,好在两人一直在一起,明晞没觉得有哪些不舒服,反倒是能和他相处的时间变多了,享受这份亲密。
明湘雅忙于集团事务,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唯一有些不同的,顾霭沉向学校请了假,申请晚自习提前离校,有时候没办法陪她一起放学,很晚才回去。
大家都在安静做卷子,顾霭沉不在,明晞身旁的座位空了出来。杨萱悄悄溜过来陪她坐,问“诶,你男朋友呢”
明晞望了眼讲台方向,值班老师在玩手机,怕她们私下讲话被发现,压低了声说“他去做家教了。”
“做家教”杨萱不可置信道,“你们已经山穷水尽到这个地步了吗”
明晞叹了口气,把酒店的事告诉她。
“你妈也太过分了吧。”杨萱愤愤道。转头,她想起什么,“不过不可能啊,以你妈的性格,怎么可能还会给顾霭沉做家教的机会她不让你们住学校,附近地产公司全都是长明旗下的,你们也不可能在这边租得到房子,摆明逼你们住贵价酒店。”
“她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彻底断掉你们的经济来源。而且我听说建越那边都中止和顾霭沉合作了。”
明晞愣了愣,“建越和他取消合作了”
“他没告诉你”杨萱犹豫道,“也是顾同学脾气那么犟,他肯定不想你担心的。”
“不知道他上哪能找到家教兼职,你妈在各行放了话,谁敢帮忙谁就是在和长明作对,一般小公司哪惹得起。”
明晞没说话了。
明湘雅既要把他们往绝路上赶,就不会给他们留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们不过普通高中生,挣扎反抗在明湘雅眼里等同儿戏。明湘雅想堵死他们的后路很容易,顾霭沉又是那样清冷寡言的性子,这些方面不会和她多说,只是默默承受。
明晞想起那天的电话他走出去接了好一阵子,如果只是骚扰电话,不会费那么多的时间。
应该就是建越打来的。
明晞望着旁边空荡荡的桌面,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晚自习后,明晞独自回到酒店。她给顾霭沉发消息,隔了好久才收到他的回复。
他说今天得晚些回来,让她早点睡,不要等他。
洗完澡,明晞坐在床边,指尖触摸身旁无人的枕头和床单,心底某处也空落落的。
这些天和他一起,每晚习惯被他抱着入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竟不习惯了。
她独自躺在被窝里,睁眼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将近晚上十一点半,迷糊睡梦间,听见房门外的刷卡声。
门被推开,外面泻入一丝光亮。
进来的人动作很轻,仿佛怕把她吵醒。
她入眠不深,他回来她是知道的。
屋内没有开灯,就着窗外的一点月光,明晞看见他放下书包,脱掉上衣,脊背是少年独有清削利落。
简单擦拭身上的薄汗,拿换洗的衣服去浴室冲洗。
不一会儿,浴室内水流声传出。明晞悄悄掀开被子,脚尖勾到地上的衣服。
微凉的天气,他的衣衫却被汗水浸透,上面沾了灰,一道一道,混着脏土。
明晞隔着门轻喊“霭沉”
里面的人没听见。
她索性走近了,推门进去。
他背对她站在淋浴底下冲洗头发。明晞从背后抱住他,不顾自己的衣服被淋湿。
顾霭沉动作顿住,摁停了水流开关,转身和身后女孩相对。
水雾朦胧,她的眉眼也氤得湿漉漉的。
“怎么还没睡”他问。
明晞看着他,静静问“你去哪里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不是跟你说过,去做家教了吗”
明晞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想从他神情中判断出什么,“家教课需要上到这么晚吗”
“学生家长觉得我教得好,就让我加课,我也不好推。”顾霭沉说。
“你骗人。”明晞才不相信,“哪有学生那么爱学习,十一二点都不肯下课的”
顾霭沉被她的逻辑闹得弯了下唇,拿浴巾给她擦脸,抱起她往外走,“你不爱学习,不代表人家也不爱学习。”
他把她放进被窝,转身去穿衣服,她抱住他,不让他走。
顾霭沉无奈,只好陪她躺下。
她平时十点一过便犯困,倒头就能睡着,今晚却是反常,怎么哄也不肯睡。
明晞枕在他怀里,乌黑眼瞳像对从水里捞起的琉璃珠子,明润漂亮,直巴巴地望着他,“霭沉,我是不是很不好养”
他抚摸着她的发,今晚很疲累,他连嗓音都比往常轻和。
“怎么这么说”
明晞抿了抿唇,犹豫道“你现在每天都回来这么晚,晚自习你也没办法上了”
女孩的话语轻轻软软的,担忧,像是一团柔若无骨的小棉花,听得人心都要化掉。
顾霭沉说“只是偶尔,不要胡思乱想。”
她还是那样直巴巴地望着他,湿润的眉眼和清丽面庞让人想起某种可怜兮兮寻求主人抱抱的小动物。
顾霭沉忍不住低头吻上她,她亦闭眼回应他的吻。
这个吻温柔,绵长,有种让人沉浸的魔力。可她心里说不清的不安,不知道来源于哪里,只有被他抱着,吻着,感受与他相贴的体温,她才能安定一些。
明晞说“你老不在我身边,我当然胡思乱想了。”
“只是暂时的。”顾霭沉耐心道。
今晚两人没有做,他太累了,抱着她没一会便沉沉睡去。明晞倚在他胸膛,感觉发顶他抚落均匀的呼吸,温热。
她在抬头静静地看他,少年眼睫很长,安静搭覆在下眼睑,随着他的呼吸轻颤。
清俊的面庞,高挺的鼻子,淡薄的嘴唇。
是少年清傲的骨气。
她悄悄拿开他睡梦中习惯抱紧她的臂弯,翻身离床。
打开他的手机,一页页翻找通讯记录。
他平时与人来往不多,消息记录并不难找。
未读消息大多是些垃圾广告,没有任何与家教相关的。
感觉旁边的人半醒过来,在寻她的身影。明晞正要放下手机,屏幕推送进来一条短信。
是工地发来的,备注名称“刘包工”。
明天还来吗有几车砖赶着卸,朝六晚十,加钱两毛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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